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蔡府,蔡瑁这几天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有想到刘璟的反击竟是如此犀利,不仅在道德层面上占了上风,让荆州人都知道,是张允动手在先,而且刘璟已经发动了对荆州水军的进攻。
现在蔡瑁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张允能不能支持住?更重要是他的儿子蔡逸也在那里,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种种没有答案的疑问和担忧扰得蔡瑁坐立不安,他今天想派兵前去支援张允,却遭到了文聘和王威的坚决反对,也遭到了众多荆州官员的反对。
现在刘璟只是为了个人恩怨才出兵宜城水军,一旦襄阳发兵,荆州内战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尽管现在刘表病重,暂时由刘琮代理荆州政务,而蔡瑁又掌握军政大权,但毕竟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蒯越和刘先等人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尤其是直接掌军的文聘和王威,这两人才是蔡瑁的心腹大患,他知道这两人只是效忠于刘表,现在刘表病重,他们按兵不动,可一旦刘表病逝,他们又是什么态度?
从今天他们二人坚决反对增兵宜城,便可看出一点端倪,他们名义上借口防止内战爆发,可实际上还是暗中偏向刘璟,一旦刘表去世,他们会怎么做?
蔡瑁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结果,如果不是他们直接用武力夺权,就是他们把军队带走,去江夏或者去南郡,襄阳一样完蛋。
目前襄阳控制有九万军队,包括张允统帅的三万水军,其余六万人分别掌握文聘、王威和蔡瑁手上,文聘率两万军驻扎在汉水北岸,配合刘备防御曹军。
而王威则率两万军驻扎在襄阳以南,主要是防御南郡,其余两万军队,除了襄阳城由蔡和率领一万驻军外,还有一万人则分散驻扎其余郡县,也是由蔡瑁控制。
本来张允的水军是负责防御江夏,一直最被蔡瑁重视,但今天王威和文聘的联手反对出兵支援宜城,使蔡瑁感到了另一种潜在的危机。
相比之下,张允可能的兵败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除了他儿子的安危之外。
就在这时,门外有家人禀报,“老爷,鹿公子有紧急之事求见!”
蔡瑁微微一怔,他有什么事?蔡瑁还是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所谓鹿公子就是黄射,三年后他一直躲在幕后,替曹操拉拢荆州官员,替蔡瑁出谋划策,他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噬人,片刻,黄射快步走了进来,进门便急道:“世叔,张允全军覆没了!”
蔡瑁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张允逃回来了,在我那里,还带回来一封刘璟的信。”说完,黄射取出一封信交给蔡瑁。
蔡瑁心中苦涩,水军还是完蛋了,他不由又有些茫然,张允为何跑到黄射那里去,还居然带来一封刘璟的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被俘虏,再被刘璟放回来,应该是这样,否则他怎么可能给刘璟送信。
蔡瑁慢慢坐下来,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是关于他的儿子,儿子已经落入刘璟手中,刘璟要求他在张允惨败一事保持沉默,否则他儿子性命堪忧。
蔡瑁沉默不语,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对张允恨之入骨,张允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可是一转念,连张允自己都被抓了,怎么可能保住逸儿。
无奈地叹息一声,蔡瑁又问道:“张允现在如何,为何不来见我?”
黄射摇摇头道:“他全军覆没,又被刘璟俘虏,满心惭愧,无颜来见世叔。”
“哼!他居然会惭愧,难以置信。”
蔡瑁心中恨极,此时他也不想再见这个无用之人,拥有优势兵力,却被刘璟杀得大败,全军覆没,此无能无用之人,死了最好。
黄射却阴阴一笑道:“世叔不觉得张允回来得正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叔不是一直深恨文聘和王威二人吗?张允回来,正好可以换掉其中一人,尤其是文聘,他驻扎樊城,是曹军南下的最大威胁,世叔以为如何?”
蔡瑁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不过。他沉思片刻道:“可是可以,但张允是败兵之将,让他替换文聘或者王威,恐怕人心不服。”
“世叔有点糊涂了,只要是州牧的调令,文聘和王威敢不听从吗?如果世叔担心把这两人逼急了,不妨借口加强对江夏的防御,从文聘和王威手中各抽一部分军队,交给张允,这样文聘和王威也不会反应激烈,世叔以为呢?”
蔡瑁沉思片刻,他可以利用蔡夫人搞到刘表的调兵令,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可以缓解文聘和王威的威胁,如果再加上蔡和的一万军队,他完全能控制住襄阳。
蔡瑁点点头,“可以,就这么决定了,张允那边你去和他谈,如果他有不解,让他直接来找我。”
“世叔,小侄还有一事!”
“你说,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世叔一下,世叔应该知道,丞相已经下令向南阳增兵了,曹军最近很可能会有动作,世叔……”
不等黄射说完,蔡瑁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黄射干笑两声,“世叔心里有数就行,那小侄告辞了。”
“去吧!”
这一刻,蔡瑁忽然很是厌恶这个黄射,曹操有什么事,直接派人来找自己便可以了,为什么事事都要通过这个黄射,难道将来黄射还要压自己一头吗?
