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山氏看到在秘书带领下来到总经理室的人时,心里稍许宽了一下。
这个人身上穿的是全套西装,裤线烫得相当笔挺。皮鞋也擦得蛮光亮。他尤其觉得顺眼的是那平凡的发型。
这样子绝不像是个为非作歹之徒才对。米山氏是由于这样的发型而觉得安心的。时下流行的留长发的男人,一般说来,对法律和秩序都持有反感;长长的前发,一垂下头就会遮住眼睛——这类发型的青年普遍漠视社会上的常规。至于留运动员头的男子就未免过于单纯——米山氏对男人的发型有着这样的偏见。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年龄约莫30多岁或者是40出头的样子。这个年龄的人留运动员头或长发,应该都不适合吧?“请坐。”
米山氏请客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时,一双眼睛睨着这个人表示自己并不由衷欢迎他的来临。
“打扰您了。这是我的名片。”对方递出名片来。
特别强精协会理事长立田重行。
“嗬……?特别强精协会……?”
米山氏一边望着名片和男士的脸,自己也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下来。“你说,你是为池本律子的事情而来的?”
米山氏首先说出心中牵挂着的事情。
米山氏向来的宗旨是绝不会见没有带介绍信的陌生来客。因此,他本想拒绝和这个自称立田的人会面,可是,由于对方在电话中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和池本律子小姐有关”,他就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和他见一次面。
何况立田打来的是不经过公司总机,只有少数人知道号码的他的专线电话。
“对了,总经理,我还没有向您说恭喜哪。”
立田想起来似的站起来哈着腰说。
“恭喜……恭喜我什么呢?”
“米山总经理,您不是决定要照顾池本小姐吗?”
“嗬……这种事情也值得恭喜吗?”
米山氏苦笑了。
池本律子是米山氏偶尔会去的银座一家酒廊的小姐。律子在这家店工作已有五六年了吧?生性娴静的她,陪客人坐着时也不太喜欢讲话,因此,直到最近,米山氏对她也没有过多关心。
约莫一个月前的一天,米山氏来到这里时,店里好像特别忙碌,小姐们一时来不及过来招呼,结果,律子坐到米山氏的身边来。闲聊不久,米山氏很快就被这个律子吸引了。
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要说,大概是米山氏这一天的酒兴不大,只想找个人聊聊的缘故吧?结果,他发现自己和律子非常聊得来,于是非常难得地一直聊到打烊的时间。
年龄29岁,曾经离过婚,却没有小孩。这些事情都是律子自己说的。她这种坦白的态度使米山氏觉得格外满意。
派人调查的结果知道她所述属实——这一天,米山氏立刻来到这家酒廊,对律子说了。
“我并不想一个月找你一两次玩玩。你的一切让我来照顾,行吗?”
“真的吗?”律子的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了,“上次您送我回去,我请您上我的房间来坐坐您都不肯,我以为总经理您不喜欢我哩……”
“这么说,你同意?”
律子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我认为这样的事情当然应该说恭喜啊!”
立田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真正彼此钟情,这种情形可以说少之又少。就算彼此钟情,由于环境的阻碍而好梦难圆,这种例子又是何其之多!就这一点来说,总经理您和池本小姐的事情如此顺利,这个时候用恭喜这个字眼来道贺,不是最恰当的吗?”
“哈,你真会说话!”
米山氏含笑颔首了。他对立田所说的话不无同感。可是,他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总经理干久了,拍马屁的人当然也看了许多,他不会为这一点就松懈对对方的警戒心的。“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呢?难道是她告诉你的吗?”
“哪有这样的事情呢?她不是这样大嘴巴的女人——这一点,总经理您自己最清楚才对。说老实话,这是我们这个特别强精协会的组织网所得到的情报嘛。”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的情报网很发达?可是,你们干吗要有这种情报网呢?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以敲诈为业的人嘛。”
米山氏以制敌于先的口气说。
“哈,总经理果然也起这种疑窦来了。我们到哪里去,开始的时候都会受到这种误会……”
立田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
“你这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说,不像个骗子而已。”
“这一点我不想和您强辩,因为这是我们命该如此、有口莫辩的事情嘛……我们这个协会由于事业上的性质,不便于做广告,所以事业的宗旨很难获得一般大众的理解。可是,利用过的人却莫不交口称赞,都说我们这个协会对日本经济的发展,贡献实在很大哩。”
“对日本经济的发展有贡献?你这个海口夸得未免太大了吧?”
