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陶家老爷子的七十寿辰,迎来的却是江东军的大举攻城,血腥杀戮和满城哀声对一个老人的寿辰来说,绝对是一个不祥的兆头,陶家也被迫取消了这次贺寿。
将有所有与寿辰有关的标识、字样都统统取消,所有前来贺寿的客人也封一份厚礼,作为陶家的道歉,战斗结束后,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离开了柴桑,陶府也终于安静下来。
刘璟却不知道贺寿已取消,他骑马刚到陶府门口,却意外地发现了陶府门头上也挑着白幡,这让他不由一怔,今天可是陶烈的七十寿辰,怎么陶家也挂上了悼旗,这可不是吉利之事,陶家谁去了?
他催马到大门前,翻身下了马,却忽然看见陶湛从大门内奔出来,披麻戴孝,满脸泪水,刘璟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陶湛冲到刘璟面前,手捂着口,泪珠儿扑簌簌落下,她想克制住悲哀,但最终还是放声大哭起来,“我娘。她。病逝了!”
刘璟这才想起陶湛的母亲,心中黯然,他本来准备好手套和口罩,就是为了陶湛的母亲,但最终没有能派上用场,陶湛的母亲也没有能够回自己的家,还是病逝在寺院里。
刘璟拍拍她的手,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叹口气,扶着她向府中走去。
“娘在最后时刻念着我的名字,我却没能守在她身旁,我……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陶湛越哭越伤心,不停地自责,刘璟只得柔声安慰她道:“这不能怪你,是江东攻打柴桑,城池封锁,你也出不去,再说,之前你也探望了母亲,你母亲应该明白你的心意,不会怪你,大家也不会怪你。”
“可是娘一个人孤零零离去,身边没有一个家人陪伴,她有多痛苦……”陶湛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滚落。
刘璟也不再劝她,只是握着她的手,默默地坐在她身旁,陪伴着她,过了良久,陶湛的情绪稍微平静一点,这才发现原来刘璟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她脸一红,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又取出帕子擦拭泪水。
一会儿,她又低低声道:“父亲说,母亲灵柩不能久放,明天一早就要下葬,我今晚要去寺院替她守灵。”
刘璟点点头安慰她道:“今晚我陪你一起守灵!”
陶湛的母亲虽然是陶府主母,深受陶府上下敬重,连陶烈也极为喜欢这个儿媳妇。
但由于她是染疫病而亡,陶府不敢把她灵柩接回陶府,只能停放在寺院,连灵堂也安排在寺院,甚至连柴桑停柩三日方下葬的风俗也顾不上,次日一早就要匆匆下葬。
此时,陶府上下百余人都去了寺院守灵,使得府中变得冷冷清清,尤其是东院,原本住满了拜寿的客人,战争一结束,客人们纷纷逃离柴桑,仅仅两个时辰就走了大半客人。
到了下午,陶府主母病逝的消息传来,剩下的客人听说是染疫病而亡,更是吓得仓惶离去,天黑下来时,整个东院里只剩下刘璟和他的几名手下。
事实上,刘璟手下大部分都住进了柴桑军营,他们都担任了伯长以上的职务,控制住了柴桑军队,整个东院只暂时住着刘璟和徐庶两人。
房间里,刘璟背着手慢慢踱步,他沉吟一下对徐庶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民夫留下来,转成正规军队,必须保证柴桑城有三千常驻军队。”
“公子是担心黄祖吗?”徐庶感觉到了刘璟心中的一丝担忧。
刘璟点了点头,“柴桑一直是江夏战略重镇,对黄祖而言也是极为重要,从黄射亲率五千人来援助,就足以看出柴桑在黄祖心中的地位,其实我感觉,黄祖宁可柴桑被江东军占领,也绝不愿意它落入我的手中。”
“公子的担心确实有可能会发生,不过当初公子许诺民夫,一旦战争结束,就让他们返家,现在战争结束了,公子却不想放他们走,会不会影响到公子的信誉?”
刘璟叹了口气,“我就是在为这个烦恼啊!”
徐庶摇摇羽扇,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璟顿时大喜,急道:“此话怎么说?”
