30、第二十八章

穆城接过姜幼宁手?里?的图纸,“宁宁姐,睡得好么?感觉这地?方和C市还是不一样的,夜里?面星空干净,也?特别的安静。”

姜幼宁点头?,她年纪大,话少,但好在有徐菲菲刘媛孟浩三个,同辈的年纪,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吃完早餐八点,酒店司机送他们去工地?,甲方和施工方代表到的早一些,在门口等他们。

设计过程中?就?和甲方有过对接,大家?都是熟人?,也?没有多少场面话,人?到齐直接先领了安全?帽,去工地?转了一圈。

场地?上已经做了基坑支护,姜幼宁看过土层情?况,回来大致说了一下?,“黏土固结度高,但长期被水浸泡就?比较难办,基坑支护这方面多注意排水情?况,打?桩的时候看有无超出设计长度,如果超过设计长度依然没有达到持力层,请及时和设计院联系,必要时可做灌浆换基。”

施工单位和监理都记下?了,坐项目经理旁边的施工员先递了单子过来,“地?下?室柱图里?面有用到32的钢筋,这号超标了。”

姜幼宁大概能猜到施工方不想用32号钢筋的原因,“如果量少,采购困难不方便算量的话,可以等截面,等强度代换,在保证钢筋间距和保护层厚度满足规范的条件下?,可以酌情?使用双排钢筋。”

“地?下?室顶板个别板块板厚超200mm,钢筋级别[email protected],是不是有设计错漏了。”

姜幼宁耐心地?解答问题,“地?下?室顶板覆土两?米,含钢量高的地?方应该是消防车道,还得麻烦工程师们施工时,建筑结构两?套图纸一起看,避免因为信息不对称出现错漏返工。”

有问必答的设计方是施工单位最喜欢的,且对方态度良好,有问题解决问题,需要一个挡土墙,当场也?给画了一个挡土墙大样。

旁边坐着的施工代表看她脾气好好说话,一窝蜂全?围上来了,“请设计师帮我?看看,这个楼梯施工的时候净宽少了两?百,能改么?要做什么滑动支座。”

姜幼宁一一都答复了,有条有理。

不到专业细化环节,徐菲菲几个都不用开口说话,就?只是见施工单位这些负责人?,从一开始的惊艳不屑,到后头?完全?抛开了前辈外貌的影响,真正专业地?讨论起问题来。

徐菲菲小声和刘媛说,“这大概就?是长得漂亮的人?的苦恼吧,明明靠才华吃饭,却常常被误以为是靠脸。”

刘媛是羡慕和敬佩,“我?要是有一天能像宁宁姐这样,经验学识到位,就?好了。”

说起图纸上的问题,分专业一对一处理,会场里?就?热闹起来了,只是项目经理看水电暖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个先喊宁宁姐,奇怪问,“她不是结构专业么?怎么我?看建筑图上也?有她的名字,还是校核。”

徐菲菲几人?也?跟着自豪激动,“宁宁姐算是建筑总工,也?可以算结构总工,只是没有领职,接过很多大工程,还拿过设计奖的!”

项目经理乐呵呵的,“那就?好,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不好对接,有这样经验老道的设计师负责,我?就?放心了。”

“嘿嘿,合作愉快。”

徐菲菲几个当然不会说宁宁姐只是代管这一次。

大部分图纸疑问事先都梳理过,整个会议下?来没什么障碍,临走还收到了施工单位的红包,徐菲菲和刘媛第一次参加,遇到了些难题,但好在是解决了,出来都松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车绕着洱海开,路过古镇,徐菲菲就?提议在这玩两?天,“我?们可以玩一玩再回去,方敏姐同意了的。”

“好啊,我?赞成。”穆城看了一眼姜前辈,视线很快挪开,“恰好我?前两?天中?了几万块小奖,吃住费用就?我?包了吧,咱们还住风华云锦,好好玩两?天。”

“哇!”徐菲菲、刘媛、孟浩几个都惊喜夸张地?赞叹,“不公平,你家?这么有钱,还中?奖!”

