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程双闻言脸上的表情没来由一僵,“年轻女人?”

助理说是。

程双便不再说话。

祝谨宸从未带女人来过金门,以前他来金门,最多的是带客户来谈生意,要么是带冯明来查账。

在祝谨宸身边,至少在金门这个地方,祝谨宸身边的女人永远都只有程双一个。尽管祝谨宸和程双的关系就仅仅止步于上下级。

程双的喉头微紧。

助理小心询问:“程总,您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程双知道她不应该过去打招呼。

祝谨宸没给她通知,就证明不需要她出现,如果她擅自出现,那就是不懂事了。

程双犹豫了一秒,“去准备个果盘,我亲自给祝总送过去。”

助理闻言称是,但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程双喊住,“等等。”

助理立刻顿足。

程双却又道:“算了,不用准备了。”

助理并不理解,但也不敢多问,只恭敬称是,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程双到底还是没敢贸然去见祝谨宸,助理离开后,她打开办公室的电脑调出了游戏机厅的监控。

在整个金门,除了包间和卫生间之外,所有地方都设有监控,而作为金门的法人,程双自然是可以随意调取任何位置的画面。

监控录像中很快便锁定了祝谨宸的身影,他穿了一件黑色暗纹的衬衣,西裤也是黑色的。他正站在射箭场的区域,有工作人员给他递了弓箭,是小尺寸的弓箭。祝谨宸的身边站了一个女孩,祝谨宸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女孩面容,程双看不到女孩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祝谨宸在笑,表情很是宠溺。

祝谨宸在教那个女孩射箭。

程双的指尖无意识触碰到放在桌面上的咖啡杯,里面是冰美式,指尖被那冰凉刺激了下,一秒缩回。

程双继而垂了眸,将监控关闭。

祝谨宸跟苏莞一直在游戏机厅玩到晚上九点半多,游戏机厅有一张电子卡,累计积分用的。每一款游戏在游戏结束之后都会根据成绩给予一定的积分,所有积分累计到最后的总和可以去前台兑换礼物。

苏莞拿着电子卡去前台的时候,祝谨宸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游戏机厅里面的声音很嘈杂,祝谨宸便扬了下手机,示意苏莞他去外面接电话,顺便在车里等苏莞。

苏莞点头应着,然后转身跟祝谨宸相反的方向走到了前台。

前台帮她兑换了一瓶50ml的牌子香水,小小的礼盒,很是精致。

苏莞在自己的手腕上试了下香,是那种交织着玫瑰、柑橘的木质香。

苏莞继而对前台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她坐电梯直达一楼,途径通往大堂的长廊,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走出来几个男人,一身的酒气。苏莞下意识躲,为首的男人壮高个,印花的牌子衬衫,一副贵胄子弟的模样。

他瞧见苏莞后脚步一顿,胳膊抬起的瞬间,就直接拦住了苏莞的去路。

苏莞皱眉又躲,那男人又拦。

男人身边的人都跟着暧昧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肩膀有纹身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瞅苏莞,“小妹妹,你自己一个人?”

苏莞不吭声。

那个纹身男人就要过来掀苏莞的裙子,苏莞不动声色瞅准时机用手里的香水狠狠砸了他的眼睛,那地方的肉最嫩,香水的玻璃瓶重,男人毫无防备惨叫一声,苏莞便趁乱连忙飞奔出了长廊。

长廊外面就是大堂,大堂外面就停着祝谨宸的车。

祝谨宸刚才在外面打电话,门童便将祝谨宸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上来。

苏莞快步跑过去,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进了副驾驶,然后“啪嗒”一声落了车门锁。

祝谨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蹙眉瞧了苏莞一眼,“你被狗撵了?”

苏莞刚想说差不多,但她的话还未出口,副驾驶的车门便被人猛地踹了一脚,“砰”地一声震响。

祝谨宸脸色顿时一沉。

下一秒,那些男人便齐齐将祝谨宸的车团团围住,又有人在驾驶室的车门踹了一脚,骂骂咧咧的,“操/你/妈!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祝谨宸又偏头看向苏莞,目光从上到下看得仔细,在看到苏莞的裙摆上有褶子的时候,祝谨宸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沉了沉,“伤到哪没有?”

苏莞摇头,“我没受伤,但我把他们其中一个人打伤了。”

祝谨宸没来由笑了声,“做得好。”

祝谨宸继而按下驾驶室的车窗玻璃,外面的天色黑暗,金门的霓虹却闪耀。霓虹映进车里,祝谨宸的身体轮廓在最浓的光线里,面容与光亮错过,隐匿在晦黯的深处。

车外骂骂咧咧的男人正趁着落车窗的空档挥拳进来,祝谨宸反手一搪,男人的拳头被祝谨宸单手抵住,然后重重向车窗外搪出,男人的胳膊肘顿时不受控制的撞击在自己的肋下,闷地一声,撞得他踉跄后退了一步。

男人不敢置信一怔,借着霓虹的束光,男人看到祝谨宸的一张脸渐渐分明,眼底尽是寒意。

男人顿时面色骤变,“祝总……”

其他围着车的男人没看到这边的具体情况,只以为自己的同伴吃了亏,纷纷要过来跟祝谨宸动手,但他们才一过来,便被那个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拦住了。

那个被苏莞用香水瓶子砸过眼睛的纹身男人尤其不满,扯着嗓子叫嚣着,“军哥!干他!”

