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妮德知道自己快要溺死了。跌入水中的时候她就放开了罗里,但她并不害怕。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平静放松,所以她怎么会害怕呢?
水漫入耳中,而这怪异的寂静却让人感到放松。她感到肺部的空气被缓缓抽干,放任自己听从命运安排。刀子已经不在她手中了,她满腔的愤怒也涣然冰释。辛妮德的瞳孔渐渐放大。阳光从水面直透底部,当她沉到运河水底时,唇边却挂起了笑容。
她记起有人曾对她说过,死亡来临之时,你的一生会从眼前一闪而过。事实却完全相反。所有的过往都被抹掉了。她已经被净化洗涤了,而且自从受到伤害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她曾梦想成为一个善良的天主教徒,然而这条路一直都被人堵死了。
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突然,她身体里的生存本能起作用了。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当中,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不!
她手脚乱蹬,却没有什么效果,身体里的力量都被耗尽了。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黑暗淹没了她。
尼克无法从炸弹上移开眼,所有过往的记忆都一齐涌上了心头。他试图让自己记起要做什么。
天啊,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了?
他拿出手电筒照在炸弹装置上。这是个非常基本的装置,然后他看见了计时器。
该死的!
他进一步检查了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炸弹还没有被人设定过,很明显是有人把它放在这里留着待会儿用。他警惕地绕着它看了一圈,然后又往大楼的更深处走去。
他注意到前方有一束光亮,连忙走入狭窄的通道里,走上另一段小石阶,来到了牢房。他转过一个拐角,骤然停下了脚步。
“站住!”乔恩低吼了一声,举起枪。“你他妈的是谁?”
“我是为了那个女孩而来的,放了她吧。”尼克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他本应该了解多一些情况才对。
“你身上有枪?”
“没有。”
“那你背囊里面是什么?”
“那个女孩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他妈的究竟是谁,来这里到底做什么?”乔恩打断了他,情绪越发激动,话语中的威胁性意味也越来越浓。他走近了些,手中的枪口直指尼克前额。
突然,一束光打在了尼克的脸上。谢默斯·奥卡拉汉正打算开口,吓了一跳的乔恩已经转过身来了。尼克抓住机会,转身拔腿就跑。他跑下台阶沿着通道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冰岛人和爱尔兰人激烈地争吵着,互相指责对方放走了猎物。
雅典娜·理查兹躲匿在藏身处中听着这场骚乱。她屏住呼吸,在坚硬的石板上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因寒冷和害怕而瑟瑟发抖。脚步声渐渐远去,嘈杂的人声也被静寂所代替。
她又重新一个人了。
乔治·卡里帕里接了一个来自上级的电话。通知他美国大使馆的几位代表即将到访,而且他们对于没能和总督府里的犯罪分子协商感到不高兴。
这位AISE的局长有很多话想说,但忍住了,因为这样做只会引起更多矛盾。“我会好好接待他们的。”
一挂上电话,两名穿着讲究的人就出现在他身旁。“特工卡里帕里?”
“我是,你是?”
“比尔·克林顿——可不是那个比尔·克林顿。这位是亨利·罗森博格。我们来自美国驻罗马大使馆,我想你的上司已经告知你了。”
“他是跟我说过类似的事情,没错。”乔治答道。他们聚集在丹多罗酒店外,秋日正午的日光正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也许,是我们能帮上忙,”叫克林顿的男人答道,“我知道你们正在解救人质。”这个克林顿又高又瘦,理着平头,长得也并不英俊。
“我不会那样说,”乔治说,“我们明白有一对美国情侣被困在总督府里,但我们相信他们也许藏了起来。红外线成像仪不久就会送到现场,然后我们就能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我的确为此而来,”克林顿说道,“我们还知道其中一位美国公民被射杀在总督府里。这是你们的人干的吗?”
“情况似乎是这样,我们仍在调查此事。”
罗森博格微笑着上前一步。和他的同伴一样,他的穿着同样讲究得体,从衣领到领带都一丝不苟。他身材微胖,发际线后退,还有点儿蒜头鼻,比克林顿要矮上好几厘米。“你知道我们和里面的女人联系过吗?”
卡里帕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听到过类似的传言,但眼下这个可是确切的消息。“然后呢?”
“据她所说,这个和她一起的男人,在职警员罗伯特·戴维森先生,是被大楼外射进来的子弹击中头部的,这意味着也许你的一个手下要为此负责。”
克林顿碰了碰他同伴的手臂。“那件事之后再谈吧,”他微笑着直视这个意大利人的眼,“我们主要担心的是这个不幸被卷入麻烦的女士,我想你们也是。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保证她安全获释?”
卡里帕里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谨慎地挑着词。“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群亡命之徒,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正准备发动一起恐怖袭击。当我们的一名警官无畏地在圣马可广场迎上他们时,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太不幸了。”克林顿插话道。
“要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乔治冷淡地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一个人进去了,而此时此刻我们正等着能与他联系。也许,你可以告诉你们里面那位小姐,让她期待一位盔甲耀眼的骑士。”
克林顿和罗森博格不知道拿这个意大利人怎么办,所以他们同时转过头,望着变为废墟的岸边——那儿在平日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不得不承认,它们曾是相当令人赞叹的建筑。
“你说过你也许能提供一些帮助的,”卡里帕里顿了顿,继续道,“以什么方式?”
“这个在里面的男人,他是谁?你们的人?”
卡里帕里暗暗思忖着答案。
这些美国人就喜欢玩游戏,即便是在这种时候。
“这么说吧,他是个有经验的人。”
“哪方面有经验?”克林顿问道。
“拆炸弹,特别是其中一个恐怖分子做的炸弹。不过我猜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罗森博格咧开嘴笑了。“听着,我们是同一边的,”他说道,“只是那里面有一个无辜的人,而且刚巧她还是个美国人,其他的我们根本不关心,明白我的意思?”
“开始有点儿懂了,”卡里帕里应道,“所以,你们打算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