穆城笑,阳光帅气,“运气好嘛。”

说完又期待地?看向?姜前辈,“宁宁姐,可以不,可以不?而且施工单位这边后头?还有个总结回复小会,来回跑费劲,我?们几个怕搞不定,宁宁姐,我?们玩一玩再回去吧,求你啦。”

确实是有一个图纸会审复盘会议,搁往常,姜幼宁可能也?留下?来了,但那人?昨晚喝醉酒,给她打?电话一遍一遍说想她了的情?形一直在她脑海里?,她想回去了。

姜幼宁摇头?拒绝了,“我?还有事,已经买了机票,得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穆城有些失落,但并不气馁,反而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玩也?成,反正接了这个项目,以后肯定经常要跑。”

前辈不玩,他们几个怎么敢玩,没这么托大的。

徐菲菲和刘媛落在后面一些,小声吐槽,“宁宁姐厉害是厉害,就?是太……古板了些,不通人?情?,她不玩,我?们怎么好在这玩嘛,敏敏姐都说了,宁宁姐想玩,甚至可以陪她去一趟丽江,香格里?拉的嘛。”

这就?是一次免费旅游,好吃好住,结果黄了。

三人?情?绪都不高,却也?不敢露在脸上。

穆城跟买了同一航程。

徐菲菲捅捅刘媛和孟浩,“要不我?们晚点走吧,酒店明早退房就?可以,我?们明天回,今晚可以去古镇逛一逛,晚上酒店海鲜自助,我?看有大龙虾和象拔蚌,还活的,想想都流口水了。”

徐菲菲说着看了眼前面的两?人?,神秘兮兮的,“关键咱们别当电灯泡了,城崽心里?估计嘀咕我?们了。”

孟浩和刘媛觉得也?是,三人?跑去和姜幼宁告别,先去玩了。

姜幼宁和穆城一起去机场,沿途都是穆城在说话,在他发?现闲聊总是冷场后,转而请教一些专业上的问题,这才好些。

飞机上空旷,穆城自然而然坐在了姜前辈旁边。

大男孩阳光帅气,女子清雅,飞机上的客人?们都感慨登对,穆城自然而然转头?去看她,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这些,也?并不打?算和他闲聊说话,而是早早带上了耳机,纤细洁白的手?指握着手?机,页面上开着讲座,建科院大佬正讲岩土工程学知识。

穆城:“……”

他准备来聊天用的说辞,完全?用不上,手?里?拿着的白桃汁也?送不出去。

对方就?只是拿他当普通的同事看,甚至隐隐有一些长辈和晚辈相处的意思,客气,但不深交,相比之下?,他的紧张忐忑,隐秘的羞涩激动,显得格外多余。

但没什么关系,时间还长,穆城目光热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人?在同一个公司,手?上又有项目牵扯,总能打?动她的。

穆城信心满满,下?飞机要帮她拿行李箱,被拒绝了也?不气馁,直到出了安检口,走在身侧的人?朝入口区挥了挥手?,“在这里?。”

男子修长挺拔,气质清冷,锋锐内敛,立在人?群中?,瞩目,看过来时眼里?霜雪消融。

迟禹危目光落在那男子手?里?拿着的白桃汁上,并没有多停留,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箱子,“累么?”

姜幼宁摇头?,“说了不用来接,你怎么来了。”

迟禹危手?臂自然而然揽过她的腰,将这男生的失落失意收入眼底,温声问,“这是你同事么?”

穆城脸色苍白,震惊,咬紧了嘴唇。

姜幼宁点点头?,给他介绍,“建筑组的同事,穆城。”

就?是那个想用大闸蟹勾搭她的幼稚园小朋友,确实有些资本。

迟禹危握着她腰的掌心收紧,又松开,“你好,住哪里?,我?恰好开车来,送你过去。”

穆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姜前辈,姜幼宁点点头?,“这是我?丈夫,姓迟,你住哪里?,我?们送你。”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人?天堂,一人?地?狱。

迟禹危微勾起了唇,看到她和穆城并肩出来的不快散了,他很喜欢,她这样同别人?介绍自己。

穆城震惊,脸色更白,“宁宁姐……真的么?你结婚了?”

姜幼宁点头?,“昨天刚领的证,时间有些仓促,过段时间请大家?喝喜酒。”

昨天……

洛城悔恨懊恼没有早一点行动,见这霁月光风的男子守在她身边,伤心嫉妒,再留不下?去,勉强笑了笑,自己先告辞了。

只不过临走那一眼,缠绵悱恻,哀哀切切。

迟禹危冷眼看着,并不是很在意,要是这招好用,十年前他就?不会被分手?了。

只进家?门后,还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就?你们两?人?一起出差么?”是的话,昨晚单独和她在套房里?待那么久,来去飞机都是同程……

姜幼宁摇头?,“还有另外三个的,不过他们想在大理玩一玩,明天再回,我?想见你,就?先回来了。”

