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鳄鱼滩跨过野猪岭穿过魔鬼谷登上秃鹫峰你就能看见一棵被球状闪电烧成焦炭的古榕树,巫娘端坐在牛头神桩上手掐一串祖先传下来的用虎豹豺狼狗牛马猪羊骡鹿麂十二种走兽二十四颗髌骨制成的大念珠喃喃说道,你站在死树后面背靠阳光从丫形树杈正中间直直向前望去就能看见一只骷髅形状的石洞,贝腊我的孩子愿狩猎精灵梢斯(基诺族将猎神分为梢斯、扣摸和厚交三种,梢斯居首)保佑你九年前咬死你阿妈的这头畜生就栖身在那个骷髅洞里。月光下巫娘皱纹纵横枯瘦干瘪的脸显得高深莫测嘴角白沫泛滥又吐出一句不友好不中听不信任不吉利的话来,你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听清也不想记住巫娘最后一句话。
现代科学无法解释巫娘到底具有人体特异功能还是祖先传下来的二十四颗走兽髌骨赋予了她某种超人的智慧才使得她能占卜未来预测凶吉料事如神。你站在她指点的位置果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骚臭。你拧亮一次能装六节一号电池的大电棒把并不很深的骷髅洞照得贼亮,一头浑身布满黑色金钱斑纹的母豹赫然映入你的眼帘。你迅速将手电光柱向上移到豹肚豹背豹颈豹头,光柱凝固时间凝固空气凝固你只听得见自己的怦怦心跳。宽阔金黄平滑的豹额中央有一块形如蛤蟆白如雪球的毛斑,是它就是它果真是它这该死的恶兽!
九年前骄阳如火的夏日阿妈用背篓背着你下山寨到澜沧江边去采撷水蕨芨,刚走到山脚一片灌木林腥风突起吼声震天蹿出一头恶豹,那双铜铃豹眼死盯着阿妈背脊上的你闪烁着饥馑贪婪的光。阿妈抽出象牙长刀左劈右砍但到底不是恶豹对手很快被豹爪撕烂衣衫前胸血肉模糊。才五岁的你在阿妈背上吓得号啕大哭哭声在空寂无人的山谷发出空洞的回响。阿妈退到一座陡峭的石崖下。你至今都无法想象当年阿妈是用什么力气什么技巧什么姿势沿岩羊和大青猴见了都要发愁的石崖向上攀爬了一丈多高。阿妈刚解下背篓擎过头顶把你放稳在一道石坎上恶豹已追至石崖纵身一扑叼住了阿妈的脚脖子把阿妈拽坠下去。你居高临下目睹了阿妈葬身豹腹的全过程。这恶豹吃饱喝足了竟然还大模大样扯住阿妈随身携带的花筒帕(基诺族妇女绣制的一种款式古朴的挎包)当手绢揩揩嘴角和豹须上粘留的血浆,于是你在一丈多高的石坎上用泪眼死死盯住豹额上那块蛤蟆形的白斑咬碎自己的舌头立下一个带血的誓言:你长大成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这头恶豹亲手剁下它的脑壳血祭亲爱的阿妈。
畜生出来吧出来吧你端平猎枪朝骷髅石洞高声喊叫。九年前的血债今天要偿还九年前的仇恨今天要勾销九年前的冤家今天又相聚九年前的誓言今天要兑现我贝腊已经长大成人了!