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立时瞪他一眼,纹身男便不敢说话了。

金门的保安纷纷赶了过来,说是保安,其实是打手。像金门这样的地方,普通保安根本就镇不住场子。

为首的保安经理人高马大,右边眉毛处有一道狰狞地疤痕,像是刀疤,很是骇人。

他的声音粗犷,但却恭敬,“祝总。”

祝谨宸嗯。

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这会儿酒也醒了,脸色白着。他的手扒着车窗,连忙服软,“祝总,您看我也不认识嫂子,我要是知道这是嫂子,您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放肆……”

祝谨宸笑得危险,没解释他和苏莞的关系,反而慢悠悠开口,“不知道没关系。”

他说着对保安经理打了个手势,“找个地方让他知道一下。”

保安经理闻言立刻恭敬称是,他大手一挥,身后的打手便一跃而上。都是练家子,拖走几个混混根本毫不费力。

那个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还想继续跟祝谨宸求饶,但祝谨宸根本懒得跟他废话,祝谨宸一踩油门,巨大的惯力把那个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掀翻在地,很快便被另外的打手直接拖走了。

苏莞透过车窗看向那些被打手拖走的男人,忍不住问祝谨宸,“他们会怎样?”

祝谨宸肯定不会把实话告诉苏莞,只哄小孩似的骗她,“不知道,大概就是跟他们讲讲道理。”

苏莞再傻也不可能相信这种话,但祝谨宸不说,苏莞便也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祝谨宸撇见苏莞手里的香水,粉粉的颜色,长方形的玻璃瓶,他问苏莞,“你拿这个打的人?”

苏莞点头,“打的眼睛。”

祝谨宸没说什么。

他途径一个路旁的垃圾桶,车子停稳,然后他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玻璃。祝谨宸将苏莞手里的香水拿了过去,就那么直接透过车窗扔进了路旁边的垃圾桶里。

苏莞抬眸看向他。

祝谨宸没解释,只承诺,“回头再给你买个新的。”

苏莞其实不算喜欢香水,她平时也不太喷。

但她却没有拒绝。

她看向窗外的夜色,泼墨的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远处的摩天大楼耸入深沉如墨的天际,霓虹环绕着,看似闪耀,却实则寂寞。

之后的几天过得都很平静,那天晚上发生在金门的事情无声无息,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苏莞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贵胄子弟模样的男人是北城区房地产老总的儿子,老总姓齐,在E市也算是有点名号,但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却一直没敢吭声,就足以证明祝谨宸的势力和手段。

大概是在周末的下午,祝谨宸收到请帖去了一趟中心路的黄金楼,这次不是什么应酬,而是顾安衍订婚。

其实原本也用不着祝谨宸去,毕竟同父异母,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弟,但祝董事长也给祝谨宸下了通知,祝谨宸便不得不去走个形式。

顾安衍与简禾的订婚宴办的异常简单,按道理讲,像祝、简这样的家庭,最低也得摆个会场,邀请一下亲朋好友以及商圈的合作伙伴。但他们的订婚宴却只有一个包间,谁也没请,就只双方父母,以及简禾的妹妹简妍外加祝谨宸。

顾安衍与简禾的意思是低调,但这已经不是低调,而是不太像话了。

别人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祝谨宸却看得门儿清。顾安衍对简禾,也许是有感情的存在,但一定不多。

当然,简禾对顾安衍的态度也差不多。他们俩这婚是订了,但将来能不能结还是个未知数。

祝谨宸冷眼旁观。

入席的时候,祝谨宸挨着顾安衍坐,祝谨宸旁边是简禾的妹妹简妍。对面主位上是简禾的父母,以及祝董事长。

祝谨宸没看到顾安衍的母亲,表面客套问了顾安衍一句:“怎么没看见顾姨?”

顾安衍面色不变,语气平和,“她身体不好。”

祝谨宸便没再多问。

这时顾安衍开始向简禾的父母介绍祝谨宸,“我弟弟,祝谨宸。”

简禾的父母闻言看过来,祝谨宸先行礼貌地尊了声,“伯父、伯母。”

对方同样礼貌地回应了声。

顾安衍又对简妍道:“小妍,这是我弟弟祝谨宸,比你大五岁。”

简妍连忙应声,然后很轻地唤了句:“谨宸哥哥。”