“不,这是绝对的事实。因为参加我们这个协会的都是国内一流大企业的总经理以及高级干部,所以,使这些人满意,不就等于贡献于日本经济的发展吗?”
“嗬……参加的人真有这么多吗?那我算是第几个呢?”
米山氏的语气里不无不满之意。已有许多大企业的总经理参加的协会,却始终没有人前来邀请入会,这不就表示轻视我这个人吗?“不,总经理,您请别误会。我们协会一开始就有意前来邀请您加入。可是,总经理,您一向表现的都是正人君子的风度,几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绯闻……也许这是我们的情报网不够强、消息不灵的缘故吧?总之,我们协会这一次是诚心诚意来邀请总经理参加的。”
“我还弄不清楚。照你的话说,你们这个协会是只准外面有女人或爱人之类的人士才能参加?”
“是的,您说的一点没错。尤其有年轻爱人的政经界人士,我们更由衷希望他们入会。”
立田一边哈腰,一边窥望似的看了一下米山氏的表情。
米山氏叫来秘书,交代为立田端出红茶来。他对立田的话感到兴趣,由这一点可以窥知。
立田一边喝红茶,一边就强精协会的宗旨加以说明。
——在日本政经界的第一线上活跃的,多半都是六七十岁的人。
这些人在家庭外有了爱人时,首先担心的是爱人会在外面偷鸡摸狗。
“我并不是说池本小姐会做这种勾当,我这只是一般论而已,请总经理千万不要在意……”
立田在说明当中还加上这样的辩白。
“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耿耿于怀于这一点呢?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没有充分的自信的缘故。
“‘这个女人对我并不是有真正的感情。她所以做我的爱人,只是为求荣华富贵而已。’在这些人的心里牢不可破地存在着这样的观念,因此,他们深怕自己的爱人一旦遇上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时,会干出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吗?身为日本政经界要人,在人物、见识上的魅力何等之大!再怎么样标致的小白脸,还能和这样的人相比吗?这也是这些人能有今日地位的缘故吧?……未见过世面,对人生一知半解的小妞这就不提,和男人真正有过周旋经验的女人,还不明白这些一流人士的价值吗?所以,为这一点操心,这应该是毋须有的事情才对。”
“可是……”
米山氏并不是不明白立田所说的意思,却也歪着头说:“年轻人有老人家所没有的魅力,这是事实啊。老先生们担心自己的爱人会红杏出墙,主要原因在于知道自己并不能令她满足——不是这样吗?”
实际上,这正是米山氏本身的心声。结婚30多年的夫人于两年前仙逝后,他不是说没有过风流韵事,不过,这个次数屈指可数,并不很多。而且也是逢场作戏,绝非出于切实的需求。
因此,虽然这次决定要将池本律子拥为爱人,但是,是否能让她充分得到满足,这一点他就毫无把握了。自己最大的能耐,大概是每星期一次吧?这样的程度,如虎似狼之年的律子还能满足吗?“问题就在这一点啊。”
立田倾出半身说:“要是具备能让她满足的实力,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不是这样吗?”
“话虽这么说——”
米山氏苦笑了。“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这种事儿难道说要强就能强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A铁路公司的D董事长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吗?”
“他……他是个怪物,一般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米山氏摇摇头说。
今年76岁的A铁路公司D董事长算来比米山氏还要年长10岁,据说他的小蜜有四位之多呢!听说他在视察旅行时还要带三位如夫人,让她们在饭店各住一间房间,而他老人家一个晚上之内一定会行遍三个房间而“普降甘霖”哩。他在房间里并不是只在聊天,这一点可以由每一个房间先后传出来的女人的叫声得到证明。D董事长正是这么一位传奇人物哪。
“您认为他是个怪物吗?”
“不是怪物,那才怪了。新桥和赤坂的艺妓们莫不以能和他上床为荣,实际上已有一些人如愿以偿哩。”
“那……总经理,您也向D董事长看齐,这不就得了吗?”