十四岁在汉族看来还是个淘气撒娇在学堂用功的读书娃,你尽管也还在乡中读初一但在基诺人眼里已经是个可以独立闯荡世界的成人了。今天清晨在山顶空旷的剽牛场寨子里三位头发雪白胡子雪白眉毛雪白年高德劭的老人按基诺祖宗传下的规矩为你主持了古老的成丁礼,那是告别童年进入成年的神圣礼仪。你在熊熊燃烧的篝火这端脱下用黄线在前襟和袖口绣有大象狗熊老虎蟒蛇象征驱邪避凶图案的娃娃衫,在金色的太阳面前裸露被西双版纳炎热的气候和基诺山寨艰辛的生活催得早熟的身体,让三位老人用石针用苦艾用酸醋在你胳臂亚麻色的皮肤上刺文两只蓝鸟的翅膀,象征你将拥有森林拥有河流拥有蓝天拥有大地拥有全部成年男人的自由。你跨过篝火接过老人手中的一杆猎枪和一只犁头穿起用红线在坎肩上绣有月亮太阳星星山峦湖泊徽记图案的成年男装。
从此贝腊基诺人的儿子你就有权像寨子里所有的成年男子那样去耕地去割谷去酿酒去盖房去打猎也可以去串姑娘,三位老人齐声说道,贝腊基诺人的儿子愿你成为善良诚实正直骁勇的男子汉。
你热血沸腾你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你终于可以实践自己九年前立下的誓言了。
出来吧杂种出来较量较量你稚气未脱的嗓音在怪石狰狞的秃鹫峰发出袅袅回声。
石洞悄然无声静得像座坟。
畜牲你想赖在洞里不出来你是孬种你是懦夫你是耗子养的胆小鬼你害怕了你发抖了你想屈膝投降你想乞求饶命告诉你没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对着洞口厉声叫骂。
呼噜哈呼噜哈石洞里终于传出豹子的低嚎,声音嘶哑如悲如叹如泣如诉如诅咒如祈祷,有种力不从心的凄凉和无可奈何的感慨。你曾多次跟随阿爸和舅舅撵山狩猎也曾和山豹打过交道却还从未听到过如此压抑悲怆惊心动魄的豹吼,你心生疑窦好生奇怪忍不住少年的探奇心理再次拧亮了手电筒,聚光照亮豹额白斑然后缓慢下移滑过肉感极强的鼻吻滑过丑陋的豹嘴滑过柔软的豹颈滑过流线型的豹身滑过又粗又长饰有十几节棕色环带的豹尾突然看到了你不忍心看到的情景:耷拉着的豹尾尾根正涌出一团团血沫石洞地上已积起厚厚一层淤血两只刚刚出生的还没有睁开眼的豹崽在污血中蠕动,其中有一只豹崽还裹着一层胞衣还拖着一条脐带。呸呸呸你使劲往地上吐唾沫原来是头母豹真晦气真倒霉刚巧碰上它分娩!
突然你不愿意听清也不愿意记住更不愿意回忆的巫娘最后一句话这时鬼使神差般响起在你的耳畔:贝腊你今天去也是白走一趟你只能看看它但你杀不了它。
呸呸呸我贝腊不信神不信鬼不信祖先传下来的二十四颗走兽髌骨今天我非要宰了这畜生不可。你抚摸着阿妈遗留下来的象牙长刀和那被它当过手绢揩嘴巴的花筒帕恶狠狠对自己说。
管它是难产是顺产是横胎是竖胎反正它产后大流血已虚弱得连豹尾都竖不起来,你正好不用费劲不用麻烦不用担心它凶蛮顽抗乘虚而入轻轻松松送它上西天。母豹一死两只初生豹崽也很快会饿死死就死你贝腊管不了这么多,它是咬死你阿妈的仇敌你不是菩萨用不着跟它讲什么客气。你不在它咽气前当着它面用刀捅了它的崽让它母性的心连同生命一起破碎算是便宜了它!说到底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不是你贝腊的新发明。
滚出来吧畜牲滚不出来你就爬出来!要不然我就胡乱朝洞内放枪把你们母子三个一起送进地狱让豹窝顷刻间变成豹墓。
你看见手电聚光下它吃力地扭过头去用豹牙咬断一只豹崽身上的脐带咬破那层胞衣,你看见它轻轻把两只小豹崽从污血中叼起移到石洞底端一块干燥的地上,你看见它伸出长长的粉红色的豹舌舔它们身上的黏液舔它们身上的污血也许还在用舌尖传递母兽的恋情和母子生离死别的惆怅。舔吧舔吧上了西天你就舔不到你的小宝贝啦!