其实从简妍刚进门的时候她就一眼看到了祝谨宸,不同于顾安衍那正统的英俊,祝谨宸是慵懒的,带着一点点坏。

简妍只是偷偷望了一秒,便垂了眼眸,耳朵有些红。

祝谨宸听到简妍唤他“谨宸哥哥”,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甚至没有看她。

这顿饭,祝谨宸连个配角都算不上,自然是全程吃饭装透明。两家的长辈都对这门婚事都非常满意,毕竟是门当户对,自然热络。

祝谨宸靠着椅子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丝毫没察觉旁边一直有个人在偷偷地看他。

简妍是简家的幼女,不同于简禾作为未来中和集团的掌权人培养,简妍是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她一直都是乖乖女,从小到大按部就班地接受着最优良的教育,接受着最正统的认知,她的世界从未被污染过,即便已经二十多岁,却依然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像童话般完美的爱情。

她愣愣地盯着祝谨宸看,看得出了神,直到祝谨宸察觉,淡淡一扫,她下意识反应过来,又连忙将目光躲开。

祝谨宸见多了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小姑娘,没揭穿没搭理。他继而从烟盒里叼了支烟起身,淡淡礼貌向简禾的父母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门一开一合,掩去了祝谨宸的身影,也隔绝了简妍的目光。

祝谨宸这一出去就在外面待了很久,等他重新回到包间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该结束了。

顾安衍作为简家未来的女婿,自然是要去送简禾的父母,祝谨宸便跟祝董事长一路往外走。

临将祝董事长送上车的时候,祝董事长又忽然将祝谨宸叫住,“最近你爷爷他身体不好,你抽空去看看。”

这话是一语双关。

如果这事儿放在普通家庭,那么爷爷身体不好,孙子去探望就纯属于亲情,但放在祝家这样的家庭就不一样了。

祝家老爷子代表的是权利,是威信,是主持大局的人物。换句话说,他老人家活着,祝家任何人都不敢放肆,但如果他老人家不在了,很多事情,可就没人能压得住了。

如今顾安衍回到祝氏集团,野心勃勃,他和祝谨宸早晚都要有一场龙争虎斗,只不过现在,祝家老爷子在,他们两个谁都不敢罢了。

祝谨宸闻言眼眸微沉,但他的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祝谨宸淡漠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便转身走向了另一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

简禾的父母已经被顾安衍送到了车上,他和简禾的父母同坐一辆,简禾和简妍姐妹俩坐另外一辆。

在车上,简妍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祝谨宸,简禾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直接出声警告,“祝谨宸不行,找男人要找忠厚老实的,对你好的,别只看外表。”

简妍闻言扭头看向简禾,“那姐夫呢?姐夫他忠厚老实吗?”

简禾皱眉。

简妍长这么大从未跟简禾顶过嘴,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简禾无意将自己和顾安衍之间的那些破事儿跟简妍解释,再说即便她解释了,简妍也听不懂。但简妍毕竟是简禾的亲妹妹,简禾还是耐心地对她道:“祝谨宸城府太深了,你驾驭不了他便只能吃亏。你从小被宠着长大,受得了那些委屈?”

简妍抿唇,“但姐姐你怎么知道祝谨宸一定会给我委屈受?”

简禾闻言顿时就沉了脸色,“简妍,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简妍便不敢再说话了。

她一向畏惧简禾,比父母尤甚。父母疼爱幼女,一惯是宠的,但简禾这个姐姐有的时候却十分严厉。

简妍垂着头,面上一声不吭像是服软,但心里却依然倔强。她对祝谨宸是一见钟情,她从没见过像祝谨宸这样好看而又不羁的男人。

她确定,她很喜欢他。

两家人的车各自从酒店门口驶离,祝谨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多。

他进门径直走进厨房,在冰箱的门上贴了张小纸条,上面写了几行字,一看就是苏莞的笔迹,「你没回微信,所以不知道你晚上回不回来。我做了牛肉盖饭,米饭闷在电饭煲里,牛肉酱在保温盒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吃吧?就是把那个酱倒在米饭上,然后再用勺子搅拌搅拌就行了。」

祝谨宸不觉失笑,这是把他当傻子了吗?

祝谨宸继而扔了小纸条,伸手掀开电饭煲的盖子瞧了眼,是米饭,又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看了眼,是牛肉酱。

他拿了碗,舀了米饭又倒了牛肉酱,然后用勺子搅拌均匀。他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去品,挺好吃的,但不如刚出锅的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好。

祝谨宸尝了尝便将碗筷放下了,毕竟晚上已经吃了饭,这会儿再好吃的东西也吃不下。

他又拿出手机给苏莞发微信,「在哪?」

信息发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只三个字,「在超市。」

祝谨宸便没再回复,他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出来的时候,苏莞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回来了。

祝谨宸穿着浴袍走过去用手指扒拉了一下,什么酸奶、薯片、小蛋糕,都是苏莞爱吃的,也都是祝谨宸不爱吃的。

祝谨宸微微挑了下眉,这女人打着给他买食材的幌子倒是一点也不亏待自己。

苏莞正专心致志地往冰箱里摆放食材,祝谨宸刚才进来的时候脚步轻,苏莞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会儿她一回头猛地看到一个人站在她身后,顿时把她吓得“啊”了一声。

祝谨宸皱着眉开口,“你见鬼了?”

苏莞用手抚了下胸口,“你不声不响地站在别人身后做什么?”

