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的官房里,贾诩正向刘璟回禀今天和张纮的沟通,刘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用生铁来补偿粮食,这个价格怎么算,中间的花头很大,算得不好,我们只能得到四十万粮价的生铁,可算得好,那就相当于八十万石的粮食,所以这个价格怎么定呢?”
贾诩也笑道:“我也提出了这个疑问,张纮说粮食价格和生铁价格都由我们来决定,微臣感觉他们在这上面很愿意吃大亏,但他们希望在土地割让上,我们能接受他们的方案。”
“吃小亏占大便宜,孙权一点不傻啊!他提出了什么土地方案?”刘璟笑问道。
“张纮首先答应把彭泽湖割让给我们,这一点他们没有争议,但在割让蕲春郡和豫章郡,他们有不同的意见。”
“怎么?他们不肯答应吗?”刘璟的语气冷了下来。
“也不是,他们是希望晚一年把两郡割让给我们,等他们拿下庐陵郡、临川郡和建安郡,再割让蕲春和豫章两郡,那样就不会遭遇太大的反对,张纮说,希望我们能理解吴侯面临的压力。”
刘璟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孙权现在遭遇的困境,如果再出现土地割让的消息,江东民怨沸腾,孙权的吴侯之位就坐不下去了,孙贲会上台,成为曹操的一条狗,这绝不符合荆州的利益。
想到这,刘璟问道:“那江东怎么保证把蕲春和豫章两郡给我们?”
贾诩笑道:“张纮意思是说,我们可以驻兵在这两郡,他们不驻兵,只派任太守,一年后他们调走太守,由我们接手。”
刘璟想了想笑道:“索性我再做个人情,我驻兵蕲春县码头,然后蕲春、豫章两家都不驻兵,一年后,我接收两郡,这样孙权压力会更小一点,不过……”
说到不过二字,刘璟又意味深长笑道:“我也需要张纮和我们配合一下,布一个迷局,我们可以双方私下达成协议,但台面上的谈判却失败了。”
贾诩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难道巴蜀的使者到了吗?”
刘璟点点头,“我刚刚得到消息,巴蜀使者已经到房陵县了,除了正使法正外,还有副使王累,法正是东州士,但王累却是巴蜀本土系,一向主张闭户自守,反对刘璋与荆州修好,我们必须要此人相信,荆吴谈判不成功的原因,是我们在观望江东内乱,企图趁乱谋取江东。”
贾诩欣然笑道:“我想张纮一定愿意配合我们布下这个迷局。”
张纮这一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高兴过,当他代表孙权在荆吴合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时,他激动的泪水竟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个合约的签署,也就意味着吴侯最大的软肋不存在了,孙贲将无从指责吴侯的惨败,也意味着江东在最危险的分裂边缘停住了。
而荆州方面代表刘璟在合约上签字之人,是荆州长史徐庶,当然,他们签署并不是最终合约,而是只是一份意向书,或者叫做谈判备忘录,标志着双方在几个重大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而正式合同要在一年后签署,当江东把豫章郡和蕲春郡交付给荆州时,这也是孙权的一个要求,过早地签署正式协议,他同样会遭到孙贲等人的攻击。
意向书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张纮悄悄抹去泪水,对徐庶和贾诩拱手笑道:“公事结束,我们再谈谈私事,就是关于荆吴两家联姻之事,这也是关系到两家未来的大事,吴侯希望能尽快操办。”
徐庶和贾诩对望一样,两人都笑了起来,徐庶说道:“虽然联姻之事我家主公还没有正式答复,不过我们荆州内部都一致认为,孙刘联姻并不是州牧个人私事,正如张公所言,是事关荆吴未来的大事,所以我们同意联姻,另外,我们再商讨一下细节问题,谁做媒人?在何处成亲?双方的排场等等,希望能尽量详细周到,这样就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张纮和鲁肃商量了一下,虽然说吴侯主张把妹妹孙尚香嫁给刘璟,但这只是意向,婚姻是否最后成功还要过吴老夫人那一关,甚至还要尚香公主本人同意,现在各种细节倒一时不好决定。
张纮便歉然笑道:“我现在只能把联姻意向定下,具体详细安排我还需要回去再商议,我建议荆州派一名联姻使与我同去江东,我们在京口商议婚事,徐长史以为如何?”