它终于出来了四肢弯曲有气无力爬到了洞口。它嘴角抿动豹须颤抖眼皮微垂铜铃豹眼半睁半闭黯然无光似乎还蓄着一汪泪花。
你是铁石心肠的男儿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会怕它哭吗?你手指扣住扳机黑森森的枪口瞄准它额上那块致命的白斑。
它的头探出洞外整个身体还留在洞内便不再动弹。它懒洋洋地望了你一眼便把花纹锦簇的豹头向上翘昂凝望天空。天空落日喷着橘黄的光焰宁静深沉庄严肃穆仪态万方热情而又冷漠地注视着大地。它目光忧伤一副听天由命绝望沮丧的表情。
它为什么赖在洞口不出来难道它连在枪口下逃命的本能都丧失了?它到底要干什么它究竟在想什么?
它身后是新生的豹崽它面前是象征死亡的枪口。它晓得自己产后虚弱的身体无法同你抗衡因此放弃了反抗也放弃了逃命。它用自己的身体把狭小的骷髅形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是想挡住铅弹不让死神钻进洞去。它想用自己的生命在生与死之间设置一道障碍画一条鸿沟。
不不不它不可能这么想。它是蟊贼它是恶棍它是食人的生番它根本不配有这种高尚的母爱有这种伟大的意志有这种火热的情怀有这种赤诚的心胸有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你想你努力地想你使劲地想,它是狗屎它是鼻涕它是无赖它是流氓它是痞子它是毛毛虫它想装出一副可怜相动摇你的意志软化你的决心阻挡你的复仇冲动。
你到底才十四岁还没成熟到可以闭着眼睛说瞎话自己欺骗自己。你无法否认无法回避无法明明看见了装着没看见它用身体堵住洞口这个铁的事实。
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
只要它离开洞口只要它再向前走几步就足以证明它在死亡面前胆怯了害怕了稀松了魂飞魄散把刚产下的小豹崽弃之不顾自己逃命要紧,就足以证明它是标准软蛋双重恶棍一流孬种超级懦夫死有余辜的冷血动物。你就有权开枪你就理直气壮地扣动扳机你就心安理得地让滚烫的铅弹洞穿它的躯体你就无所顾忌地用锋利的象牙长刀割下它美丽的头颅你就问心无愧地将血淋淋的豹头祭奠在阿妈坟前。
它趴在洞口纹丝不动像入定的和尚像练瑜珈的术士像沉思的哲人在夕阳的照耀下通体金红像幅彩墨工笔画又像尊用紫铜浇铸的塑像。
你忍无可忍你气急败坏你随手捡起一块带棱角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朝它用力掷去,石头也有灵性石头也讲感情石头也体谅你的痛苦的心境不偏不倚击中豹额上那块白斑,咚,这是你向它擂动的战鼓向它提出的挑战向它发出的最后通牒。白斑被尖锐的石头砸出飞蛾扑火洞血爆出来了像朵盛开的罂粟花又幻化成一串红珠子滴进豹眼滴进豹嘴滴进豹鼻。它只是轻轻甩了甩脖颈只是郁悒地阴沉地刻毒地怨恨地瞥了你一眼又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端然不动。
你食指扣在扳机上这扳机仿佛有千钧重你咬紧牙关你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也扣不动。
你不能让它死得那么安详死得那么镇定死得那么光彩死得那么辉煌死得那么惊天动地死得那么震撼人心死得那么气贯长虹死得那么光照日月。这吃人的恶豹它根本不配这种死法。它只配惊骇地死它只配猥琐地死它只配丑陋地死它只配渺小地死它只配窝窝囊囊地死。
