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反间(一)

钱雄风找到了张贤,他是来为熊三娃求情的,但是熊三娃私放敌酋,张贤不得不进行处理。好在这件事,只有钱营长最为清楚,而外人只知道熊三娃犯了个错,却不知道犯得到底是什么错。

张贤从心里来说,当然不愿意真得将熊三娃抢毙掉,钱雄风又信誓旦旦地向张贤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将出去,张贤也便见好就收,只治了熊三娃一个失误之罪,把私放改成了误放,打了他二十鞭子,然后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发到特务营钱雄风的手下做了一个大头兵。

熊三娃当然也十分清楚,这是张贤对自己的法外开恩。他也曾在十八军和七十四军里呆了这么久,国军里虽说各部队的素质参差不齐,但是对于中央军的精锐部队里来说,其军法之严绝对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他曾经见过一个士兵因为偷挖了老乡的一个红薯,而被抢毙的案例。相对而言,他的这桩罪过,如果不是因为张贤的相帮,足够他死十回的了。

处理完熊三娃,张贤便接到了吕奎安从武汉打过来的电话,告诉他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虽然接受了张贤的委托,对黄新远做暗中的调查,但是他依然没有查出黄新远通共的证据,却意外得查出来,这个黄新远竟然在军委会里有后台,与那个负责军机的刘次长有瓜葛,而且其军统内部也有背景,是一个很有根基的人物。很显然是军统内部已经有人知道了吕奎安对黄新远的调查,所以强令他取消此次的调查,吕奎安只得罢手。

“老乡呀,不是我不想帮你,确实是上面不让我查了!”吕奎安如此无奈地告诉他。

张贤沉默了片刻,对着电话道:“既然如此,吕大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吕奎安仿佛觉得对他有些愧疚,又劝道:“老乡呀,我知道你对这个人很是气愤,换谁都是一样的。只是当初他这么做我想也只是为了自己高升,官场和军队里这种事多了去了,不择手断、污蔑妄告还是最轻的,为了党国的利益,你还是先忍一忍吧!”

“是!”张贤点了点头,吕奎安说得何尝不对,如今他还没有和黄新远扯破脸皮,此事到此为止也算是告一段落,自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以后防着一点也就是了。

“老乡,你那边的战斗怎么样呀?听说你们一一八旅打了一个漂亮的仗呀!”吕奎安随便说着。

张贤笑了笑,道:“只是一小仗而已,并不算什么的。”

吕奎安道:“呵呵,知道你是一个打仗的能手,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谢谢!”张贤客气地道。

放下了电话,张贤一回身,看到了钱雄风已经站在了屋里,连忙问道:“钱营长,你有什么事吗?”

钱雄风点了点头,却又看了看这个作战室里,此时虽说只有张贤一个长官,却还有报务员、接线员等其他的人。

张贤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带着他走进了内屋自己办公室。

※※※

马文龙把这份情报撕成了碎片,丢进了小溪里,那些碎片如同雪花一样纷纷飘落,随着哗哗的流水远去。

“这份情报可靠吗?”熊卓然依然有些不放心地问着他。

马文龙点了点头,告诉他:“可靠!传出这份情报的人跟过我很久,我可以用我的党龄来对他负责!”

熊卓然也点了点头,道:“如果这份情报说得是真的,那倒不失为一步很好的方案,只是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谁也说不好这是不是敌人的一个计谋。”

马文龙道:“先不管是不是敌人的计谋,我觉得此计可行。我们可以用一个连作为诱饵,只当是我们的溃散的败兵,就让北面敌十二旅咬住,诱其深入,然后集中全部的力量,把他围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吞掉他,所以只围不打,敌第三师定然会狗急跳墙,肯定会调西面的部队来增援,呵呵,到时我们再一举向西,全军都可以突围而出。”

熊卓然点着头,同时又担忧地道:“我只怕等我们围住知十二旅手,南面的敌七十九师和东面的一一八旅会伺机合围上来,到时他们搞一个里应外合,那么我们上万人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说得也不错。”马文龙也点着头,同时道:“南面的七十九师我不担心,他们不敢过于露头,而且距离也远一些,等他开过来其马要两天以后了。”

“那东边的一一八旅呢?”

