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舒檀八岁开始学习钢琴,舒父舒母在这一点上很重视,专门请来国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莱曼给她一对一教学,直到现在。

莱曼是德国人,从小学习钢琴与作曲,卡内基音乐厅首演后,在国际钢琴界享有极高声望。

他有幸见过世界著名钢琴演奏家普莱斯勒并受他指点,对他无比崇拜,一脉相承地爱上德彪西,在不惑之年凭借一曲《水中反光》获得当年在旧金山举办的德彪西国际钢琴比赛冠军。

舒檀学的是古典音乐,受莱曼影响,她每天会留出至少一半的练琴时间,专注于德彪西的乐曲。

莱曼是技巧纯熟的大钢琴家,舒檀对他很尊敬。前段时间坦戈伍德音乐节想邀请他到场,音乐总监久闻其大名,询问他预计独奏还是和另外两位搭档一起进行钢琴三重奏。

舒檀近来对三重奏表现出兴趣,莱曼又有丰富的固定团员的三重奏经验,只是两位小提琴手和大提琴手整年奔波在外,不是在音乐会,就是在去音乐会的路上。

莱曼邀请两人一起三重奏,本打算带舒檀一起去,舒檀却在巡演结束时生病了,只能遗憾作罢。

莱曼在去之前听闻维也纳爱乐正好在周围有一场音乐会,他去之前还和舒檀开玩笑,说这次舒檀没去成,他要把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唬来跟她一起三重奏。

莱曼刚开始尝试钢琴三重奏时,一眼盯上了维也纳爱乐当时的小提琴首席,对方却委婉拒绝了他,并告知自己不想尝试三重奏的演绎风格。

莱曼大师一生没在钢琴事业上遭到过拒绝,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巧前两年小提琴首席退休,听说新上任的首席是他儿子,莱曼的眼睛瞬间亮了,立下flag要把他儿子布特利拐来和舒檀一起三重奏。

至于大提琴手,莱曼笑眯眯地说有了小提琴还怕找不到大提琴吗?

想起莱曼,舒檀嘴角扬起丝笑意,接起电话:“老师。”

“檀檀!”莱曼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兴奋,“布特利同意啦!”

“他和另一位大提琴手都答应可以尝试跟你一起合奏,结合乐团行程,最晚两个月后可以去南城。”

这是个很大的好消息,舒檀弯了弯眼睛:“谢谢老师。”

她很快想起来两个月后大概就是除夕后一段时间,那时候她应该还在京城,“老师...我现在在京城。”

她预计后面的时间规划,补充道:“应该五六月份才会回南城了。”

莱曼应了一声,倒没觉得这有什么,“没关系,改个目的地而已。一会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可以先线上聊聊理念习惯。”

莱曼与她亦师亦友,知道舒檀性子内敛,很少单独出远门,关心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去京城了?”

舒檀轻轻抿唇。

她本以为自己这次来京城,很快就会回去,却被突如其来的婚约打乱了安排。

这个理由,她实在没法和莱曼解释。

她于是说:“回来老家过年。”

莱曼在国内生活多年,大概知道一些他们的习俗,没就这个问题深谈。

他接着问:“那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怎么练习呢?”

舒檀说了酒店的名字。

莱曼对这家酒店有所耳闻,他微微颔首,又问了舒檀近期练琴的情况,准备挂电话时,舒檀开口:“老师。”

他:“嗯,还有什么事?”

屏幕上方连续弹出来几条信息,舒檀轻轻抿唇,问:“瞿经理一周前联系我,希望我能在今年的新年音乐会上独奏。”

莱曼问:“指定曲目?”

舒檀:“没有,是慈善音乐会。”

两年前在卡内基音乐厅的首演奠定了舒檀在钢琴界的声誉,普通音乐会接触不到她,知名音乐会邀请,出场费最低七位数。

去年肯尼迪中心递来邀约,不仅给出天价出场费,独奏结束后更承诺只要舒檀有需求,大门永远为优秀、举世罕见的钢琴家敞开。

瞿明是国家音乐厅的首要负责人,没给任何有利条件,想以真心打动她,自然不会指定曲目。

“之前巡演已经有足够经验了,”莱曼笑了下:“那怎么,需要我帮你挑选一首曲子吗?”

莱曼是很有气质的男人,声音里有外国人特有的低沉磁性,就算现在已经五十岁,多年的沉淀和温雅个性依旧让他充满魅力。

即使隔着一个电话。

舒檀有些不好意思:“问问您的意见。”

莱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报出三个名字,“我记得这三首你都弹得很好。”

这三首...

舒檀“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莱曼:“ok,还有其他事情吗?”

舒檀:“没有了,老师再见。”

莱曼:“音乐会的录像记得发我一份噢。”

舒檀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她转身,发现宋时聿站在门口。

他脱掉了外套,穿一件灰色的薄款羊绒毛衣,松松倚在门框上,修长又慵懒。

舒檀被他那双懒洋洋的黑眸一看,面色不自觉泛起微红。

她问:“你...电话打完了?”

宋时聿笑了下,没戳穿她这么明显的没话找话。

他环视了圈舒檀的房间,问:“买一架钢琴回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似有若无的温和。

舒檀抬头看他。

宋时聿问:“或者把你在南城的钢琴运过来?”

他的手机是黑色的,看起来很薄,被他轻轻拎着,十指修长分明,二者相得益彰。

舒檀觉得这太麻烦他了。

她问:“摆在家里,会不会不方便?”

她自己占一个房间也就算了,多一架钢琴,这小半个家都成她的了。

但练琴确实是她需要解决的问题,舒檀想了想,问他:“这楼上或楼下有住户吗?我可以买——”

宋时聿被她这算明账的动作气笑了,他长腿一迈走到舒檀面前,倾身逼近她。

淡淡檀香气息袭来,舒檀正站在桌边,想后退却没位置,被宋时聿逼得半坐在桌子上。

她有些紧张,浓密睫毛颤了颤,“你...”

宋时聿双手撑在她两侧,与她面对面,“一定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嗓音低沉,径直敲打在她心上。

舒檀不敢对上他那双清晰分明的眼睛,她垂下视线,解释:“我觉得这样太麻烦你了,放在这里,以后也不好搬走——”

男人周身的气息一瞬间沉下去,舒檀猛地闭嘴。

她在说什么...?

进来第一天就要搬走,宋时聿估计觉得她根本没用心吧...

女孩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宋时聿自上而下扫视她,沉默半响。

两人的姿势一直没动,不知是室内温度太高,还是心理作用,她整个人都热起来,背脊浮上一层薄薄的汗。

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气氛越来越凝重,舒檀几乎要被他吓哭了,她结结巴巴开口:“对不起宋先生,我那个...我,我自己买琴,您,帮忙腾出一个空旷的房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