祝谨宸没来由笑了声。

苏莞没理他,继续往冰箱里摆食材。

祝谨宸看着她先弯腰后踮脚,把冰箱从下到上都塞得满满当当。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浴袍,没有烟,他又走出厨房,去客厅的桌子上拿了烟盒,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回到厨房的时候,他还闲情逸致地朝空气中吐了个圆圆的烟圈。

祝谨宸瞧着冰箱问苏莞,“这些菜能储存多久?”

苏莞想也没想,直接回,“储存不了多久,没几天就吃完了。”

祝谨宸侧身靠到冰箱上,天花板的灯光映衬下来,让他面部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要是不吃能储存多久?”

苏莞这才稍稍偏头看他一眼,“不吃留着做什么?”

祝谨宸把烟掐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你跟我回一趟我爷爷家。”

苏莞闻言微怔,“我跟你一起?”

祝谨宸嗯,“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

苏莞以为自己刚才没把话里的意思表达清楚,又重复道:“我是你的员工,我跟你一起去见你爷爷合适吗?”

祝谨宸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怎么不合适?你是助理,也是司机。难不成四百多里路让我一个人开回去?”

苏莞说:“你不能坐飞机去吗?”

祝谨宸那痞气说来就来,“我就喜欢开车。”

苏莞默了一秒,“那……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祝谨宸说现在。

苏莞顿时就睁大了眼睛,“现在?”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祝谨宸弯腰帮苏莞把地上的食材通通塞进冰箱里,然后关了冰箱门,“走吧,晚上开车凉快。”

最后两个人在晚上九点二十分从E市出发开车前往A市。

夜色深沉风微凉,市里的路上车不多,一上高速就更看不到车了。

祝谨宸说他先开,苏莞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不多久困意来袭,歪在椅子里昏昏沉沉地睡着。祝谨宸没打扰她,只是将车开的更稳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莞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目光所及的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宽阔繁华的江畔。

苏莞又扭头看向祝谨宸,“到哪了?”

祝谨宸说G市。

G市是A市与E市中间的城市,也就是说,车子才行驶了一半的路。

苏莞扒着车窗东瞅西看,车驶下高坡 , 没入一条凹形的小路。

苏莞疑惑问祝谨宸,“不走高速?”

祝谨宸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远处。

苏莞下意识扭头去看,远处的江面上,月亮泛着光晕,洒映在水天相接之处,神秘而又优美。

车子缓慢减速行驶到江边,然后靠边停了。

祝谨宸微微调低了车座椅,逆着斑驳的光与影将车窗全部落下,“累了,歇会儿。”

苏莞好笑看向他,“放着飞机不坐,非要开车,这会儿又喊累。”

祝谨宸不可置否,他慵懒地靠躺在座椅里,周遭寂静,车外微风阵阵,弥漫着盛夏的花香。

苏莞也将座椅背放下些,与祝谨宸并排靠躺在车里。

祝谨宸唤了苏莞一声,“苏助理。”

尾调勾着明晃晃的轻佻,让人觉得暧昧。

苏莞扫他一眼。

祝谨宸继而从后车座上拿了一盒子东西递给苏莞,“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在夜晚的江边放烟花?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G市的江边最符合你的要求。”

苏莞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那种烟花棒,很细,银色的,又叫仙女棒。她当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制造个傻白甜的人设罢了,没成想祝谨宸却记在了心里。

苏莞的眼眸微动,“你是特意来这里?”

“顺路。”

祝谨宸点了根烟,烟雾很浓,只是一口就将他的脸噬没。有江风灌入车内,在车厢内蔓延,将烟雾吹散了一些。

其实就是特意,只是祝谨宸不肯承认。从E市到A市,有两条相连的高速,根本用不着经过这里。

苏莞抿唇没有拆穿,她拆开包装打开盒子抽出一根仙女棒,顶端触及祝谨宸指间燃着的烟头,刹那间银白色的火光燃起,像蒲公英一样。

苏莞不觉失笑,“怎么像给小孩子玩的。”

祝谨宸瞧着她,“你不就是个小孩。”

苏莞也不反驳,一支燃完,她又立刻点燃了另一支,但火花太小,她便干脆拿了两支一起点燃。

火花在夜幕里燃烧,这样亮的光映亮了苏莞的脸。祝谨宸看到苏莞笑了,笑得温和而又好看。

苏莞就那么一支接一支地将烟花点燃,手里的烟花燃尽,抽出新的,祝谨宸就顺手给她点上,动作自然,气氛温馨又和谐。

其实,苏莞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因为没有人会介意她的心情,好或不好,都无人关心。

苏莞将所有烟花燃完。

祝谨宸问她,“好玩吗?”