马文龙一笑,道:“情报里不是说了,用一个大队对一一八旅进行攻击,他定然不会西向求援十二旅的。”

熊卓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放心,这太冒险。前天我们两个大队打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夺下他们的一个阵地,如今只用一个大队,怎么可能拖得住如此精锐的一个整编旅呢?这个一一八旅的旅长张贤精明得很,他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奥秘。这场战斗的关键还是这个一一八旅,一一八旅如果不来救援,那么我们就可以顺利突围;一一八旅一旦过来,那么我们根本无路可逃!”

听着熊卓然的分析,马文龙连连点头,这个老熊果真得是从战斗中走出来的老红军,打仗的经验一点不比自己差,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与张贤的关系,这份情报是从一一八旅里送出来的,送出这份情报的人自然就是张义,以张义的脑子,还想不出这么好的计划来,出这个主意的人肯定是张贤。既然出这个主意的是张贤,那也就是明摆着的事,张贤打算放自己一马。只是这种事却不能跟这位熊政委说得太多,毕竟,这种事也只能是自己可以意会,却不能明言的。

“我看我们还是保守一些!”熊卓然想了想,道:“如今这种形势之下,我们不能冒太大的险,必须一举成功。”

“依你的意思,怎么一个保守法呢?”马文龙问道。

熊卓然道:“这份情报可以部分采用,我们还是准备既定的方针,必须先把一一八旅打痛,他也就不敢出兵救援了。”

看着熊卓然如此坚定的说着,马文龙也只能点头,如果抛开他与张贤的私人关系,张贤有可能会放水这一条件,熊卓然的谋定无疑是正确的。

“难呀,我们怎么才能够打痛一一八旅呢?”马文龙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要抓紧时间,得到一一八旅的防御图!”熊卓然肯定地道。

是呀,如果得到了防御图,那么一切也就好办多了。

※※※

“你肯定?”张贤问着钱雄风。

“嗯!”钱雄风肯定地点着头。

张贤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道:“这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我也没有想到,徐团长会和黄副旅长是一起的!”钱雄风道:“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但是后来看到他们进了同一间屋子里,我亲眼见到徐团长把他们团的防御图交给了黄副旅长。”

张贤沉思了片刻,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钱雄风道:“钱营长,这件事你先不要说,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明白!”钱雄风道。

“对了,这些天,黄副旅长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吗?”张贤又问道。

“有!”钱雄风道。

“快说说!”

“昨天晚上,他身边的赵副官去找过你弟弟张义了,然后今天一早赵副官去了十里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钱雄风告诉他。

张贤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件事我知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钱雄风想了想,摇了摇头。

张贤看了他一眼,问道:“赵副官好象专门去了趟师部的辎重处,不知是为什么?”

钱雄风愣了一下,诧异地道:“旅座这个也知道呀?”

张贤笑了一下,道:“我这也只是在门口问了下卫兵,是听卫兵告诉我的。”

钱雄风道:“赵副官去那里领了几张绘图纸,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呀,他是副官,领几张纸也是正常的。”

“是呀,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张贤这样地道。

然后,张贤又问了些其他方面的问题,便把钱雄风打发了出去。

等钱雄风一走,张贤马上取过随身的公文包,急急打开来,将那份一一八旅的防御图打开来,仔细地查看着,蓦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地图一角的手印上,那里原本应该是干净的白底,而此时却留下了铅粉手印,很显然是有人的手指上沾染了铅笔末,又用这个手指摸过了这张图。

他把地图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细细察看,果然看到了有铅笔描拓后留下的印痕,不用多想了,这张图已经被人描摹过了。

张贤愣愣地放下这张图,回忆着自己是何时的疏忽,给了别人以可乘之机。想来想去,都想不起来,唯一让他想到的只有自己弟弟张义有这个可能。这个公文包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放在自己的床头,想一想,唯有跟自己同一屋的弟弟张义才有可能盗取出这张图来。

张贤不由得心往下沉,他命人叫来昨夜里在自己门口站岗的卫兵,这个卫兵告诉他,夜里的时候,张义出去过两次,说是去解手,这两次相隔也只有两个小时。

打发走卫兵,张贤心下豁然开朗,不用多问,这张图是张贤偷偷拿出去的,一定是给了某个人,这个人也不简单,竟然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描出了副本,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没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试想一一八旅里,除了他这个旅长曾经做过作战副官,对绘图别有特长之外,第二个有此能耐的就只有黄新远了。

黄新远,终于要被他抓住把柄,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只是看来,自己的弟弟张义也已经卷入了其中,他这个当兄长的又将如何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