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招安(二)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阵式,让王金娜有些意想不到,反倒是张义,此时反而镇静了下来,冷冷地瞪着田瘌痢他们,然后抬眼望着田壮壮,笑了一下,问道:“壮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田壮壮并没有回答张义的这个问题,把头转向了王金娜。

此时,王金娜也是一脸得怒容,厉声地质问着他:“田壮壮,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们来,那么我现在就带着小虎走,不让他还记得有你这么一个舅舅!”她说着,已然从田壮壮的身边把小虎拉了过来,抱起来,不顾那些虎视眈眈的枪口,转身就要走出这间屋子。

田壮壮连忙起身拦住,脸上陪着笑容:“娜姐姐不要生气,我姐姐不在,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你带着小虎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不喜欢呢?”他说着,又转身向着他的那些手下大声呵斥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来的是我的姐姐跟弟弟,是跟我一家的人,就算他们是解放军,也是我们家里的家事,要你们拿枪动刀的操什么闲心?”

田瘌痢等人怔了怔,只好收起了枪来。

张贤一直也在冷眼旁观着,他根本就不担心田壮壮会对他们不利,从田壮壮的眼神里,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内弟无非是想给张义一个下马威而已。不过,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事,自己的弟弟表现却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再是那个毛躁的少年,不管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表面上却是稳坐钓鱼台,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如当年的自己。

其实,认为张义的表现象张贤的,还有王金娜与田壮壮。

王金娜的怒气还未消尽,搂着小虎坐回了自己的坐位之上。

田壮壮依然陪着笑来,又看了看张义,这才道:“好吧,娜姐姐,三弟,你们如今都是解放军里的人,而我姐夫又是解放军的死敌,我姐姐还去了台湾,我们田家寨能有今天,全是亏了姐夫的树荫,人贵在要感恩图报,因为姐夫的缘故,我对解放军一直就没有好感,所以,你们也不要怪我对你们的怀疑!”

听着田壮壮的话,张贤心里却是暖和和的,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觉得他比起自己的弟弟张义来,还要对自己好。而同样,对于这番解释,王金娜也有了与张贤一样的感觉,气也消了一半,声音同时缓和下来,道:“壮壮,如果我不把你当成自己家里的人,根本就不会到田家寨来;而且就算是来了,也不会跟你把话说得这么明!”

田壮壮点着头,表示着同意地道:“是呀,我知道娜姐姐没把我当外人的!”

王金娜转头看着张义,又道:“三弟只是陪我过来的,为我当保镖,看你就这么疑神疑鬼的,好象我们要图谋你什么似的!”

田壮壮尴尬地笑了一下,却是悠悠地道:“姐姐或许十分坦荡,只怕别人不是这么想!”

王金娜再一次皱起了眉头来。

田壮壮又接着道:“我实话实说了吧!我跟解放军原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没有动过他们的军粮,没有抢过他们的物资,也没有杀过他们的人员,原来以为这样会相安无事!呵呵,可是,他们却不干,千方百计地要消灭我们田家寨,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到这里两次了,人家势大,我没有办法,只好先进山里躲一躲,所以这个时候,我不得不防呀!”

“你认为我们是过来侦察你的吗?”张义插嘴直截了当地问着。

田壮壮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张义微微一笑,道:“我们共产党要让所有老百姓都过上太平的日子,呵呵,你以为你不在你们这里杀人放火就是好汉吗?可是你却跑到别人那里抢劫越货,对于我们解放军来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就要维护人民的利益,这里面不仅包括你这里的人,还包括不是你这里的人!”

听着张义的话,田壮壮不高兴起来,摇着头道:“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就让他过不好!”

张义愣了一下,熊三娃去忍不住地拍起了手来:“说得好呀,做人就应该这个样子!”陈大兴连忙踢了他一脚,在来时的路上,他们早已经说得明白,为了防止说走嘴,他们两个跟张贤都是不说话的。

田壮壮转头看了熊三娃一眼,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熊三娃的身上,反而停留在了熊三娃身边的张贤的身上,虽然这张面孔还是陌生,但是却让他感到了一丝的熟悉,对于这个人有些似曾相识。

“你们到底是不是过来侦察的呢?”田瘌痢忍不住地问了一声。

张义坚决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以用我父母的名义发誓,如果我们是过来侦察你的山寨的,那么,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张义发下如此得毒誓来,田壮壮稍微愣了一下,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来,对着张义道:“呵呵,我说我这个三弟还不至于如此得绝情吧!要是你真得不是保护娜姐姐过来探亲,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来的,我想你这个三弟不认识也罢了!”

田瘌痢却有些疑惑地道:“壮哥,你别听他的,他是一个营长,官不小了,娜姐姐就是再怎么重要,派几个兵护送就是了,他堂堂一个营长来,肯定是有问题的!”

被这个瘌痢头如此一说,众人也都再一次警惕了起来。

张义却是笑了笑,道:“壮哥,不要这么多心,嫂子是我亲嫂子,小虎是我侄子,我哥不在,我这个做小叔的不来送,还能谁来呢?”

被他这么一说,却也在情理之中,一时之间,令众人全部失音。

“呵呵,都是误会!”田壮壮打破了这个令人有些紧张的气氛,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想再怎么无情,娜姐姐跟张三弟也不会出卖我们的,是不是呀?”

