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退兵(一)

刘兴华在这个时候却觉得轻松了许多,一改刚才还眉头紧锁的样子,与华野纵队的宋司令员大声地笑谈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上蔡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是他的襄河纵队一支队伍在孤军奋战,还有两个友军如约开至,而战场之上敌整编十一师的猛攻劲头已然在减弱。

与华野纵队也不是第一次的配合作战了,刘兴华与这位宋司令员也算是老相识了,按理说,宋司令员还欠着他一次大情,上一次在象河关的战役中,若不是他带领襄河纵队奋力为华野纵队打开了一条通道,只怕这支华野纵队真得会被敌整编十一师吃掉,而那一次,襄河纵队却伤亡惨重。也正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刘兴华在宋司令员的面前很是坦白,这也就难怪宋司令员看到他的到来,笑称着他是在向自己讨债来的。

但是,玩笑还是归于玩笑,宋司令员还是十分配合刘兴华的作战,华野纵队两个旅一进入战场,便在下地关附近与王元灵的一一八旅展开了激战,而另一个旅也迂回到了林庄之南,会合着襄河纵队的第二旅与第三旅折反包围徐海波的第四十九旅。

徐海波的第四十九旅那两个团首先抵挡不住解放军的攻击,只得放弃眼见着就要攻下来的林庄,回转上蔡县城,生怕解放军会跟踪而来,再一次围攻上蔡县城。

在敌四十九旅撤走之后,林庄转危为安。而此时,敌一一八旅也无心恋战,向从下地关东向,抛开了与自己纠缠已久的襄河纵队第二团以及从西面赶来的华野部队,经小王庄,往上蔡城龟缩。

上蔡西面的战斗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已然全部结束,而东面白圭庙那边的战斗还在进行着,只是这个时候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刘兴华接通了中野一纵王勇司令员的联络,这才知道此时中野一纵的三个旅也已经到达了上蔡的战场,正渡过洪河,在往白圭庙附近运动。

此时,刘兴华的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针对上蔡战场如今的形势,三个纵队的司令员与政委等高级指挥者,在西洪桥村碰了个面,并向军区请示着下一步的行动,按照刘兴华的想法,他认为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合三个纵队的力量,将敌整编十一师包围在上蔡城,然后再调集附近的其他纵队过来,乘此机会,把这个大家都头痛的敌之劲旅歼灭掉。以他的看法,要想将整编十一师全数歼灭掉,最少需要集五到六个纵队的力量。他也知道这需要军区首长们的统一安排和指挥,在开封战役刚刚结束的时候,上面很可能不会作出这么大胆的决定,或者上面还有其他的计划,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来。

军区首长很快便传过来了一份电令,却是命令他们三个纵队不要轻易攻击上蔡城,对于刘兴华的建议也没有回应,只是告诉他们,要他们就地休整,并且随时作好出击的准备,同时看住敌整编十一师,不令其继续北进。

接到这份电令,三个司令员都面面相觑,但是从这份电令里,刘兴华也看出来了什么来,笑着对着王勇道:“呵呵,看来,上面已经有了更好的计划,让我们看住胡从俊,不让他北进,显然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

“是呀!”王勇也点了点头,猜测地道:“蒋介石肯定要夺回开封城的,所以他肯定会派出大量部队向开封运动,我想上面肯定有了另一个行动计划,不让我们围攻上蔡城,其实是害怕我们打乱了上面的部署!”

“嗯!”刘兴华点了点头,却又猜测地道:“如今开封附近,敌人兵力众多,而我们的兵力也不少,双方旗鼓相当,就看谁技高一筹了!只是看这情形,上面的意图好象还是要打北面!”

“你说得对!”宋司令员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拿下了开封,那么郑州就应该是我们下一个日标,如果夺下郑州,那么就可以与豫西的解放区及豫北的解放区连成一片。”

王勇也点着头,表示赞同宋司令的意见。

刘兴华却道:“我怎么觉得如今这个时候,我们还不应该是为了夺城的,主要还是要先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呵呵,这几仗打下来不都是围绕着中央的这个决定来的吗?”

听一听他的话也是不错,王勇又觉得很对,却又不由得有些疑惑:“开封这片的战场上,敌人兵力不少,西面有孙元良兵团,东面有邱雨青的整编第五军,刘汝明兵团,还有蒋介石为救开封,新组建的区寿年兵团,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上面又会准备消灭哪一支敌人!”

宋司令员却笑了笑,理所当然地道:“这还用想吗?我们华野对那个第五军的邱疯子恨之入骨,这一次开封之战是由粟老总指挥,定然是要先歼灭第五军了!”

想一想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刘兴华与王勇同时点了点头,但是刘兴华还是不忘记自己的死对头,经不住地道:“蒋介石手下的两个王牌,第五军要是真得被消灭了,那么下一步就一定要把胡从俊的这个整编十一师搞掉,他对我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是呀!”王勇也深有同感,他的部队与整编十一师也交锋数次,还从来没有取得过全胜,尤其是张凤集的那一战,至今都令他心有余悸!