他也?想她了,迟禹危拥着她靠在门边,心情?愉悦,“清晨我?看见你发?的微信了,我?娶到了最好的姑娘。”

最好的姑娘……

姜幼宁抬头?看他,她并不好,虽然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有时还是会很糟糕。

姜幼宁没有和他争辩,只是靠着他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他,“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迟禹危拥着她不想动,“不能明天再去么?今晚好好休息。”

姜幼宁摇头?,“想现在带你去。”

迟禹危嗯了一声,两?人?稍作休息,一起出了门。

姜幼宁把迟禹危带到了以前上过的市一中?。

十多年过去,一中?外头?依然遍布着店铺小吃,连大门都没怎么变过,门卫认识姜幼宁,例行公事询问登记了信息,就?让他们进去了。

正是傍晚时分,学生们吃完饭又回去上课,校园里?很清净,迟禹危握着她手?的掌心收紧,“怎么来了这里?。”这里?处处都是和她美好的回忆,过去十年,他偶尔路过,会逛一逛外头?的玩具店,却没有进来过。

倒是她,好似之前来过,刚才门卫一下?就?认出她来了。

一中?是中?轴对称的设计,四合中?央是广场,广场中?间图书馆,图书馆外有一块展板,一中?建校五十年,每一年的状元都会有一张红底白衬衣的照片,被镶嵌保存展示。

这里?面有一类又比较突出,高中?三年蝉联第一,且与第二名拉开高分差距的。

姜幼宁是其中?之一,单独一行,左边是另外一个早五届的学长,名字叫宋书,和姜幼宁并排放到一处。

照片上她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精致漂亮,微弯着眉眼,满是书卷气,是整面展板上最瞩目的。

迟禹危记得那时候甚至还没有高考,她却早早提前两?个月,晚上十点前必须睡,每天运动,不吃辣椒不吃酱油,平时都不爱打?扮,那段时间却买了面膜来贴,准备了崭新的白衬衣,拍了十多张照片,从里?头?挑选了状态最好看的一张,后头?高考成绩下?来,学校通知,他才知道照片是用来挂这上面的。

他从未见她对学习和兼职之外的事这么认真过,路过展板时也?常常驻足,那时他以为她是争强好胜要做第一,现在看却又不同。

因为相隔十年再次站在这儿时,她不说话,但周身气息温软,快乐,好似单独隔开了一个世界,和平常的她完全?是两?个模样。

迟禹危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压住心里?翻腾的情?绪,温声问,“你认识他?”原来每次停在这儿,根本不是为争名次高低。

姜幼宁自己轻呼了一口气,握了握迟禹危的手?,“宋书是我?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十四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提起宋书两?个字,十四年前,这个人?永远离开她的生命后,宋书两?个字就?被她压到了心底,再没对旁人?提起过了。

每张照片下?都有高考分数,以及最终被录取的学校信息,并排的两?人?都是H大,建筑工程学院。

迟禹危掩住眼底翻腾的情?绪,陪她站了一会儿,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屏着呼吸打?断道,“我?肚子饿了,想先吃饭。”

姜幼宁点头?,“好。”就?是想让迟禹危认识下?哥哥,毕竟她结婚了,如果知道她过得好,哥哥也?会替她开心的。

两?人?没开车,走着来的,迟禹危随便找了个地?方,一路上都紧绷着神经,尤其她很明显的神思不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多宝贝那块玉啊,高中?时他攒钱给她买过一块,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从未见她带过。

她被推下?水,没有生气,但发?现宋书送的玉被磕坏以后,怒成了那样,把那块玉看得比她性命还重要……微信头?像里?和她待在一起的小男孩,也?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宋书,十多年一直没变过……

在一起两?年多,图书馆进进出出无数次,从没听她提起过宋书两?个字……

所?以宋书就?是她一定要和他分手?,上H大的原因,因为宋书,想也?不想地?抛弃他了。

迟禹危呼吸不畅,那她现在带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当年半点感情?不留,一丝犹豫也?无地?甩了他,现在又要重复当年的路了么?

是想通了,不肯要这没有爱的婚姻,要再次和他分开么?