苏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还行。”

祝谨宸不紧不慢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他才闷笑出声。

祝谨宸和苏莞抵达A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老爷子早就睡觉了,是保姆给他们开的门。

保姆第一次见苏莞,祝谨宸介绍说是助理,兼职司机,保姆很赶眼神儿,连忙给苏莞单独收拾客房,让她睡下了。

次日两人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苏莞原本定了闹钟,她觉得第一次登门就睡懒觉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但祝谨宸偷偷把她定的闹钟关了。

一晚上颠簸了四百多公里路,说不累都是假的。没有闹钟叫醒,苏莞一觉就睡到了次日中午十一点多。

这会儿祝谨宸已经醒了,但没有离开房间,就等着隔壁苏莞醒了之后跟他一起下楼,然后正好准备吃中午饭。

苏莞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下楼看到祝谨宸的爷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家老爷子倒是没介意这么点小事,此时坐在餐厅里一边儿抽着旱烟一边儿看着报纸,听到他们进来就抬起头,一笑,带了几分慈祥,“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祝谨宸迈步走过去坐到老爷子身边,“睡得挺好。”

老爷子将手里的报纸放到了一边,“你这作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半夜的跑过来做什么?”

祝谨宸笑着,“这不都是因为想您了吗?”

老爷子闻言哈哈直笑,又上下打量着苏莞。

苏莞连忙站起身来,敬重地对老爷子九十度鞠躬,“爷爷您好,我叫苏莞,是祝总的助理。”

老爷子闻言嗯了声,脸上看不出态度,只摆了摆手,“坐下坐下,正好到饭点了,咱们先吃饭。”

苏莞便点头,又拘谨地坐了回去。

一顿饭,爷孙俩没聊任何公司上的事,就只聊着家常,苏莞插不上话,只全程微笑听着。

饭后老爷子给苏莞包了个红包,算是长辈给小辈的见面礼。

苏莞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不该收。

祝谨宸对她点头,苏莞才恭恭敬敬地双手将红包接了过去。

夏天热,保姆从冰箱里拿了冰镇西瓜做了果盘给大家消暑。西瓜端上来还没吃,祝谨宸又将保姆喊住,“王姨,再切点别的水果,冰镇西瓜太凉了。”

祝谨宸平日里最怕热,只要一回来,保姆一定会给他切冰镇西瓜,他最好这一口。但今天嫌凉,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苏莞。

女孩子,总是不能吃太凉的东西。

保姆闻言笑着跟老爷子打趣,“您瞧瞧,谨宸如今也知道疼人了。”

老爷子只是温和地笑,但没表示。

保姆又切了香蕉和芒果,点缀了葡萄和蓝莓,果盘端上来,祝谨宸就直接把那个盘子推到了苏莞的面前。

祝家老爷子是有下午钓鱼的习惯,他年纪大了,觉少,一般不睡午觉。他继而起身,又瞧了眼祝谨宸,伸手指了指客厅里放着的钓鱼工具箱,“等会儿给我把箱子搬到湖边去。”

祝谨宸正吃着西瓜,没来得及应声。

老爷子又斥了他一句:“听见没有?”

祝谨宸把还没吃完的西瓜往桌上一放,“爷爷,我这是来给您干苦力的。”

老爷子鼻孔里出气,“长这么大个子干点活儿能累死你。”

苏莞没见过爷孙俩这种相处方式,怕他们吵架,连忙接话道:“要不,我帮您把箱子搬过去吧。”

老爷子摆了摆手,“箱子沉,你搬不动,让这小子搬就行。”

祝谨宸便起身走到客厅,轻轻松松就

搬起了那个很大的钓鱼工具箱,“给您放到老地方?”

老爷子嗯。

祝谨宸便向门外走去。

老爷子继而又看了苏莞一眼,和蔼可亲,“小姑娘,外面天热,你就坐在这里吃水果吧。”

老爷子把话说得很温和,但苏莞心里明白,老爷子这是要把她支开。

苏莞只能点头,礼貌应着好。

老爷子随即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他摇着蒲扇,下了屋前的台阶,慢悠悠地穿过别墅前的小路,就径直去了湖边。

祝谨宸刚把钓鱼工具箱放好,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没说话,又回过了头去。

老爷子迈步走过去,用蒲扇敲了祝谨宸的脑袋,“你小子给谁摆脸色?”

祝谨宸将鱼竿鱼饵都准备好放在了一边,没绕弯子,开门见山,“爷爷,您不喜欢苏莞。”

老爷子坐到祝谨宸为他摆放好的板凳上,也没绕弯子,直接点明了,“丫头是不错,但不适合做我的孙媳妇儿。”

祝谨宸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他沉默了会儿。

老爷子随手打开手边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雪茄。

祝谨宸帮老爷子递上了雪茄剪,还有点雪茄专用的雪松木条和打火机。

老爷子抽了两口,空气中很快便充满了雪茄的味道。

祝谨宸将自己手里的鱼竿拿起来,鱼线带着鱼饵随意地扔在湖里,“爷爷您不满意苏莞,但大哥应该很希望我能跟她在一起,毕竟大哥为了我能跟她在一起,可是辛辛苦苦地培养了她十年。”

老爷子闻言顿了顿,没吭声,又抽了一口雪茄。

祝谨宸继续试探,“我调查过大哥,但调查结果却令我很意外。大哥在16—20岁期间下落不明,而顾姨也在大哥十六岁那年忽然住进了精/神/病医院。这些事情外人都不知晓,爷爷您清楚吗?”