张贤不得不服从胡从俊的军令,命令十一旅与快速纵队放弃对敌人的围攻,回转上蔡县城,对于那几辆抛锚的坦克,当然也不能丢下不顾,梅占元修好了其中的两辆,另外的三辆便钢丝绳拖拉着,转回城去。

为了防止共军的追击,张贤把三十一团留下来断后,边走边退,但是部队刚刚走过柴翼村的时候,便遇到了一股从南面迂回过来的解放军,双方在公路上发生了激战,凭借着优势的火力与兵力的优势,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十一旅很快击溃了这支迂回而来的共军。

张贤却有些诧异,对这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共军很是迷惑,经过提审抓住的俘虏,他这才知道,这支共军也是中野一纵的一个旅的前锋,这个旅接到的任务是从白圭庙东南十里外的谢庄渡过洪河,穿插到整编十一旅的背后来,切断十一旅与上蔡城之间的联系,以实现对整编十一旅的合围。

听到这个消息,张贤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刚才的白圭庙战场之上,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已经听到胡从俊说起,敌人从东面过来的援军应该是一个纵队,而从早上打到中午,在洪河岸边的战场之上,最多也就只有敌人的一个旅,而另外的部队却不知所踪?难道这些共军与国军也犯了同样的毛病?没有能够及时赶到战场之上吗?当时他没有往深入里去想,也只是偶尔闪过,却并没有往心里去。却原来,这些共军也如此得狡猾,竟然会采用迂回包抄的战术,与他的想法如出一辙。如果自己的整编十一旅当真得被这些共军包围,虽然他并不惧怕中野一纵,但是肯定会打乱整编十一师的部署,令胡从俊倾全力来救,那样,其结果却是很难说的。

张贤不由得不佩服起胡从俊的谨慎,虽然胡军长的战术保守,却十分有效,只有让整编十一师的三个旅集中抱成团,才不可能被敌人分割而一一地消灭。幸好他服从了胡从俊的军令,幸好他从白圭庙撤出得及时!

尽管已然撞破了共军的诡计,但是敌人后续部队也赶了过来,这个时候张贤已然做好了准备,利用坦克的配合,打退了共军三番五次的冲锋,战场上留下一片的尸体,也分不清到底都是哪个阵营的,双方的人员叠加在一起,使这个战场更象是一个坟场。

白京生率领着三十一团负责断后,他占据了被襄河纵队第三团放弃的土山阵地,并利用现有的壕沟与工事,以及配制的强大火力,组织成了一片立体交叉的火网,令黄新远的第四团与钱雄风的二十旅的战士们都望而生畏,虽然此时的钱雄风已然到达洪河的西岸,但是二十旅五次试图冲过,都被白京生指挥着三十一团打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襄河纵队的第三团与黄新远的第四团总算得救了,二十旅虽然也付出了惨重地代价,能打过洪河,救出友军,就是最大的胜利。

钱雄风听到西面传来的枪炮之声,知道第一旅已经赶到了战场之上,但是却苦于无法突破土山的封锁。因为长途的急行军,他把二十旅威力最大的两门重炮不得不丢在了根据地里,给了地方部队,这个时候没有重武器的加入,单单靠着一群热血沸腾的战士们以及他们手中的步枪,无疑是在送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红的残阳笼罩了一片的天地,余晖之下,把整个大地也染成了血红,只是这一天,过多鲜血浸渍了这片原本肥沃的土地,闷热的傍晚,便是偶尔吹来的热风,也带着浓浓的硝烟与血腥。

黄新远来到了钱雄风的面前,只觉得自己好象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生的感觉又是如此得美好,他忍不住地与钱雄风拥抱起来,不由得相对而泣。

钱雄风的眼圈也是红红的,看着自己的老战友,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安慰,战场上能够活着见到自己的朋友,这就是一种幸福。在这个时候,他虽然还在对那些因为泅渡而牺牲掉的那些战士感到悲伤,却并不后悔,不管怎么说,他果决的命令还是有了效果。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下来,白京生这才下令三十一团撤下土山,向西面而去的大部队追击而去。

很快,敌人已经向西逃走的消息便传到了钱雄风的耳边,李清成副旅长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他建议着:“敌人向西逃走了,我们赶快追吧!”

钱雄风点了点头,正要发下令去,旁边的黄新远却道:“老钱呀,我看还是别追了!”

钱雄风与李清成都愣了一下,李清成不由得问道:“黄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新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混合的汗水与泥水,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告诉他:“我们的敌人是那个悍将张贤,这小子不仅能打,而且很有头脑,从他能够有条不紊的将他这一个旅迅速撤出战场,并且有效地阻止我们追击,就说明他对此早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他们真得是在逃跑吗?如果是逃跑,就不会如此得井井有条了!我只怕我们追过去,反而会有麻烦!”

李清成不相信地看着黄新远,对这个团长有些不屑一顾,在职务上,他比黄新远还要大上一级,当下道:“黄团长,我看你是被张贤那小子打怕了吧!”

听到他如此一说,黄新远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好在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满是污泥,谁也看不出来,但是从李清成的眼神里,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副旅长显然还对自己当初在张凤集的表现怀有偏见,当下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快地道:“我也只是提出我的意见,追不追的还是由钱旅长来定夺吧!”

钱雄风愣了一下,按他的想法,还真得不想再去追击了,打了这一天的仗,他的这个旅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但是,李清成却坚持着道:“老钱呀,就让我带一个团先追过去,你们跟在后面,如果敌人真有埋伏的话,你们也好有个准备!”

听着西面依然激烈的枪炮之声,钱雄风也只得点了点头。

李清成转过脸来,却对着黄新远道:“黄团长,你们第四团伤亡过于大了些,我看还是留在这里休息吧!”

黄新远也知道李清成的话是好意,可是如今听出来,却好象是变了味一样得刺耳,但他还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