才结婚一天而已。

迟禹危握着兜里?的婚戒,身体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出去,路过一座桥的时候,看见桥下?有江水,就?停了下?来,眸底痛楚疯狂翻涌。

姜幼宁不常来一中?,每次来却都会止不住的思念,精神萎靡,要很久才能走出来,今天也?是,她是想告诉哥哥一声,她结婚了,也?带迟禹危认识哥哥,看见哥哥的照片时,她却完全?不能平复自己,会一直想哥哥。

原先她手?里?也?有一张和哥哥的合照,还有一些哥哥的东西,但是被姜爷爷藏起来了,就?只剩下?这里?有一张照片,是姜爷爷不知道的。

姜幼宁走着走着发?现身侧的人?好像落在了后面,勉强提了提神回头?去看,见他站在石桥栏杆边看着她,不走,也?不说话,就?那样望着她。

她微微一怔,疾步走过去时见他眼底起了红血丝,脸色寡白,唇无血色,怔怔问,“迟迟你怎么了。”

如果她说要离婚,他就?从这里?跳下?去,在被她抛弃之前,比起前夫,他宁愿做亡夫。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脑子里?蔓延,迟禹危明白他这样做除了让事情?越来越糟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用了平生所?有的理智克制着不做蠢事,暗自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胸腔里?翻腾着的情?绪,声音缓慢而克制,“只是在想今晚吃什么。”

姜幼宁莞尔,要握他的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却觉得冰凉,“怎么这么凉,是身体不舒服么。”

她杏眸里?都是关切,迟禹危心底升起了一点希望,却不敢接下?这一点甘露,说出来都没人?信,她早早瞒着他改了志愿,高三第一个学期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毕业分手?前一晚却还躺在他床上,躺在他怀里?,任由他亲她,吻她,和他欢/愉,他像个傻子一样,自觉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以为能和她天荒地?老。

没想到,第二天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约她出门,她立马就?说分手?了。

那时候他兜里?也?是装了两?枚戒指,准备求婚的,却完全?没有拿出来的机会,和现在的情?形何其相像。

心脏被凌迟着,迟禹危清醒又痛楚,那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迟禹危任由她掰开了掌心,姜幼宁发?现他手?心里?有两?枚钻戒,惊讶地?拿起来,“迟迟你准备了婚戒,怎么都没跟我?说起过。”

戒指光泽感强,打?磨的圆润,是钻石,但是靠边截面的色泽很奇特,姜幼宁拿起来翻看,对着夕阳,钻戒里?折射出了半月的模样,微蓝,像真的月亮一样,男款也?是半月,合在一起是一整块,很明显是一块钻石切割的,姜幼宁平常不关注珠宝,也?知道这么一块整蓝钻,价值不可估量,“切成两?块,多亏啊。”

姜幼宁自己带上了,又给他套上男款,望进他的眼眸,“本来我?想明天再去逛一逛的,没想到你已经准备了。”

迟禹危心脏滚烫,垂眸看着她,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只是把她手?指上那枚摘下?来,又重新珍而重之地?给她戴上了。

他这举动有些傻,过于郑重,好像是在教堂一样,姜幼宁四下?看了看,果然见路人?都包容又赞叹地?看着他们,不由弯了弯眉眼,“好吧,迟迟你是不是本来要准备求婚的,却被我?破坏了。”

纵然她戴上了象征着山盟海誓的戒指,迟禹危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克制着想她这次会隔多久跟他提离婚,上上次是一年,这次,他希望久一点,最好久到他死去。

迟禹危牵她的手?,见她没有挣扎,才会呼吸了,“去吃饭。”

他牵得很紧,牢牢握着,用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松开的力道,姜幼宁回握着,点点头?,“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迟禹危想发?信息让周渠查宋书,却又回删,和宋书比起来,其他人?什么都不是,包括他在内。

吃的火锅,姜幼宁吃辣不行,偏要试试,被辣得直掉眼泪,脸呛得通红,说想喝酒,姜幼宁滴酒不沾的,但今晚想喝一点。

迟禹危最终带她去了清渡。

夫妻两?人?一起进酒吧的情?况少见,手?指上的情?侣戒瞩目,陆澜之吃惊,却也?忍不住感慨,“难怪。”姑娘漂亮得像一株玉雕芙蓉,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目光,容貌是一,二来明明是清雅的气质,跟在迟禹危身边,却莫名很乖的感觉。

这在酒吧里?最惹眼了,可她又对迟禹危很亲近信任,牢牢跟着他,寸步不离的。

陆澜之忍不住笑,“难怪,我?要是你,有过这样的神仙初恋,也?忘不掉。”

