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支军队正沿着渭水南岸的官道向东疾速行军,这支军队约两万人,正是前去支援上邽县的曹军,他们从上方谷出发,昼夜不停地向上邽县赶去。
这支军队的主将正是徐晃,他一路沉默不语,显得忧心忡忡,他知道上邽县所面临的危险,汉军前往上邽县的路程要比他们短得多,而到现在张郃的求援士兵还没有到,极可能上邽县已经出事了。
“这里离上邽县还有多远?”徐晃回头问道。
一名军官连忙上前禀报道:“将军,这里是回龙谷,过了回龙谷就要转道向南,应该还有三十余里了。”
徐晃点点头,他打量一下四周的地势,这一带地势开阔平坦,但前方有两座大山,山势陡峻,山谷间森林茂密,是容易被伏击之地,徐晃知道汉军擅用埋伏,便令道:“军队停止前军,就地休息!”
士兵们纷纷停下休息,徐晃又命斥候前去探查路况,这时,副将于禁骑马奔了上来,他翻身下马对徐晃道:“公明,从时间上算,恐怕上邽已经不妙了。”
徐晃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上邽有危险,但我们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去了,为将者怎能不遵将令。”
于禁沉默片刻道:“救上邽虽然重要,但保护自己,不能被汉军伏击,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目前最须考虑之事,公明以为呢?”
徐晃知道于禁对汉军已经有一种骨子里的害怕,他对汉军屡战屡败,在曹军中甚至有了‘于鸦’的绰号,就是他跟着谁,谁就必败无疑,徐晃为人厚道,他理解于禁的心情,便笑道:“文则不必太担心,我们小心谨慎就是了,就算救不了上邽,也不至于将自己赔进去。”
于禁叹了口气,“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军师考虑得太周密,往往会出问题。”
“哦!这话怎么说?”徐晃好奇地笑问道。
“就是想面面俱到,结果分兵太多,反而容易被刘璟各个击破,刘璟是攻势,我们是守势,他握有主动,他不打上方谷,转而打上邽,一样可以突破封锁,上方谷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集中兵力守冀城,只要冀城不丢,刘璟也拿不下陇西,至于街亭、上邽之类,看似重要,但实际上又没有意义。”
“可是文则想过没有,上邽丢了,也就切断了我们和关中的联系,如果刘璟派一支军队守上邽,他则率主力攻打关中,关中危矣!”
“刘璟不会打关中,我比谁都了解他,若他想取关中,必然会先攻南阳,从武关道进关中,这是他的一贯做法,可惜军师不听我的建议。”
说到最后,于禁显得十分沮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徐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只要最后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我相信军师会还你一个公道。”
两人正说着,一名士兵飞奔来报,“启禀将军,张郃将军来了!”
徐晃和于禁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已会意,上邽县丢了,两人起身迎了上去,很快,张郃被士兵扶了过来,他被赵云一击抽在背上,受伤极重,一路吐血,脸色极为难看,也是他体格强壮,才能撑下来。
徐晃连忙扶住他,“这是怎么回事?”
张郃一路撑到现在,当他看见徐晃,心中一松,顿时晕死过去,众人乱成一团,徐晃连忙命军医来医治,这时,和张郃一起逃出的两名亲兵被领了上来,徐晃问道:“你们说,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亲兵垂泪道:“因守城兵力太少,而对方有两万人,将军便想出奇兵夜袭敌营,结果被敌军识破,闯了空营,反而被敌军包围了,将军被赵云所伤,拼死逃了出去,其余弟兄都完了。”
“那上邽县呢?”徐晃又急问道。
“上邽只有一百守军,能保得住吗?”
徐晃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于禁心中却暗喜,张郃也是曹军名将,先丢了木门寨,又丢了上邽,八千军队全军覆没,这和自己有什么区别,谁还敢再嘲笑自己。
心中虽然暗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于禁佯作心情沉重道:“既然上邽已经丢了,我们的任务也就消失,至于打不打上邽,还是请军军师决定吧!公明觉得呢?”