你朝天开了一枪霰弹击中巉岩飞起漫天碎石草叶和土屑。我再给你活两年两年后的今天我们再在这里相会那时你的小豹崽已长大你就没有什么牵挂我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剁下你的头颅!临离开秃鹫峰前你跺着脚向它吼叫。你看见它一双豹眼又泛起晶莹的泪花似乎还轻轻地颔首点头这当然极有可能是你过分激动产生的幻觉。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花开花谢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候鸟归去来兮转眼两年过去了。
你再次背着猎枪挎着阿妈遗留下来的象牙长刀怀揣那只血迹斑斑的花筒帕登上秃鹫峰。
用红黄蓝黑四色彩泥把脸画得奇形怪状的巫娘在牛头桩前拦着你说,贝腊我的孩子你一定要记住巫娘的话不等它醒来就朝它开枪。
我会的我会杀死它的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唉唉唉唉巫娘在你背后发出一串吟唱般的阴沉沉的喟叹。
这畜生还真守约还真准时还真胆大妄为还真吃了豹子胆。不不不它本来就有一颗邪恶的豹子胆。它卧在骷髅形石洞前一块荒草滩上四只豹爪前后趴开那颗色彩斑斓的豹头歪折在胸窝间豹眼闭合正在睡午觉。
山野静悄悄你猜想两年前它产下的那对豹崽已长大并按自然规律离窝出走脱离母豹自己独自闯荡世界去了。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你杀掉这头该死的白斑母豹为阿妈报仇雪恨了。
你坦荡荡稳当当雄赳赳气昂昂走到离它二十米远的一棵黑心树下。岁月不饶人也不饶豹它比两年前苍老得多了,银白的豹须变得焦黄并已脱落得稀稀疏疏嘴角两边褶皱深得像挨过刀砍眼角布满浊黄的眵目糊毛色由金黄褪化成土黄金钱状斑纹已不再凸突鲜亮呈立体感而像是胡涂乱抹在身上。掐指算算它起码也有十三岁龄这对生活在亚热带丛林的山豹来说已由壮年开始步入暮年。
你举起猎枪将准星缺口和豹额那块白斑三点连成一条直线刚想扣动扳机又犹豫着垂下枪管。它正在睡觉也许正做着一个活逮了一只小黄麂或者从山寨农夫的牲厩里叼出一头小伢猪的美梦,这样开枪它死得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遗憾让它揣着好梦离开这个世界未免太便宜了它。你没让它认出你是谁没让它品味复仇的苦涩没让它在枪口下颤抖没让它为自己十一年前犯下的滔天罪行后悔似乎这仇报得还不够彻底还难解你的心头之恨。
你不是普通的狩猎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射杀。
你要弄醒它中断它的好梦强迫它从美妙的梦境回到严酷的现实中来。你要让它看清楚站在它面前的复仇使者是谁让它丑陋的灵魂受到毁灭性的震动让它惊骇变色让它发疯发狂咆哮如雷暴跳如雷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朝你扑过来。你将岿然不动屹立大地利索干净地一枪击碎它的头颅。
这才够味这才精彩这才惊天地泣鬼神这才能宣泄尽憋在胸臆十一载那口恶气这才能让阿妈在九泉下露出欣慰的笑。
你把被阿妈鲜血浸泡过的又被梅花形豹爪践踏过的花筒帕揉成团用力抛过去。带血的筒帕在蓝天白云间画出一道彩虹般瑰丽的弧线落到它的前爪上。
醒醒吧醒醒吧你的末日已到我很快会让你如愿以偿长眠不醒的。
它慢吞吞睁开眼又慢吞吞用两只前爪搂住花筒帕放在鼻子底下嗅嗅闻闻。这是它十一年前犯罪时留下的罪证也是打开记忆的闸门。果然这畜生惺忪睡眼里掠过一道惊悸的光。