迟禹危让陆澜之给她调一杯度数低的酒。

姜幼宁和调酒师打?过招呼,就?坐在旁边品尝,喝了两?口,一下?就?喝完了,喝完她也?不问调酒师要,而是望向?迟禹危,杏眸里?明晃晃写着,拜托拜托,再来一杯吧。

宋书是神仙吧,能得她为他神伤落泪,喝酒买醉,提起来就?热泪盈眶,迟禹危心里?涩痛,一呼一吸心脏里?都是痛意,朝陆澜之点点头?。

陆澜之看百尺精钢化为绕指柔,笑得感慨,却也?发?现好友比之前还沉默,甚至眼眶猩红,似乎正克制压抑着什么,要调侃的话也?就?收回去了。

姜幼宁还记得明天要上班,“不能再喝了,明天得上班,醉酒误事。”

她这样说着,手?里?的杯子放下?,没一会儿就?拿过来,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脸上蔓延起酡红,眼睛里?的水汽却越聚越多,见他看着她,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眼睛亮亮的笑起来,把杯子递给他,“这个好喝,甜,哥哥喝。”

她一声哥哥喊得软乎乎的,透着亲近想念,陆澜之朝迟禹危眨了眨眼,自己走开了。

迟禹危心痛得难以呼吸,看着她雾蒙蒙的杏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顺着她的话应答,“给卷卷喝,哥哥不喝。”

她却一下?就?哭了,泪流满面的。

迟禹危心脏就?被攥紧了,无力,却又无可奈何,抱住她,轻声哄,“怎么啦,是不是想哥哥了。”

埋在怀里?的人?拼命点头?,眼泪沾湿了他的衣服,迟禹危从没见过她这样,拥着她,等她酒意上来,昏昏欲睡,才低声问,“想不想回家?了?”

她脑袋靠在他怀里?,晃了晃,“想,头?晕,走不动路,要哥哥背……”

她几时这样哭过,又几时要人?背过。

迟禹危紧咬了牙关,高中?时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都很冷淡,不好接近的样子,却不想她只是把所?有的亲昵和软弱都收起来了,原来她对着宋书的时候,也?会这样撒娇,笑啊闹的,活泼开朗。

让人?嫉妒得发?狂。

十多年来头?一次的,迟禹危不想理她,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和她待在一处,想喝忘情?水,甚至想离家?出走,到一个她永远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迟禹危给曹雪发?信息,请她来接人?,那边说男朋友生病,来不了,找杨湘女士,杨湘女士和迟重宇在城西准备婚仪的事,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对媳妇不上心,这才结婚,就?把媳妇单独扔在酒吧了。

“哥哥,背卷卷!”

“哥哥,头?晕,被卷卷!”

“……”

迟禹危微闭了闭眼,把人?背起来,和陆澜之打?了声招呼,这就?要回去了。

酒吧里?有零星几个客人?,都跟着有些起哄,“酒吧属于单身寂寞人?,虐狗的终于走了。”

迟禹危把人?带回了川江别墅,到家?的时候她还没睡,但是很乖,一点不闹腾。

迟禹危接了盆热水来,毛巾弄湿,给她擦了把脸,又给她把散乱的头?发?扎起来。

姜幼宁坐在地?毯上,身体左右摇晃了两?下?,“哥哥,晕。”

迟禹危心里?蚂蚁咬着,“要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能像这样,说笑,闹,说不,撒娇,耍小脾气就?好了。”

冷淡的,平和的,可爱的,都是她,眼前这一个,却是她最放松最开心的样子。

他声音很低,姜幼宁没有听清,但是听到了撒娇和耍小脾气两?个字,有点乐不可支,“哥哥不知道,迟禹危才会撒娇哦,他生气了还把我?的吹风机藏到被子里?,要我?亲亲他,才肯拿出来帮我?吹头?发?,哈哈……”

迟禹危牙关微紧,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嫉妒噬骨,拒绝再和她说一个字,只是见她指甲微长,拿指甲刀来给她剪了,端了热水来给她洗脸,放了艾草叶,给她泡脚。

她大概是很开心的,眉花眼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脚搁在盆里?泡着,又要邀请他一起泡,泡着的时候就?要站起来踩踩他的脚背,打?着水玩,和平常不一样的调皮。

这么可爱都是因为宋书,这么娇俏也?是因为宋书。

迟禹危看着,心里?阴霾,尽量温和了声音,“想不想睡觉了。”

姜幼宁做了美梦,不想睡,拼命摇头?,“不睡不睡,卷卷想拼图,哥哥陪卷卷一起拼图。”

她摇头?成拨浪鼓,把自己摇晕了,东倒西歪,迟禹危看着,想说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却知自己是嫉妒,如果她能像小孩子一样对自己撒娇,那要星星他给她找星星,要月亮,他给她找月亮。

