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险(一)

胡从俊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首先询问的是十一旅的战况,当得知张贤已经带着十一旅两个团突破了共军驻守的天险,进驻到了白雀园的时候,很是高兴,对他鼓励着:“阿贤呀,再加个油,就可以打到沙窝了,根据我们的侦察,发现在那个地带有电台在频繁活动,我想那里可能会有敌人的指挥部!”

听到这个话,张贤的心不由得一动,马上就可提兵杀将过去,可是稍一思索,却又有些不对头,自己已经攻占白雀园,离着沙窝镇已经很近了,不过二十五里路,但是山区里的所谓“里”都很大,主要是因为走起来比走在平地中艰难了许多,有个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可以打到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周围却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共军兵力,如果敌人要保护自己的指挥部,定然会派重兵防卫的。可是,此时根据他的侦察,却只在前面发现一股小量的共军部队,而在自己派人驱逐的时候,便又作鸟兽散了。难道说这个时候敌人的指挥部已经转移了?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共军也在做调兵遣将,目的就是要围歼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张贤把自己的担忧全部告诉了胡从俊,这令胡从俊也很奇怪,但是非常肯定地道:“我可以确定地是你们那边不应该有大规模的共军部队,如果共军想要对付你们这个旅的话,我想最少也要有三到五个旅的兵力吧,这么多兵力的调动,侦察机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到。而且你那边的地区地形狭窄,根本就不适合大兵团展开,刘伯承如果这么做的话,他吃不掉你,却可能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我想他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张贤点着头,胡从俊分析得的确不错,可是事实上对手的变化莫测却着实令人摸不到头脑,当下不由得道:“如果敌人的目标不是我们十一旅,难道会是十八旅?”

胡从俊怔了一下,想了想,道:“如果打你们十一旅倒还可以解释,但是要打十八旅就更没有道理。十八旅没有跟上你们,此时正处在仁和镇与你们十一旅之间的位置上,要是敌人对十八旅包围,很可能会受到南北两面的夹击。”

“我并不是担心敌人会对十八旅进行围攻,我只是担心在这个时候,十八旅如果主力向我们靠拢过来后,留在汪桥的十八旅后备部队会受到共军的攻击!”张贤解释着。

胡从俊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道:“很有这个可能,我看这样好了,我马上给覃旅长去电话,要他先以一个团的兵力向你们旅靠拢,以一个团的兵力据守汪桥。而后,我会令一一八旅再出动一个团,从仁和镇赶往汪桥,接替汪桥的防御。等这个团一到汪桥后,十八旅的另两个团就可以跟进了!这应该是万全之策。”

“师长英明!”张贤经不住地赞道。

胡从俊却道:“此时是敌暗我明,阿贤呀,你和覃旅长还是要小心为上,山区里作战与平原不同,很容易就会掉进敌人的陷阱里!”

听到胡从俊如此一说,张贤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师座,我们十一旅已经进入山区两天了,这里地形险峻,道路崎岖,很多地方都只能容一人通过,根本不适合大军行进,我们身在其中却是支离破碎,如履薄冰,苦不堪言。如果真有共军埋伏其间,在两侧山上进行伏击,我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我真得很担心孟良崮的危局再一次出现。所以,我建议我们师应该及早转出,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被敌人零只吃掉的!”

那一头的胡从俊却是一阵的沉默,半天之后,才对张贤道:“这件事还需要向白总司令汇报,要得到他的首肯。此时他们桂系部队也在大别山区里清剿,如果我们首先转出来的话,定然会被他拿来问责。”

张贤自然明白胡从俊的苦衷,白崇禧身为华中剿总的总司令,此时自然是胡从俊的上司。张贤也知道,在对整编十一师的布置上,胡从俊曾与白总司令据理力争过,认为将十一师配置到平汉铁路上才是正招,因为以十一师如此先进的武器装备,并不适合山地作战,在山区里面真得要和共军打起来,那些坦克大炮也根本发挥不出优势来,很可能会吃亏。但是白崇禧认为,此时的刘伯承所部正在消极避战,而自己这方面士气正盛,如果不开到山区里去将敌人逼出山来,光在四面合围根本就无法解决大别山的问题。从大局着手,白崇禧的策略无疑占了上风,胡从俊不得不服从。

此时,听到张贤再重提旧事,胡从俊虽然心里也很关键,但是还是安慰着他:“阿贤呀,这件事我会继续向白总司令陈述的,但是在上面的命令没有到达以前,我们还是要努力按原订计划行事!”