“向他看齐……?”
这会儿轮到米山氏发声了。
“我这不是说着玩儿的。D董事长因为参加了我们这个协会,所以才有这样的精力……我这样说,您应该明白了吧?”
“真的吗?”
“D董事长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而已。对参加人士的名字绝对守秘,是我们协会的最高原则——不过,我在这里只透露一点供您做参考吧。除D董事长之外,我们协会的入会会员还有F银行C总裁,政界方面有以前当过部长的N议员,还有,××党长老的S老先生这许多位哪。”
每当提起人名时,立田就压低声音了。
“具体说来,怎样才能向贵协会申请入会呢?”
米山氏站立起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雪茄烟过来后,向立田敬了一支。
这个雪茄烟向来只请特别贵宾。这样的礼遇证明的是米山氏对立田的话越来越感兴趣。
这应该也是难怪的吧?D董事长以及C总裁、N议员、S长老等这些立田所举名出来的人虽然已年逾70,却都脸色红润而精力过人。米山氏怎么会不想使自己和他们一样呢?“参加时,您得缴纳300万元入会金,以后就只要按月缴2万元会员费而已。”
“300万元……?”
米山氏重复一遍对方所说的金额。他好像认为这个数目稍微过高的样子。
“这个金额应该不算太高吧?为要博取年轻爱人的欢心,您不是会花很多的钱吗?貂皮大衣啦、钻戒啦……连续买几样这些东西,300万元恐怕还不够哩。”
“这些东西不是说参加了协会就可以不买呀。”
“其实,您大可不必买给她的。您知道吗?上了年纪而有地位财力的人为什么会频频买貂皮大衣、钻戒之类高贵东西来讨好年轻爱人呢?这是因为对自己的体力没有自信,担心没有使对方得到满足的缘故。怕自己的女人另外勾搭小白脸,所以想以赠物来系住对方的心——不是这样吗?”
“虽然不是完全对,倒也说对了一部分。”
米山氏一边对着天花板吐着雪茄的烟雾一边说。
“加入我们这个协会之后,您就再也不会有这种顾虑了。”
“为什么呢?”
“因为女人会变得怕被男人甩掉。也就是说,怕因为乱要东西而被男人讨厌——这样,您不是就能节省许多无谓的花费吗?另外一点是女人乱吃醋的问题。以后,要是遇到爱人乱发醋劲,您大可臭骂她一顿。为怕您的心离她而去,她就再也不敢乱吃醋了。这一切不都使男人称心如意吗?”
“真的会这样吗?”
米山氏仍然有些半信半疑。
“所以,我们协会只接受有限的人为会员。不让政经界的领袖们为女人的事情分心,能把所有精神贯注在自己的事业或任务上,期能有所贡献于社会——这才是我们协会的成立宗旨哩。”
“可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还弄不清楚。加入你们协会后,为什么就会变成精力过人呢?成了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就能使女人满足,也不必处处设法讨好女人,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光是参加协会,也不见得就能变成精力充沛的人吧?你们对会员是不是会教以特别体操之类的事情呢?”
“不,我们怎么会教这种体操呢?这些人本来就很忙,我们哪敢用教体操来占去各位宝贵的时间?我们的基本宗旨是让活跃在第一线上的名士们尽量能够减少精神以及劳力上的浪费啊。”
“那……用的是什么方法呢?”米山氏问道。
“本协会向来就委托一家大医院负责有关各位会员的健康管理事宜,而这家医院的附属研究所最近开发了一种新药。这种新药就是我在这里说的精力增进法的秘密哪。”
“原来用的是药物……”
米山氏的兴趣倏地减淡了。这和药品扎伊尔员有什么两样呢?米山氏向对方宣告会谈到此为止了。
不久,由于情势所逼,米山氏不得不想起立田这个人的事件来。
这当中,他已买了一间套房公寓让池本律子住下,也到这里来住过几夜了。这时,他开始有了是否未使她十分满足的不安。
到现在为止,他认为自己的表现应该还不错才对。比起年龄相仿的别的男性,自己的表现还不够积极和勇猛吗?可是,对方毕竟是个如虎似狼之年的女人。她好像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一天夜晚,米山氏自己已经得到充分的满足,同时认为律子也已十分疲惫,于是安然入睡了。
深夜里忽然睡醒时,他觉得自己的下腹部位有些奇怪,莫非自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而醒过来的?“咦?!你这是干什么呢?”