迟禹危给她擦干净脚上的水汽,袜子穿上,套上棉绒拖鞋,把她带到了玩具房,地?上摆着一幅半成品清明上河图,是他前几天让店员送过来的。

她看见拼图就?很开心,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迟禹危拿绒毯给她当披风,大概是雪白毛绒的毯子很舒服,她自己在上面滚了两?圈,哈哈自得其乐,幼稚又可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就?不会这样可爱,也?不会混玩,迟禹危待不下?去,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只好忍耐着,和她一起拼图,这不是他爱玩的游戏,但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玩得比宋书还好,也?沉下?心来研究规律。

偏生她在旁边软软的指挥他,“哥哥,不是放这里?,放这里?不对。”

“哥哥,给你这一块……”

迟禹危忍无可忍,手?里?的拼图啪的一声扔到了毯子上,深眸喷火,偏头?怒道,“哥哥长哥哥短,你是不喊哥哥不会说话了么!”

可她却靠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

迟禹危心里?憋着的邪火就?没处可发?了。

她呼吸清浅,手?里?的拼图落在地?上,整个埋在雪白的毛绒毯子里?,精致幼白的脸上敷着一层粉红,格外的娇憨可爱,迟禹危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手?臂穿到她腿下?,把人?抱起来,放去了卧室,给她盖好被子。

他求婚时,她走神,就?是因为想起了宋书吧。

迟禹危再待不下?去,自己去了书房,开了灯要工作,有不少要务要处理,他却完全?不想动,赚钱有什么用,工作有什么用,她根本不可能会爱他。

宋阳打?电话说宴书白的事,又提了提项目上的事,明显感知到自家?老大兴致不高,不单单对赚钱一点兴趣都没有,惜字如金,连宴书白的情?况也?不关心了,说着说着对方就?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一个工作上的炸/雷试探了一番,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宋阳立马就?猜到了什么事,“老大,你是被打?击得失去信心了么?”

再艰难再困难自己这个好友兼上司都面不改色,但只有一样,会让他丧失斗志,那就?是姜学神了。

大学刚毕业,耀星走上正轨,蒸蒸日上,老大从国外回来,有个好事的初中?同学,说学神和大学同学结婚了,一毕业就?生了孩子,他家?老大一下?就?失了魂了,什么事业,什么拼搏,全?都不要了,自己去了武夷山,他们几个亲信心急如焚,原本是要回C市找学神的,后头?查清楚那个同学纯粹就?是开玩笑,学神也?没有和人?生孩子,找到人?,把事情?说清楚了,才又满血复活。

有这样一个玻璃心老大是很蛋疼的,他也?确实有才,无论是智谋还是手?腕,都是一等一的,商场上不违法犯罪,却也?绝谈不上心慈手?软,却偏偏有这么一个软肋。

现在耀星这么大一盘子,可不比以前了,宋阳都跟着头?大,“老大,你要是破产了,那别说和学神结婚了,就?算是追求她,也?没有权利,那个宴书白我?都查清楚了,原本定好大年三十出专辑,因为姜家?出事,提到了八月,一鸣惊人?,宴书白人?俊歌好听,一夜爆红,是各个圈子的宠儿,却只能在电视上祝福学神幸福,想见学神一面都难,你能走到学神身边,离学神最近,说句实话就?是因为你有钱,你要没钱了,那真是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

“学神是现在就?离开你了么,要是不是,就?还有机会,振作一点!”

迟禹危眸光动了动,勉强提起了些精神,“什么事,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楚。”

宋阳汗颜,“老大你接一下?视频邀请,开会说,另外有个小事,下?午林珊珊来公司找你了,她是对老大你有意思了,要不要跟她说老大你结婚了。”

林家?和迟家?没有往来,算是外租家?那边的世交,他和林珊珊认识,却不熟,迟禹危现在很讨厌一切隐形的第三者,无论男女,眉宇间堆砌了厌色,“我?没有能让她误会的地?方,跟她不熟,也?没有要和她解释的义务,你找文宣部,今晚零点整,发?布隐婚的消息,文案配图我?发?给你。”

配图是两?枚戒指和结婚证的照片的外壳照。

宋阳收到图,跟着乱激动,“这样也?好,知趣的就?不会在纠缠了。”

“先开会。”

挂了电话宋阳后背是出了一层冷汗,连连朝齐景明贾风摆手?,“恋爱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好在嫂子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