老爷子依旧没吭声,雪茄的烟雾与他的双眼一般浑浊,几乎要融为一体。

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老爷子,祝谨宸调查到的事情,老爷子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当年祝谨宸的母亲跟顾安衍的母亲争风吃醋,祝母善妒,虽然不道德的人是她,但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针对顾安衍和他的母亲。

祝谨宸的外公是做外贸出口,又向来护短,受祝母一诉苦,便一时糊涂,瞒着所有人,利用出国务工的名义,将当年年仅十六岁的顾安衍拐/卖到了境外,令其在那里自生自灭。

那是个不太平的地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扔到那里,基本上就是凶多吉少。

顾母得知顾安衍失踪,第一时间求助了祝家老爷子,但老爷子即便在E市手眼通天,但去了那种地方也是毫无办法。

当时摆在老爷子面前有两个难题,一是长孙顾安衍的安危,二是祝家的安宁。

因为将顾安衍拐/卖到境外的人是祝谨宸的外公,所以,如果祝老爷子选择报警求助,那么,祝谨宸的外公定然会被判刑。

他被判刑不要紧,但因此就会曝光一系列的舆论丑闻。而这样的丑闻如果被别有用心的商业对手拿去利用炒作,那么就会直接影响到祝氏集团的发展,甚至会给祝氏集团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作为祝氏集团的掌权人,当时的祝老爷子在长孙的安危和集团公司的发展之间,权衡利弊,选择了后者。

毕竟,事已至此,顾安衍能顺利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没有顾安衍,祝家还有祝谨宸,祝家只要后继有人,祝老爷子并不在乎那个延续香火的人是谁。

所以,当祝家老爷子一力压下了此事,并欺骗顾安衍的母亲,说顾安衍已经遇害之后,顾安衍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直接精神崩溃,住进了精/神/病医院。

当时的祝家老爷子绝对没有想到,在时隔九年之后,他还能重新见到他的长孙。

但精明如老爷子,也心知肚明,能从那种地方好好地活着回来,大抵已经不干净了。

祝老爷子基本可以断定,顾安衍回到祝氏集团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报仇,另外一个,是洗/钱。

在国外的赌/场是合法合规的娱乐场,在国外洗/钱,能够不留痕迹,另外赌/场的收汇款账号不固定,而且幕后有黑势力,国内无法追溯冻结。

顾安衍明显有这个条件。

老爷子几口抽完了雪茄,语气平淡,“既然你调查了你大哥,你就应该知道,你的外公跟你的母亲,都亏欠了你大哥太多,你虽然无辜,但你不可否认,你才是最终的受益者。”

祝谨宸微敛了眼眸,“外公已经去世,母亲虽然善妒,但她对当年的事情并不清楚。”

祝老爷子的面色严肃,“祝谨宸,你要记住一件事,顾安衍是你的大哥。”

祝谨宸的目光落在老爷子手腕的佛珠上,“但是爷爷,大哥早晚都会出事。”

老爷子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祝谨宸说的是事实。

顾安衍不走正路不是一天两天了,继续放任下去,来日东窗事发,顾安衍很可能会拉上整个祝氏集团为他陪葬。

但是……

祝老爷子抬起头,看着平静无波地湖面。有阳光落在湖面上,撒了一片细碎地晶莹,“谨宸,你大哥受了太多的委屈,起码在我死之前,他都要好好的。”

短短一句话,湖边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如果让祝老爷子重新选择一回,他还是会舍弃顾安衍而保全大局,但顾安衍,到底是他的亲孙子。

祝谨宸便不再吭声。

下午回去的时候,保姆和苏莞已经做好了晚饭。原本保姆是不敢使唤苏莞的,但苏莞执意要帮忙,保姆便跟苏莞分别做了三个菜。

晚饭过后,祝谨宸便带着苏莞准备返程。

保姆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便想留他们再住一晚,等明天白天再走。

但祝谨宸不想住了。

毕竟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探听的事情也都已经探听了,老爷子又不喜欢苏莞,苏莞在这里也很拘束,根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保姆一直把他们两个人送到大门口,临离开前,还再三叮嘱了要路上小心。

祝谨宸和苏莞一一应下,然后开车驶离。

在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祝谨宸开车。

苏莞本来想开,但被祝谨宸拒绝了。

苏莞问他,“既然你自己能开一个来回,还拉我一起来做什么?”

祝谨宸笑了下,说他愿意。

苏莞偷偷对他翻了个白眼。

祝谨宸半真半假,“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很不错。”

苏莞挑眉,“哪里不错?”