“是!”张贤只得回答着。

※※※

敌人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刘兴华的指挥部里,但是这次整编十一师的反应却并不是事先刘兴华与熊卓然所想象的那样,十八旅虽然真得分兵而出,却是以一个团的兵力向着白雀园挺进,而将另一个团守住汪桥。这一分为二的兵力却不是一大一小,而是等势均分。

当拿到这份情报的时候,刘兴华与熊卓然马上研究起来。

“老刘呀,真得有些出人意料呀!”熊卓然紧锁着眉头,对着刘兴华道。

刘兴华也皱起了眉头来,其实在事先,他已经想到过这一结果,只是权衡之后,还是认为敌人会把主要兵力向白雀园靠近,而在汪桥留置小部兵力。因为只有这样,敌人才会最大限度的保证这两个作战旅不会被吃掉。

“呵呵,我们本想装一装象,让敌人感到害怕,哪知道这一回敌人倒是害怕了,却又如此的谨慎,这一仗难打了!”刘兴华不由得叹息一声。

“是呀!”熊卓然点着头,同时又道:“我们的侦察人员还探知,敌人在仁和镇还出动了一个团,看这情形,应该是象汪桥增援的。”

“肯定是的!”刘兴华道。

“这样一来,我们要是真得再去打汪桥,就有些问题了,很可能是得不偿失的!”熊卓然判断着。

“是!”刘兴华也点着头:“我们如果还按原计划来打汪桥,必定陷于他们的两面夹击之中,所以这个计划一定要改了,不能打汪桥!”

“你是说……?”熊卓然忽然有些明白,思忖了片刻,问道:“你难道想打他们的那个开往白雀园来的团?”

刘兴华没有作声,但是却点了点头。

熊卓然也在思索起来,一时间指挥室里一片的寂静,只有刘兴华还在喷云吐雾地抽着烟。

蓦然,刘兴华掐灭了手中的烟,将这支未抽完的烟重新揣进了自己的兜中,双眼已经放出了光来,断然地道:“打,就打敌人的这个团!”

熊卓然望着他,愣了半晌,却有些犹豫:“以我们两个旅才五个团的实力,要想打这个敌人团很困难呀!”

刘兴华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同时又道:“是很困难,但是此时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否则,根本无法完成上面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如果让敌人真得靠拢了来,张贤必定会继续向南推进,威胁十纵的侧后面。其实,这个时候,我们的这个指挥部已经不再安全了。而如果我们打一下敌人的这个团,肯定可以有效地拉住张贤向南推进的步伐,我们也可以顺利地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为十纵平安穿越平汉路作足准备。”

熊卓然点着头,道:“老刘呀,你说得倒是不错,只是我们怎么来打?用什么来打?却是要好生地要思量一下。我认为,我们打敌人的这个团,不要想着求歼敌人多少兵力,而是想办法怎么样在拖延时间的情况下,把敌人的十一旅拖住,同时还要保证我们不被敌人反噬!”

“嗯!”刘兴华也表示同意,当下又想了想,道:“我看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在汪桥到白雀园之间的皮大寨和观音庙附近设一个口袋,那边的地形对我们很有利,可以居高临下,将敌人的这个团包围,不过,要想拿下这个团估计不太可能,可是却不能够不想着努力去歼敌!”

“你说得对!”熊卓然也道,又问着:“老刘呀,你怎么来布置呢?”

刘兴华走到了地图之前,却又有些惋惜地道:“要是我们另一个旅也能在这里就好了,如今我们手里只有两个旅,兵力有些不济呀。”

“是,要想围住敌人的这个团,最少也要出动三个团的兵力!”熊卓然很是清楚。

刘兴华点了点头,道:“如今只好把梁三的第一旅摆以皮大寨与观音庙之间,用来包围敌人这个团。敌人的这个团在被围后,定然会向两边的敌人求救。汪桥这边,我会让我们的游击队进行袭扰,令那个覃旅长不敢轻动,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向阳岭布两个营进行阻击;而关键的是白雀园的张贤十一旅这个方向,阻击的部队兵力有些少,只有四个营,但是我们可以把它放在大金沟,这里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最多也就并排两个人过去,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熊卓然也看着地图,已经明白过来:“这么一说,这一场仗的胜利与否,其实就是要看这四个营对张贤十一旅的阻击?”

刘兴华庄重地点了点头,同时道:“张贤接到敌团的求援后,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定然会派兵向皮大寨进击,以求解围,一旦被他突破了我们设在大金沟的阻击阵地,那么这场战斗也就不用再打了,我们只有迅速撤出,否则就有被他们里应外合击溃的危险!”

“是呀!”熊卓然点着头,却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四个营其实就是相当于一个加强团,不知道你准备让谁去担当这个阻击任务的指挥呢?”

刘兴华道:“梁三的第一旅主攻,这个任务也只能由华峰旅长去完成了,只是华峰这个人虽然比较谨慎,但是也十分多疑,我害怕他会上张贤的当!”

熊卓然想了一下,自告奋勇地道:“我看这样吧,老刘,我陪着华旅长去吧。张贤虽然诡计多端,但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多少总能管点用的!”

刘兴华又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时又道:“老熊呀,我会把尹剑的那个营给你调过来,他跟了张贤很久,对张贤十分了解。而且,张义也在那个营里,呵呵,他可是张贤的弟弟!”

熊卓然愣了愣,指着刘兴华不由得笑了出来,开着玩笑地骂道:“老刘呀,人家都说你是当年第五师里打仗最狡猾的人,今天一看,果然如此呀,我是自叹不如了!”

刘兴华却不以为然:“打仗可不是作人,如果不讲究点策略,那肯定是要失败的!”

听着刘兴华的解释,熊卓然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