徐晃沉默不语,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等一等,看看上邽的情况,我需要给军师一个交代,不能就这样回去了。”
当天晚上,曹军斥候传来了消息,这个消息让徐晃和于禁都大吃一惊,上邽县竟然是一座空城,没有一名驻军,汉军不知所踪。
尽管知道这可能是汉军的诱兵之计,但徐晃在反复思量后,还是决定向上邽县进发,原因也很简单,他有两万军,汉军也是两万军队,双方兵力相当,不能因为汉军摆出一座空城计,他就放弃上邽县,这样他无法向上面交代。
三更时分,曹军再次拔营,浩浩荡荡向上邽县开去,徐晃分兵两路,由于禁率五千军先行,他则率一万五千主力紧随其后,双方只相距十里,就算于禁前军被伏击,他也能及时救援。
曹军主力过了回龙谷,又调头向南,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道向二十余里外的上邽县进军,虽然山道崎岖,但地势却不高,属于过渡的丘陵地带,于禁极为小心,派出数百士兵在前方开道,他唯恐遭遇汉军伏击。
很明显,汉军不会无缘无故放弃上邽县,他们北上就是为了夺取上邽,怎么又会放弃呢?理由只有一个,汉军要对付他们这支援军,现在他们在明,汉军在暗,于禁感到极为被动。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一个没有遭遇任何伏击,五更时分,他的军队顺利抵达了上邽县,这时探子来报,县城内还是没有任何汉军,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县城城池,于禁踌躇良久,终于下达了命令:“传令全军进城!”
五千曹军浩浩荡荡向上邽县奔去。
……
徐晃的主力就在后面十里外,他也没有遇到任何敌情,一路非常顺利,这让徐晃心中颇为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汉军不可能让他们轻易夺回上邽县,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就在徐晃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在军队后面火光大作,人喊马嘶,乱成一团,徐晃的头脑里‘嗡!’的一声,那是他的辎重后军,他顿时明白了,汉军是要袭击他的辎重后军。
“军队掉头!”
徐晃大声喝道:“立刻去救后军!”
行进中的曹军纷纷掉头,向后面杀去,此时,曹军的后军辎重已乱成一团,张任率一万军队绕过了官道,从另一条路上杀回来,正好截杀住曹军后部,三千辎重军被杀得死伤惨重,哭喊奔逃,而上千辆大车被汉军士兵泼上火油点燃了,火势冲天,燃烧成一片,拉拽大车的牲畜惊恐万分,四处奔突,很多牲畜摔倒,被大车压住,烈火烧得它们惨叫乱嘶。
后军相距主力并不远,只距离不到一里,只片刻,曹军主力杀了回来,但道路却被熊熊燃烧的大车堵死,大部分士兵过不来,而汉军在边道上乱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将曹军士兵死死压住。
这时,徐晃拎大斧杀至,他见前方火势冲天,所有的粮草车全部被点着了,令他心急如焚,大喝道:“杀上去灭火!”
数千曹军士兵被逼无奈,呐喊着冲向后军,但只奔出十几步,数千支密集的弩箭呼啸射来,曹军士兵一片惨叫,尽管有盾牌,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箭矢,奔在前面的百余人纷纷中箭摔倒,后面的士兵吓得趴在地上,没人再敢冲上去。
“将军,敌军箭势太猛,弟兄们杀不上去。”
徐晃恨得眼睛都要喷火,他大喝一声,“统统闪开!”
士兵们跌跌撞撞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路,徐晃挥舞大斧,纵马冲了上去,他劈打射来乱箭,只冲出数十步,忽然,他的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数支箭射穿了战马的头颅。
战马扑倒在路旁,徐晃也被摔了出去,被战马压住身体,他后面的亲兵举盾冲上前,数十人结成盾墙,其余亲兵将徐晃抬了回去。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山道两边数十丈内都被烧焦,近千辆辎重大车被烧毁,粮草、兵器、帐篷等等军资都付之一炬,两千多头牲畜也被烧死大半,其余牲畜皆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袭击他们的汉军已经撤离了,火烧现场,数千曹军士兵在整理尚未被烧毁的物资,烧死牲畜的肉也被割下充作军粮,徐晃望着大火后的惨象,心中又是愤恨,又是懊恼,他只想到汉军会在前面伏击他们,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伏击他们后军,他们所携带的粮草军资都被烧光,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名于禁派来的士兵飞奔赶来禀报:“启禀徐将军,上邽县是一座空城,所有县民都被转移走了,空无一人。”
徐晃一呆,急忙追问道:“那县城官仓内的粮食呢?”
“什么都没有留下,一颗米都没有。”
徐晃愣住了,他按住了脑门,终于明白了汉军的策略,一场大火,他两万军队的粮食居然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