米山氏说。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原来是由于律子的手的动作而产生的。
“啊!对不起。我难为情死了。”律子立刻以手掩着脸说。
“不要紧。可是……”
“人家一身发烫,根本睡不着觉嘛!您一个星期才来一次……来的时候,不能为我多服务一点吗?”
我要是再年轻五岁,那该多好。米山氏心想。自己要是年轻五岁,光听到律子刚才这一句话,就能立刻奋勇,再度向她挑战的吧?事实上,米山氏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可爱的律子拼命动着纤细的雪白手指,而他那玩意儿却像闹别扭的小孩一样,硬是说不起来就不起来。
“很抱歉,我业务上正有一些伤脑筋的事……而且,明天我有重要事情……”
米山氏只好以这些理由来搪塞。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我这就去冲个冷水澡,让脑子清醒下来好啦。”
律子说了就走出卧房。
米山氏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了立田所说的话——“六七十岁的人一旦有了爱人之后,最担心的就是爱人会不会瞒着自己去勾搭小白脸——”
米山氏在床上连连摇了几下头。
这样的情势一定无法避免吧?以自己目前的体力来说,一个星期一次是最大的极限了。她却不能以此为满足,她无法忍耐到下一个星期的来临,这个时候……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发生。起码,自己受这种猜疑的煎熬,将是无可避免的。
如果自己有事情而突然打电话给她时,要是她不在,自己不是一定会猜疑她和年轻爱人到哪里去卿卿我我吗?自己要是变成这样,这个日子将是何等的痛苦?我是不是应该加入特别强精协会呢?可是,这个药难道真的这么有效?一切等确认药物有效再说。米山氏有了这样的决定之后,立刻命令公司的调查部人员进行调查了。从旁将A铁路公司D董事长、F银行C总裁、N议员这三位人士彻底调查,看看他们是否真的使多名年轻女性得到充分的满足——这是米山氏指示的要点。
调查的结果数日后就呈到总经理室来。直接负责调查工作的三名人员都以惊奇的表情报告了这三位老人家精力过人的模样。
“我开始觉得人生真有意思哩。”
负责调查C总裁的职员说:“这位老先生除了正室夫人之外,还有两个姨太太。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美人儿秘书小姐,和这个秘书小姐也有一手的样子哪。前天,C总裁曾经参加一处工商界的酒会,而他老先生在酒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就离开银行,雇车到M饭店就和秘书小姐两个人下来,直接走进401号房了。两人在这里呆了约莫一个钟头,出来时,秘书小姐频频用手理着头发,由此可见……”
“嗬……大白天里就好戏上场了?”
米山氏从喉咙发出声音说。他对这样的C总裁好像无限羡慕。
这么说,特别强精协会好像非加入不可……?可是……米山氏立刻陷入沉思里了。这三位名士都是精力绝伦的人,这一点确实已经得到证明。然而,是不是为强精协会的药物所带来的效果,这还有待求证。
所幸,米山氏和N国会议员算有一面之交。他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给N议员,以含糊的态度打听一下有关强精协会的事情。
“你是说强精协会这个组织……?我或许也列名在内吧?有许多民间团体常常找我列名,实际情形怎么样,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哩。”
“你和他们只有这样的关系吗?”
“这……怎么啦?这强精协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不,不是这个意思。”
就结果而言,米山氏从这电话里没有得到任何具体情报。
米山氏已是骑虎难下,非把事情弄个清楚不可了。
不管怎样,向那个立田问清楚再说——米山氏找出以前拿到的名片就打电话给立田,请他到公司来一趟。
“我早就料到您迟早会打电话给我的。”
立田听到米山氏要和他再见一次面,就在电话里很快活地笑了。
妈的!米山氏咋了一声舌头。可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想当面再问你一些事情——”
米山氏只有装做心平气和地说。
“嗬……?N议员这样回答您了?”
见面时,听到米山氏向N议员探听的经过后,立田露着微笑说:“您不认为他这样回答是应该的吗?这种事情要是被在野党人士知道,国会还不闹得天翻地覆吗?”