你以为它会站起来会凶猛地扑过来可你想错了,它眼中那道惊悸的光似流星般闪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面部狰狞的表情也稍纵即逝它又懒洋洋闭合铜铃豹眼发出咕噜咕噜的鼾声。它怎么可能在枪口下还呼呼大睡睡得这般香甜睡得这般安逸?你突然看见它两只像菩提树叶状的招风耳在剧烈抖动这无疑是个破绽暴露了它极不平静的内心世界。
它是在装睡你恍然大悟。霎时间你产生了一种被欺骗被奚落被捉弄被侮辱的感觉。这该死的畜生它凭着锐利的视觉和灵敏的嗅觉其实早就看见你并认出你的身份识破你的来历洞悉你的企图。它假装入睡是它觉得自己伟大自己强壮自己凶猛自己是强者,它不愿和你正面交锋是它觉得你渺小你单薄你孱弱你是个孩子你是个弱者。它愿意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射杀它其实是对你的一种可怜一种同情一种怜悯一种恩赐一种施舍一种居高临下的慷慨。
也许它放弃自卫权利是因为两年前你没舍得朝它开枪让它苟活至今并使它两只小豹崽也得以保全性命,但即使它真的出于这个不算太卑鄙的动机也丝毫不能减轻你的愤懑。你已十六岁你两年前就举行过成丁礼你已有权犁地盖房祭神剽牛串姑娘,你虽然个头还没长够但身上已长出锐角状的肌肉嘴唇已长有一圈淡褐色的胡须你早已不是孩子了。你不需要廉价的同情虚假的怜悯并最最痛恨谁把你当小孩耍。
起来站起来滚起来爬起来蹿起来扑起来你这衰老的母豹你这生命之火已快熄灭却还要装腔作势自以为是强者的愚蠢的家伙!“砰——”你咒骂着扣动了扳机但枪管却有意识地向上抬高了半寸。霰弹带着魔鬼般的呼啸扑向前去。那颗能制它以死命的主铅弹贴着它的额顶飘向天空火药星子喷溅在它脸上烧焦了白斑烫伤了豹须熏黑了豹鼻灼疼了豹眼,好几粒绿豆般大小的霰弹钻进豹脸虽不至于要它命夺它魂却也钻出一个个小血洞涌流出一条条小溪般的污血。它终于站起来了它终于被激怒了浓重的血腥味使它野性勃发它伸长脖颈吼叫一声,似雷似鼓似锣似天崩似地裂震得山摇地动一只躲在树上的白鹇被吓得肝胆俱裂摔落下来呜呼哀哉。它前爪坚挺后爪微曲流线型的美丽的身躯腾空而起气势磅礴地朝你扑压过来。它被污血和火药弄得丑陋不堪的豹脸痛苦地扭曲着满口结实的龅牙像排列整齐的琴键在弹奏死亡之曲。它虽然步入暮年但并未彻底衰老威风尚在锐气不减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这才叫复仇这才叫狩猎这才叫生活你在心里喝彩叫好。你使用的是每发射一次就必须重新装填一次火药铅巴的老式火药枪。你轻蔑地笑笑将空膛猎枪扔进草丛嗖的一声抽出阿妈遗留下来的那柄象牙长刀纵身一跃带着男子汉的尊严带着人类的尊严向白斑母豹迎去。
少年猎手和白斑母豹在空中相遇撞了个满怀。你只感觉到双臂一麻长刀已砍进豹腹搅出一团腥热一团肮脏。也就在这时白斑母豹两只前爪搭在你肩上沉沉的像压着一座山血盆大口没容你躲闪便咬住了你的喉管。
你这才想起临行时巫娘的警告和她那串吟唱般的阴沉沉的喟叹。你只想有机会对好心的巫娘发出一个表示歉意的微笑。你对你自己的选择决不后悔。
你和它直立着搂抱着互相充满敌意地对视着。你满脸骄傲和自信它也没半点恐惧和绝望。也不知过了多久它铜铃似的豹眼慢慢闭合沉重的身躯訇然歪倒。你窒息的喉咙顿时一阵舒畅它到底倒在了你的前头你痛快酣畅地吐出最后一口血沫。
只有夕阳若无其事地冷峻地注视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