王金娜与张义一起点着头,张义的心里却是一片得忐忑,忽然又想起了来的时候王金娜告诫过自己的那句话:“我不希望看到什么大义灭亲!更不希望看到彭家堡那样的结局!”这话历历在响在他的耳边,让他的心头发起紧来。

※※※

王金娜跟小虎被田壮壮安排着住进了后院里,这重院子原来就是田秀秀的闰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间房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没有一点得的改变,在张贤等人送着王金娜进来的时候,面对这个曾经熟悉的环境,张贤和王金娜都不由得有些感动,这里曾是张贤与秀秀的新房,能够保留至今,也说明了田壮壮是一个情感十分深厚的人。

毕竟这两层院落还不大,陈大兴、张贤与熊三娃被安排在了二层院两厢的客房里,倒是张义,被田壮壮安排到了前院,与自己同一间堂屋的另一边的卧房,实际上,这边的房屋都比较矮小,说是另一间卧室,躺下后两个人都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睡觉时的呼吸之声。张义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大哥的内弟从心里面还是对自己不放心,表面上看或许是把自己当成最亲密的家人,同吃同住,其实还是为了便于监视自己。

有一点让张义感到有些温暖,田瘌痢带着他们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所有不是田家寨的人,在进入田家寨的时候必须要交出身上的武器来,否则不放入内。而他们这一行人,包括陈大兴、于得水与熊三娃都没有被搜身,其实田瘌痢他们早就知道他们带着枪枝,而田壮壮也并没有要求他们交出来,这说明他还真得把他们当成了田家寨里的人了。不过,便是连熊三娃都可以看出来,这个田壮壮真得并非一个等闲之辈,外表看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却细如发丝。

吃过了晚饭,田壮壮带着王金娜、小虎跟张义去寨里闲转,却把陈大兴、张贤与熊三娃留了下来,当熊三娃也想出门去看看田家寨的夜景时,却发现院子外面有人看守着,并且明确地告诉他,没有田壮壮的口令,任何人也不能随意出入这个院子,这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三个人已经被看住了,失去了自由。其实,就算是跟着田壮壮出去转悠的张义与王金娜,只怕也是被监视之中。

熊三娃气愤异常地回到了客房里,跟张贤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气呼呼的样子,要求张贤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内弟,这只能叫张贤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这家伙会把张义他们带到哪里去了?”熊三娃说着,有些担心地道:“别不会被这家伙解决了吧?”

不等张贤答话,陈大兴已经摇着头:“你不要瞎说了,要是他想解决我们,早就解决了,何必要等到现在!人家是陪着亲戚走走而已,看你想到哪里去了?”

听到陈大兴如此一说,熊三娃又有些替张贤委屈地道:“哥呀,你这个真正的姐夫没有受到重视,他那个弟弟却代替了你,你是不是不痛快呀?”

被熊三娃这么一问,倒是叫张贤有些不好回答起来,只能干笑了一下,道:“习惯就好了!呵呵,如今我是于得水,张贤已经死了!”

听着他的这个话,却让陈大兴与熊三娃无言以对。

“呵呵,哥呀,我还以为你的这个小舅子跟曾独眼那帮土匪一样,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呢!没想到今天见到他,觉得这个小子不错,跟彭长安一样很招人喜欢!”熊三娃不由得说着自己对田壮壮的感受。

“土匪也有好坏!”张贤淡淡地答着,同时又道:“其实就算是敌人,也有好人!”

陈大兴与熊三娃一齐点着头,熊三娃却又问了一个让张贤很难回答的问题:“哥呀,我总是在想,要是你的这个小舅子真得是坏事做尽,十恶不赦的家伙,你还会不会救他?”

对于这个问题,张贤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所以干脆不去回答。

见到张贤没有回答,熊三娃却又笑了笑,道:“不过,幸好,这个田壮壮好象还不是那么坏,这一片地区里的老百姓都说他好,老百姓的眼睛才是亮的,我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真得象彭青云那样搞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他说到这里,话语声中多了几分同情,或许至今还在对彭长安的死感到心痛。

张贤的眼睛跳了一下,猛然抬起了头来,直视着陈大兴,问道:“大兴,你老实告诉我,宋明亮派了多少部队过来围剿田家寨?”

陈大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有两个战斗营,还有一个地方部队,加起来应该有一个半团!”

“他是怎么分派的?”

“两个战斗营乘夜到达田家寨的南北两边侧翼,不惊动当地的山民,白天躲在树林里;那个地方部队从北面正面向这里移动,作出进剿田家寨的样子,如果田壮壮还想跟前两次一样,带着人跑掉来唱空城计,那么一定会进入到我们那两个战斗营的伏击圈里去。”

听着陈大兴的话,张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了一下,又问着:“宋明亮没说什么时候行动吗?”

陈大兴再一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告诉他道:“宋科长说给张义三天的时间,要是他不能劝招田壮壮,那么就要他和我们带着王医生和小虎想办法全身而退,一旦我们撤出田家寨,那就是行动开始的时候!”

“这样呀!”张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过!”陈大兴又道:“不过宋科长又说了!”

“又说了什么?”张贤紧追着问。

陈大兴道:“他又说,如果三天后,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会认为我们出了麻烦,有可能是遭了田壮壮的毒手,到那时,行动会马上开始!”

张贤忽然感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问着:“这么说,不管是张义有没有说服田壮壮,三天后,行动都会开始的,是不?”

“是!”陈大兴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