“国会天翻地覆……?这又是为什么呢?”
“问题在于我们分给会员的药物。这件事情太多的人知道了总是不好。所以,我以前也说过,对强精协会会员的名字,我们是绝对守秘的。”
“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
比起上次,米山氏的口气变得客气多了。这并不是他强制自己的表现态度,而是内心自然的流露。他对强精的意愿如何深切,由此可见。
“这一点,我把我们所使用的药物做一个说明,您自然就会明白。我们协会把这个药物的名称叫做V-2。以前开发的V-1,经由动物实验的结果证明效果卓越,于是再改良为适合于人体——尤其东方人的精品,这就是V-2。实际上的东西是这样,无味无臭,非常容易服用。”
立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物,打开包着的纸。“您尝一下怎么样?”
“呃,这……”
“您怕它有毒是不是?放心好啦,我试给您看。”
立田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沾一点白色的药粉就尝给米山氏看。
米山氏于是学着试了一下。果然这是无味无臭的东西,应该很容易服用才对。
“让我向您报告一件事情……”
立田立刻以极其郑重的手势,将这包药收到口袋里去了。“这个东西既然这么有效,为什么不创立一家制药公司,在大量生产之下,做全国性销售?我们常常受到这样的质问……”
“是啊,这不是一桩稳赚的大事业吗?”
“遗憾的是,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第一,这个东西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一旦风行以后,社会将有怎么样的改观,我们想都不敢想。因为这个药物的效力太强了嘛!正人君子服用这个东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社会上不是只有正人君子呀。要是性变态的人都有机会服用,那将会有多少女人遭殃,想到这一点,我们还不会不寒而栗吗?您想想看,满街的汉子都和发情期中的猫狗一样,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强奸案不是会迭起而社会大乱吗?此外,几个男人抢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一定也会频频发生吧?”
“嗬……这个东西效力真的这么大吗?”
米山氏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个东西如果这么灵验,以后还怕无法应付律子吗?想到这里时,他好像觉得自己的下腹部有了充血的感觉。药物再怎么灵验,刚才尝的只有那么一丁点,不可能现在就奏效才对。这是上次找律子后已过几天,元气大致恢复的缘故吧?“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立田满怀自信地点头后又说了。“另外还有实际上的问题。药厂在药品的制造销售上必需取得卫生署的执照,而就V-2来说,这一点似乎有困难……”
“是不是它含有什么有害物质呢?”
“哪有这样的可能呢?……我们还敢把这样的东西让政经界的一流人士服用吗?说句老实话,这个困难在于原料问题。”
“我还是弄不明白。既然不含有害物质,取得卫生署的许可,还有什么困难呢?你们的会员里,相信也有政界的有力人士才对。请这样的人替你们关照,这不就一蹴可就吗?”
“事实上并不这么简单呢。原料一旦公开后,宗教团体相信会猛烈反对,而在野党一定也会以人道问题来极力攻讦的。而且,这和现行刑法不无抵触的地方……”
“抵触现行刑法……?”
米山氏压低声音问道。
“刑法上不是有尸体毁损罪吗?刑法第190条规定:‘将尸体、遗骨、遗发或藏置于棺木内之物毁损、遗失或领得者,处以三年以下之刑’。”
“什么?!这个东西原来是以尸体为原料而做成的?”
米山氏的脸孔蹙得很难看了。
“是的。不过,总经理,您也不必这样蹙眉头。这个东西在灭菌、消毒上是绝对彻底的。刚才给您看的药不是够白净的吗?”
“你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们使用的,到底是尸体的什么部分呢?”
“有人利用海狗的睾丸做药,这件事情您听说过吧?每只公海狗都能驾御好几只母海狗,在精力上非常绝伦,这是制造这一类药的出发点。其实,海狗的精力是不是绝伦,这倒不是问题。只要是哺乳类动物的睾丸,在效用上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这一点在动物实验上已经得到证明,而且实验的结果发现的另一个事实是:同类动物的睾丸更为有效……”
“同类动物……?”
“是啊。让公狗吃狗的睾丸,让公猫吃猫的睾丸,这是我们在V-1的阶段发现的理想形态。由此得到的推论是:对人来说,人的睾丸最为有效……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中国人老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哩。这就是他们历史上的太监。太监是什么,您当然知道吧?”