他也不送黄射,冷冷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他又有点心烦意乱起来,几天前他便知道曹军向南阳增兵的消息,他感觉这是曹军要向襄阳进攻的前兆,但曹军什么都不和他联系,让他感觉曹操并不信任自己,如果得不到曹操信任,他前途堪忧啊!
沉思良久,蔡瑁叹了口气,对左右令道:“准备马车,我要去州牧府!”
黄射离开了蔡府,他化名鹿射,在城东有自己房子,但他却没有返回自己住处,而是翻身上马直奔北门。
他昨晚接到南阳曹仁发来的两个重要任务,一个是让他想法削弱樊城防御,这一点已经和蔡瑁谈妥,用分兵给张允的方式,削弱文聘的兵力,而另一个命令就有点麻烦,曹仁令他想办法搞五百艘战船。
如果张允没有兵败,倒是可以轻而易举搞到,但现在张允全军覆没,荆州战船都落入了刘璟之手,让他去哪里搞五百艘战船,蔡瑁也没有办法。
就在黄射心烦意乱之时,昨晚却从贾洪那里得到一个重要情报,江夏有一人,或许能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黄射快马加鞭,向襄阳码头疾奔而去。
刘表是在新年过后没有多久便突然病倒,昏迷了五天后才慢慢苏醒,下半身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一天中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就算醒来,也是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而且极易发怒,下人稍有不慎就被拖出去重打,连蔡夫人被经常被他下令拖出去打死。
不仅是神志不清,更重要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八尺身高的人只有百余斤中,干瘦如骷髅一般,谁见到他,都看得出他已油尽灯枯,支持不了几个月了。
刘表在年初晕倒苏醒后,便下令立刘琮为世子,将政务大权移交给刘琮,又命蔡瑁、蒯越、刘先、庞季等人辅佐刘琮,诸事共商,由刘琮批准后实施,但实际上刘琮也不过是个傀儡,他不出府门一步,所有决定都必须经蔡夫人同意,他才颁布实施。
尽管刘表把政务大权交给了刘琮,但调动军队的虎符,刘表却始终没有交给刘琮,依然捏在他手中,或许这是出于一种防范兄弟相残的想法,但事与愿违,刘表根本没有能力掌握住兵符,兵符已经事实上在蔡夫人的控制之中。
夜幕初下,刘表的小妾罗氏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慢慢走到刘表病房前,病房门口站着八名刘表的心腹侍卫。
刘表也颇为警惕,他知道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神志不清之中,所以他只准医正张容和小妾罗氏进入他的病房,连妻子蔡夫人都不准进入。
罗氏是刘表前妻陈氏的陪嫁丫鬟,三十岁左右,给刘表生了一个儿子刘修,今年已十四岁,极为病弱,就是一个药罐子,药吃得比饭还多,从来就足不出户,几乎所有医匠都认为他活不到成年。
也正是这样,刘表虽然有第三个儿子,但谁也没有考虑他的继承权问题,就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
罗氏虽然年长色衰,从不得刘表宠爱,但在最关键之时,她反而成为刘表最信任之人,也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家族背景,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罗氏端着托盘慢慢走到门前,侍卫们立刻闪开,她推门进了屋,一直走到里屋,刘表正处于昏睡之中,他头发已全部掉光,戴着软帽,脸似骷髅,面如金纸。
罗氏放下漆盘,犹豫一下,从刘表枕旁慢慢取过一只玉盒,小心打开,里面放着八只玉雕的兵符和一枚玉牌,兵符外形是龙、虎、豹、麒麟、鹰等等,都是只有半只。
凭这个兵符和军师蔡瑁签发的调兵文牒,便可调动荆州所有军队,甚至包括刘璟和刘琦的军队,可以要求他们协防。
而玉牌也很关键,上面记录谁用哪一枚兵符,这是只有刘表和掌军人知道的秘密。
罗氏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她掀起裙裾,裙裾里面缝有袋子,她从袋子里取出另外八枚仿制的兵符和一枚假玉牌,将玉盒中的兵符玉牌换掉,藏入裙裾之中。
又将玉盒放回原处,她便转身出去了,侍卫们都习惯她的出入,没有任何人盘问,罗氏一直回了内宅。
来到内堂,蔡夫人正坐在桌前等着她,罗氏将兵符和玉牌取出放在桌上,低下了头,“夫人,都在这里了。”
蔡夫人欣喜万分,一一查看,果然是刘表最重要的兵符,她对罗氏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不管将军将来如何,我会保证你儿子的一切开支。”
“多谢夫人,小婢要去伺候老爷。”
“去吧!过两天我会命人把黄金给你送去,让你心安。”
“谢夫人!”
罗氏慢慢退下,蔡夫人心中得意异常,把兵符和玉牌放入已经准备好的一只玉盒里,把盒子抱在怀中,立刻令道:“来人!”
一名丫鬟从外面走进,蔡夫人吩咐她道:“准备马车,我要回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