祝谨宸笑意更深,“偶尔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拿你调节一下心情很不错。”

苏莞气得简直想将祝谨宸从车上推下去。

祝谨宸见好就收,他掌握着方向盘将车行驶上高速,有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他又淡淡地开口,“苏助理,你可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苏莞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愣。

但祝谨宸却没有解释。

两个人返回E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多,连续两天晚上赶夜路,不累也乏了。

到家之后,两个人分别回家洗了个澡便倒头大睡,次日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第三天的日头上,祝谨宸去了一趟总公司。

他中午要替总公司去应酬一个客户,是一项新谈的总公司工程。

原本像祝谨宸这种已经在子公司任职的情况,总公司的事情是轮不到他管的。但祝谨宸毕竟是祝董事长的儿子,当父亲的自然还是有私心,想要把总公司的项目交给自己的儿子去处理。

祝谨宸一共带了六个人陪他一起去饭局,都是市场部的精英管理层。在去之前,有高管跟祝谨宸玩笑,说这次的客户酒量很大,而且人很豪爽,要祝谨宸小心别被灌醉了。

祝谨宸一开始还没把这话当回事儿,因为他自己的酒量就很好,虽然算不上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但也绝不是轻易就能被灌醉的那种。

但去了之后祝谨宸就知道高管为什么要提醒他了。

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能喝了,那酒喝得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祝谨宸带去的六个人轮着给祝谨宸挡酒,这才让祝谨宸勉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把该谈的正事儿都在饭桌上给谈妥了。

吃完饭后,祝谨宸在包间里就吐了。高管给他开了间客房,祝谨宸便在客房里睡了一觉。

他这一觉睡得极沉,大抵是酒精的缘故,他一觉就从中午两点半睡到了下午五点半多。

祝谨宸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虽然总的来说比中午的时候要好很多,但依旧还是头重脚轻。

他继而起床去浴室洗了个澡,把自己彻底地清理了一番,才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回家。

这个时间已经是下午快七点钟,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祝谨宸一进门,屋里却亮堂堂的,还飘着饭菜的香气。

祝谨宸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生活,家里有个人给他做饭,等着他回来吃。从前保姆也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又觉得并不太一样。

苏莞很快陆续端着几个菜从厨房走到了餐厅,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肉丸子、脆炒竹笋,以及海带汤。

祝谨宸已经洗好了手坐在餐厅里等着,苏莞一靠近就闻到了祝谨宸身上的酒气。

很淡,不算浓。

苏莞落座摆放好碗筷。

祝谨宸一脸的疲倦,“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跟我去一趟J市。”

苏莞应着,没多问。

今天的应酬是个开始,这项工程涉及了祝氏集团和中和集团以及今天饭局上的王总,是一位J市的工程方老板。

祝董事长的意思,让祝谨宸和顾安衍同时作为祝氏集团的代表去J市谈生意,而中和集团那边,自然是简禾作为代表。

原本,苏莞是不需要去的。

她没有参与的身份,但祝谨宸想要带着她。没来由的,总觉得如果出差十多天都见不到她有些不太习惯。

祝谨宸伸手接过苏莞帮他盛的米饭,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他胃疼,米饭又不好消化。

苏莞看出祝谨宸的脸色有些苍白,问他怎么?

祝谨宸问苏莞:“有小米粥吗?”

苏莞说没有,但她说着的功夫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向厨房走去,“你等一会儿,我给你煮。”

祝谨宸嫌麻烦,说算了。

但苏莞已经走到厨房拿了碗盛着小米去洗,“很快就煮好了,你等等。”

祝谨宸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着苏莞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居家的衣服,天热,她穿得单薄。隔着衣服,祝谨宸隐隐能看到里面透出的腰线,还有细细的内衣肩带。

祝谨宸懒懒地唤了她的名字,“苏莞。”

后者闻言应了声,但没回头,手上在调火,眼睛盯着锅里。

祝谨宸就不说话了。

苏莞迟迟没等到下文回头看了他一眼。

祝谨宸也不解释,也没吭声。

苏莞问他:“你刚才喊我做什么?”

祝谨宸说没什么。

苏莞吐槽,“没什么喊我做什么。”

祝谨宸就笑。

苏莞抿了抿唇,又回过头去。

小米粥很快就熬好了,确切的说,是用电高压锅硬闷的。这种方法熟的快,但口感上却差了些。

没办法,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小火慢炖,两小时祝谨宸也未必能喝上一口。

苏莞小心翼翼地拿碗盛了些汤,黄澄澄地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

祝谨宸撇了一眼清汤清水,蹙眉,“你怎么只舀汤不舀米?”

苏莞说你不是暖胃吗?汤就暖胃。

祝谨宸一秒气笑,“只喝汤不喝米,我喝白开水不就行了吗?”

苏莞抬眸瞧向他。

祝谨宸默了片刻,最后不情不愿地把那碗清汤寡水的小米汤喝完了。

次日一早两个人就出发去了机场,从E市到J市,坐飞机全程一个半小时。

落地后,车程半小时,驶入项目开发区附近的酒店。

苏莞没成想这次出差还有别人,等到达酒店看到顾安衍和简禾的时候,苏莞整个人都微微僵了下。

她下意识看向祝谨宸,祝谨宸原本没多想,但苏莞这一眼,他就有些反应过来了。

祝谨宸没那么闲,他只是单纯不想十多天见不到苏莞才带着苏莞一起过来,压根儿就没往苏莞和顾安衍之间的关系上想。

毕竟这点事儿对祝谨宸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祝谨宸仔细琢磨了琢磨,觉得这点事儿可能对苏莞来说还算是个事儿。

