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斯蒂芬森在船头坐得笔直,苏珊·斯迈雷坐在他旁边,而手枪正抵在她肋下。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威尔不得不听从乔恩的指示,尽量靠近水岸航行。
卡里帕里的手下在愈发浓郁的夜色里追逐着船只。他们已经从意大利空军调用了一架直升机,同时从海军那边调用了几艘搜救汽艇。
在卡里帕里缺席的情况下,保罗·孔蒂成了指挥官,他懊丧地遥望着地平线上缓缓落下的太阳,心里估算着阳光将在十到十五分钟内彻底消失。
那正是乔恩所祈求的。
“你要杀了我们?”威尔使劲操纵着方向盘,心里希望弦外马达里的柴油能快些耗尽。
“除非你们逼我。”乔恩说道。他用枪顶住苏珊,看看水岸,又打量一番天空。三人差不多到了岛屿的尾部,那里有一个小型机场——威尼斯利多圣尼可洛机场。夏季时节,机场极受私人机主的欢迎,而其余时段里,这里则处于闲置状态。
它看上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阻隔他们的只有一泓水和一弯狭长的沙滩。乔恩的心底升起一阵最不祥的忧虑。空中盘旋着直升机,他能听见桨叶旋转的声音。没过多久直升机就已盘旋在他们上方,气流令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
乔恩举起枪朝直升机开了三枪,却丝毫不起作用。他转向威尔大声吼道:“打开节流阀。”
威尔照他的指示做了,小船的速度有所提升,然而由于飞行员几乎是将直升机悬停在仅一臂之遥的高度上,前进变得非常困难。
小船被掀起又落回波浪起伏的水里,苏珊大声呼喊起来,在海浪即将把三人淹没之际,他们紧紧地抓住了船舷。
接着直升机毫无征兆地升上高空,水面也因此平静下来。
阳光飞快地消失,乔恩命令威尔转舵,进一步靠近水岸。威尔照做的同时,两艘高速行驶的海军舰艇出现在遥远的海平线上,正迅速地接近众人。
“妈的。”乔恩吼道,心里掂量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选择。他猜出了对方的策略,但如果话语权在他手里,他们是不会成功的。
他转向苏珊。“手放在背后。”他低吼着,伸手从甲板上拿了一段绳子牢牢地捆住她的手腕。她吭都没吭一声,任由对方摆布,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万分恐惧。
“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你!”威尔怒喝道,希望救援能快点儿到来。他切断节流阀,双手离开了船舵。
“你他妈在干嘛?”乔恩挣扎着站稳。他的手枪对着威尔疯狂地挥动:“快开船!”
“你要开枪打死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尔鼓起勇气,视线越过乔恩看向正在逼近的搜救艇。
乔恩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说过了,如果你们逼我的话。”
接着,他扣动了扳机。
奥卡拉汉在监狱中度过的第一晚,费了很大力气才接受自己即将被长年剥夺自由的现实,却没有一丝悔恨。
他反而一反常态地担心起辛妮德来。她薄弱的意志使他大吃一惊,她原本是个坚强的人。自杀是懦夫的行为,而她绝不懦弱。她做的事需要非凡的勇气,可现在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根本讲不通。
奥卡拉汉在床上翻过身盯着天花板。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明天的听证会,和所有的优秀共和军人一样,他不承认法庭的权威,就是这样。他们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但绝对不会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他的嘴严得很,想得到消息可没门儿。
牢房的门突然打开。“有一位代表律师要见你,”狱警说罢走到一侧,让一位穿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你们有十分钟时间。”
谢默斯从床上一跃而起坐直了身子,看着律师的脸——那律师的表情分明在说他对这个案子毫无兴趣。“我早说过了,我不需要什么律师,没什么好说的,你听不懂?”
“你知道自己面临着严重的指控吧。如果你被判有罪,将面临漫长的牢刑。”律师说道,却没正式介绍过自己。
“再见。”奥卡拉汉只说了这两个字作为回答,随后转身背对着男人。
律师叹息着走出牢房,狱警走上前锁上门。“你说了算。”
谢默斯根本没听进他的话。
尼克决定步行送林赛回宾馆。天色尚早,天气和煦而舒爽。她的年纪其实只有他一半大,但两人之间比起初遇的时候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而他发现自己对此情此景沉醉得快要失去自控力。
“老实说尼克,你对这一切的真实看法是什么?”林赛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奥卡拉汉为什么要跟这些疯子混在一起。”
“他自己不也是疯子吗?”
“不,”尼克说,“并不是那样。他做事总是有动机的,一个大多数爱尔兰人都认为合情合理的动机。他心里觉得自己正在打一场仗,但这可不是,他偏离正轨了。”
“我猜是为了钱。”
“钱?”
“我对奥卡拉汉做过很多调查,他不是叛徒。事实上有证据表明,他仍然跟极端共和主义分子有关系。”
这可真是个意外,尼克想。
“你知道,真爱尔兰共和军,爱尔兰共和军传承派,随便你怎么叫,总之爱尔兰反叛分子又在爱尔兰滋生了,”林赛越说越接近主题,“为了筹集资金他们抢劫了贝尔法斯特的北方银行,卷走了两千七百万欧元,但事与愿违。因为银行正式废除了这笔钞票,印刷新币取代旧币,这让劫匪的赃物一文不值。从那时开始,就出现了大量打劫邮局的劫匪以及自动提款机小偷,而爱尔兰南北两地的银行劫匪也变多了。显然反叛分子急需资金来重新武装以及壮大他们的团体。”
“哇哦!你一直没闲着啊,”尼克承认道,“可是那些我也能告诉你啊,根本不算秘密。”
“是的,我知道你可以。那么,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
“我得跟奥卡拉汉谈谈。他是反叛分子计划的关键人物。你可能是对的,他大概是为了钱才掺和进来。可以这么说,他是雇佣兵,不过却壮烈失败了。”
林赛的脑海里比较着各种可能性,似乎已经看到了头条标题:《反叛分子密筹资金,威尼斯发生大型爆炸》。
“你不介意我对事件做些推测吧?”
尼克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她:“暂时不。等等,如果你确凿事实,为什么还要推测呢?”
“确凿事实?有这种词吗?”林赛大笑起来,“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我说过,我得跟奥卡拉汉谈谈。我的上司在动用这边的人脉关系,想让我和他见上一面。在明天听证会之前,我没什么能做的。改天再谈如何?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拿到第一手消息。我总不能告诉你怎么工作,你怎么看?”
林赛对自己能蹚这趟浑水感到很兴奋。她深呼吸一口气。哇哦!哇哦!这下有事可做了。“好啊,”她回答,“不过你得请我吃晚饭。”
糟了,我为什么要说这个?
尼克爽朗地笑了。这倒简单。“我知道圣马可广场旁边有几个地方不错。很乐意请你吃饭,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该花时间享受一下。”
林赛想悄悄将手绕在他的臂弯上,然后偎依在他怀里,但她不必这么做。尼克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双眸。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必说。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哦,我的天啊 ,林赛心想,竟然会在威尼斯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