“公子可以分两步走。”
徐庶捋须笑道:“第一步先告诉民夫们,江东军不会再来,以后几年都不会有战争,以安其心;第二步就是诱之以利,给他们钱粮好处,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我想只要有利可图,绝大部分民夫都会留下为军,反正是他们自愿留下,和公子的承诺无关,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停一下,徐庶又道:“其实我更关心甘宁,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公子不可让他跑了。”
刘璟沉吟一下道:“我还是打算让甘宁去阳新县,其实黄祖主要是控制江夏郡的沿江,而江夏内陆腹地,他的控制力较弱,我要和黄祖斗,光凭一个柴桑城可不行,只要甘宁去了阳新县,他便可以用一年的时间,替我占据江夏腹地,到时有黄忠支援,又有江夏腹地为依托,我就可以一步步逼死黄祖,夺取江夏。”
“其实公子可以让廖化去阳新县,把甘宁留在身边,让廖化去江夏腹地平匪,以他江夏左王的资历,他能很轻易平息匪患,至少可以招募到三五千人,同时对廖化的名誉也有益处,公子觉得呢?”
刘璟倒没有想到平匪的好处,徐庶一句话提醒了他,刘璟沉思片刻道:“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院子传来手下禀报声,“陶家请公子出发了。”
刘璟点点头,又对徐庶道:“我要去替九娘母亲守灵,今晚就不回来了,还要辛苦元直把钱粮再整理一下,看看在抚恤后,我还能余下多少?”
“公子放心吧!我今晚会整理好,明天一早交给公子。”
陶府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马车旁,陶烈身着一件黑色披风,正在耐心等候刘璟,他神情略显复杂,苍老的眼睛里带着对家族前途的迷茫。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和家族的利益休戚相关,每一件都是家族从未遭遇,连陶烈这样历经人世沧桑的人也感到内心的无力,感到无计可施。
这时,刘璟从府内快步走出,陶府管家连忙上前道:“璟公子,老家主有请。”
刘璟看见了陶烈,点点头,走上前拱手道:“让老家主久等了。”
这几天,刘璟率领柴桑军民抗击江东军,杀伐果断、令下如山,再加上他之前担任数月军侯,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了一种无形的威严。
这一点陶烈也感受到了,刘璟和第一次见他时,又有点不太一样,这让陶烈忽然有一种明悟,刘璟即将为柴桑之主,那他会不会有一天成为荆州之主?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陶烈微微笑道:“公子请上车吧!我或许有一个你感兴趣的消息要告诉你。”
刘璟和陶烈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向城外快速驶去,陶烈的马车十分宽大,车厢里前后三排,光线昏暗,只有月色透过车窗照进,使车厢内略略能看到一点轮廓。
当马车出了城,陶烈这才叹了口气道:“今天收到江东的消息,吴侯母亲去世了,江东举国哀悼,一个月内,禁止一切娱乐和饮酒。”
这个消息使刘璟一怔,他隐隐想到了江东军撤军,难道就是这个原因吗?
孙权的母亲当然是国母,国母过世,举国哀悼,禁止娱乐和饮酒,自然也禁止兵事,孙权就算再不甘心放弃柴桑,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饮恨撤军。
刘璟几乎可以肯定,一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江东军才被迫撤军。
沉吟一下,刘璟又问:“那陶家会不会收到请柬,去出席葬礼?”
陶烈点了点头,“孙坚和孙策的葬礼,我都有参加,估计明后天就会收到请柬,哎!我必须要去一趟。”
陶烈又对刘璟道:“这次去江东,我打算把湛儿和她兄长带着一同前去,陶家在东吴也有自己的府宅,是湛儿三叔在打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抛头露面,还有她姑姑照顾,不会有什么事。”
本来让陶湛去东吴暂避就是陶烈的决定,却没有想到,刘璟又将陶湛拦截,这让陶烈感到很难办,他也意识到,要把陶湛送走,还得刘璟同意才行,今天晚上陶烈就是为了专门和他商量此事。
刘璟也有些也愣住看,他没想到陶烈竟是要和自己说这件事,他想了想笑问道:“我不太明白,为何一定要把九娘送走,留在柴桑不可以吗?如果陶家是担心黄勇伤害到九娘,我觉得就没有必要送她走了。”
刘璟以前听陶湛说过,由于黄勇跑到柴桑骚扰,使陶家不得不把她送去东吴姑姑家暂避,这一次难道陶家还是担心黄勇吗?
陶烈听出刘璟似乎话中有话,他迟疑一下,问道:“听说黄勇下落不明,莫非公子知道他的下落?”
刘璟笑了起来,“我不妨坦率告诉老家主,黄勇就葬在校场附近,过几天,我准备带他的人头前往襄阳。”
这个意外消息令陶烈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