祝谨宸好笑嗤了声。

顾安衍一直看着祝谨宸和苏莞,见他们往这边走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简禾并不知道顾安衍和苏莞之间的真实关系,只以为苏莞就是顾安衍之前会计事务所里的员工,但女人的直觉告诉简禾,这个苏莞跟顾安衍以及祝谨宸的关系不一般,至于是什么不一般,简禾只单纯地想到了男女关系。

毕竟,苏莞现在表现出来的人设像极了那种喜欢攀高枝的女人,而在现在这样的社会里,攀高枝的情况比比皆是,简禾也见怪不怪。

恰时合作的第三方王总也抵达酒店,他是J市本地人,一看到祝谨宸他们已经先到了酒店,连忙小跑过去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路上堵车,没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

众人倒是不介意这点小事,双方客套了一番,便被王总请到了休息区。

那是一个类似庄园的地方,整体是经典的英式风格建筑,有长长的林荫道,一路走到尽头有一个很大的喷泉。

王总一边走着一边介绍明天要去的地方,是一座还未开发的荒山。现在J市大力发展旅游业,这座荒山的地理位置不错,如果加以改建,将来也能成为J市的知名风景区。

王总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内容很官方,总结下来其实就三个字,拉投资。

其实,祝氏集团对这个项目并不太看好,因为J市属于二线城市,也没有什么网红特色,要说风景区,单就环境这一条就不太过关,而且荒山这种地方之所以会成为荒山,原本就证明了它的商业价值很低。

但顾安衍很看好这里,当然,顾安衍的目的不纯。以顾安衍的商业头脑肯定也能看出这个项目的弊端太大,但他的算盘也根本不是为了盈利。

祝谨宸心知肚明顾安衍的心思,但祝家老爷子放了话在前面,祝谨宸也要掂量着分寸。

众人抵达休息区后就立刻有服务员送上红茶,王总说休息区内部有射击场,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玩玩。

顾安衍是第一个起身向射击场走去的,但简禾没跟着。祝谨宸第二个起身走了过去,苏莞不想跟简禾独处,便也跟着祝谨宸走了过去。

苏莞并不会打枪,便只站在绿色的警示区域看着。

顾安衍摸到的是一柄较长的猎/枪,枪/管冰冷,手感很沉。他单手持枪,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抬起,右手拉动保险栓,左手捏住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右手紧接着按压扳机,左手解开扣子的同时,子/弹同步飞出枪/口,毫厘不差贯穿靶心。

一心二用,击中目标也照样干脆锋狠。

祝谨宸目睹了这一幕,但他对顾安衍那精湛地射击技术毫不诧异,面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摘掉手表,搁在物品区,因为离得顾安衍近,他的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大哥这枪是专门练过吗?”

顾安衍又连击三发,招招都穿透红色的靶心,“你觉得呢?”

祝谨宸没出声,注视着有四颗孔的枪/靶,眼眸微敛。

顾安衍吹了一下冒烟的枪/口,“有兴趣比试一局吗?”

祝谨宸似笑非笑,“大哥的枪法如此精湛,恐怕我要输了。”

他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起枪就打,一枪两发,招招命中红色的靶心,加上装弹也不过才用时几秒钟而已。

顾安衍的眼眸微眯,“你的枪法,似乎更像是专业训练过。”

祝谨宸云淡风轻的口吻,“随便玩玩,有蒙的成分。”

顾安衍便不再吭声。

一旁的王总简直看呆了,毕竟顾安衍和祝谨宸都不像是会玩这些东西的人,商人都特别惜命,娱乐交际大多是高尔夫球,KTV之类的,谁没事儿闲得玩/枪。

王总走过去鼓掌恭维,但顾安衍和祝谨宸的反应都淡淡的,王总碰了两个软钉子自觉无趣,眼角瞥见还站在绿色警示区域的苏莞,又将话题扯到了苏莞身上,“哎,小姑娘,你要不要也过来试试?”

苏莞闻言摇了摇头,她是真不会这个,也不感兴趣。

王总还一个劲儿地邀请苏莞,“玩玩嘛,来都来了。”

苏莞只能向射击场内走去。

顾安衍却在这时将枪放回了铁皮箱内,“王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合同。”

王总闻言一愣,没搞明白这好端端地玩着,怎么突然又要谈正事儿。

顾安衍看了苏莞一眼,仅一秒又移开,“小姑娘不适合玩这些,乱糟糟的,很危险。”

顾安衍话落就率先迈步离开了射击场,王总不敢得罪他,便也连忙跟上。

射击场内顿时就只剩了苏莞和祝谨宸两个人。

祝谨宸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里的猎/枪问苏莞,“要玩吗?我可以教你。”

苏莞摇头。

祝谨宸嗤了一声,继而将枪放回铁皮箱子。

他走到苏莞的面前,声音很温和,语气却意味不明,“你倒是很听话。”

苏莞下意识抬眸看向他,带了几分心虚,瞧着还怪可爱。

祝谨宸忍不住笑了声,语气依旧温和,“走吧,带你去喝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