徐庶笑了笑道:“这个没有问题,我回去和州牧商量一下。”
这时旁边贾诩又提醒道:“明天我们会在州衙继续谈判,最后要谈判破裂,双方不欢而散,这是我们事先的约定,张公可别忘了。”
张纮默默点头,虽然合约已签署,但他还要配合荆州做一个迷局,他想了想又道:“既然是不欢而散,我们打算明晚就离开襄阳返回江东。”
黄昏时分,几艘五百石的客船缓缓停在襄阳码头上,在第一艘大船船头,站着满面春风的司马懿,他从成都北上,经汉中取道上庸,再乘船来襄阳,一路虽然爬山涉水颇为辛苦,但比起他这次巴蜀之行的收获,这点辛劳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在第二艘船上站着两名文士,左面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中等,容颜清瘦,此人正是这次出使襄阳的正使法正,而旁边身材瘦高者则是副使王累。
王累官任益州从事,年约四十岁,身材瘦高,神情严峻,不苟言笑,是一个很难打交道的人物,在巴蜀也以刚正不阿著称。
刘璋虽然同意法正为使者出使襄阳,但法正毕竟属于东州士,刘璋并不放心,从平衡利益的角度出发,他又任命属于巴蜀本土系的王累为副使,两人一同前往襄阳议和。
虽然目的是来议和,但王累的使命却恰恰相反,他要找到刘璟企图西进巴蜀的证据,以劝说刘璋断绝和荆州的关系。
当船只缓缓停靠在襄阳码头,等候多时的刘璟率领荆州文武高官迎了上来,司马懿快步下船,深施一礼,“微臣司马懿参见主公!”
刘璟拍拍他的胳膊笑道:“这次巴蜀之行,仲达立下了大功,我心里很明白,我们等会儿再详谈,先给我介绍两位巴蜀使者。”
司马懿会意,连忙给刘璟引荐两位刚下船的使者,“这位是益州参军法孝直,这位是益州从事王公宪,都是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前辈。”
尽管刘璟和法正已见过两次面,彼此间早有了默契,但在王累面前,他们还是俨如初相识一般,法正连忙上前,深深施礼作揖道:“法正久闻州牧乃天下英雄,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也!”
“法参军客气了,刘璟不过是得父辈之荫,替天子治理荆州,实乃庸碌之辈,怎敢妄称天下英雄,惭愧!惭愧!”
说着,刘璟的目光又转向王累,笑眯眯问道:“这位就是以刚正清廉闻名巴蜀的王公宪么?”
王累心中鄙视法正的媚谄,他微微施礼,不冷不热道:“在下正是王累,奉刘州牧之命出使荆州,还望楚侯多多协助,早日完成公务。”
刘璟又向两人介绍了荆州文武高官,众人一一见礼,刘璟见天色已暗,便呵呵笑道:“大家都是汉臣,为天子做事,没有什么不好商谈,两位贵使一路辛苦,请先去驿馆歇息,我们明天再谈公事。”
刘璟又让蒋琬带领两人前去贵宾馆休息,他这才给司马懿使个眼色,众人返回了州衙。
官房内,众人一一就坐,贾诩先给司马懿介绍了和江东的谈判情况,这时,刘璟笑道:“我对这个王累倒很感兴趣,仲达不妨给我说一说此人。”
司马懿欠身笑道:“若要说王累,必须得先说说巴蜀本土系的派别关系。”
“我洗耳恭听!”
司马懿稍稍整理一下思路便道:“东州士系很简单,就是荆州派和三辅派,荆州派以董和为首,三辅派是以庞羲为首,相对而言,巴蜀本土系就复杂得多,简单来说,分为成都派、蜀北派、巴郡派和绵竹派,成都派是以张松、张任为首,蜀北派是以吴懿为首,巴郡派是严颜为代表,绵竹派原是王商为首,王商前年去世后,黄权便成为绵竹派的首领,这个王累是王商族侄,他也属于绵竹派,不过因为黄权实际上是巴西阆中人,王累不承认他为绵竹派,两人矛盾很深,所以绵竹派又分为绵竹王派和绵竹黄派。”
司马懿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个关系确实很复杂,但司马懿却摇摇头继续道:“巴蜀本土派的复杂并不仅限于此,刚才只是地理环境形成的派系,但最近因为刘备和主公的缘故,巴蜀本土派系又纷纷站队,很快形成了拥刘派,比如张松;保守派黄权、张任和中间派吴懿,这却是以利益来划分。”
刘璟有点听懂了,这才是和他们有关联的派系划分,他沉吟一下问道:“仲达在信中说到的云绍,也在这三个派系中吗?”
司马懿笑道:“他是特例,他只是益州的爆发户,还没有资格成为益州士族,派系之争也没有他的份。”
刘璟点了点头,“仲达请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