“我知道。这仆人不是以伺候皇帝的后宫美妃为目的而存在的吗?因为要与数千美女相处,为了怕发生差错,所以都被阉掉了……”
“没错。不过,听说阉割的真正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避免发生差错,而是在于用割下来的睾丸制成强精药供皇帝服用呢。正因为如此,古代中国的天子才有办法夜夜轮流怀抱这三千美妃哩……”
“嗬……?设置太监的用意原来是这样的?”
米山氏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说。经他这么一提,这好像言之有理啊!“因此,开始的时候,本协会曾经有过同样的构想,准备采取利用活着的男人的睾丸的方法。现在的日本,希望接受变性手术的人非常多,因此,睾丸的来源不乏,这是我们当时的想法。可是,后来发现这样的方法还是有危险存在。因为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从提供者的口里泄露出去。因此,我们只有退一步来使用死者的东西了。”
“但……虽然是死者的东西,遗族会同意吗?”
米山氏叹息着问道。此刻的他好像已经陷入这个话题里了。
“有一家医院和我们有合作关系——我上次说过的这一点您还记得吧?住院病患死亡时,院方就会向遗族提出请求将遗体做病理解剖。此外,遇到被抬进来的交通事故伤者死亡时,可以以究明死因为理由,进行解剖。这样的时候,他们可以趁机把睾丸割起来啊。手术后,再把棉花塞进去缝起来,遗族是不会察觉到的。”
“……”
米山氏又叹气了。这次是为了这等惊人的事情竟在暗中进行的惊异的嗟叹。
“总经理——”立田恢复原来的声调说,“由以上的说明,就V-2这个东西我们为何非严守秘密不可,这个理由您该明白了吧?”
“我当然明白。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来,这还得了?还有,入会费要几百万元,这个理由我也明白了。这笔钱多少有以保守秘密为目的的保险费的意思,不是吗?”
“您全都说对了。现在您同意和我们签约了吧?这不是唬您的话,我们既然把这么多秘密都泄露给您知道,您如果还是不愿意参加,为了守护会员们的名誉,我们就非采取某些手段不可了……”
立田的声音突然变成带有要挟意味的了。
“不,我当然会参加。”
米山氏连忙回答说。
“那就谢谢您啦。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先向您声明。由于体质的不同,我们这种药对一些人能立竿见影,可是对一部分的人就要隔一段时期才能见效。少数人甚至会有轻微的副作用……”
“副作用?怎么样的副作用呢?”
米山氏觉得有些不安了。这是因为他是过敏性体质的缘故。
“这一点您也不必担心。这个程度因人而异,不过,顶多也只有轻微的头晕或食欲减退而已。而且,迄今为止,有这种现象的,也只有四个人罢了。遇到这种情形时,您只要停止服用两三天就没事的。”
“有些人为什么迟迟不见奏效呢?”
“过去乱吃过药的人会有奏效较迟的现象。不过,顶多也是一个月。药效自然会呈现,而以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因为药力这个时候才会适配您的身体。以后您就不会有任何副作用,而且每天都会这样哩。”
说话时,立田将右臂伸出,把其中的中指上上下下地动了几下。
“顶多一个月,是不是这样?”
“是的,顶多一个月。这段日子我们通常叫做‘试车’期间。缴纳入会费,这件事情您可以等到试车期间过去,对药效确实满意后才办理。”
“嗬,你们的经营算是蛮有良心的嘛。”
米山氏状颇满足地点点头。
读者诸贤:这篇文章谈到这里时,你有什么样的感想呢?有的人的命真好,这个东西既然这么有效,那我也找找医生朋友,想办法弄几副人的睾丸——是不是有人做这样的打算呢?我在这里报告另外一个事实——米山氏在一个月的“试车”期间未满之前就死亡了。
他并不是急性病死。死因是慢性砒霜中毒。
诊断的结果发现:他每次以极少量长期服用亚砒酸(无色无臭之物),而这在体内逐渐堆积的东西致他于死地了。
然则,米山氏为什么要吃亚砒酸呢?他是不是在蒙骗之下,不知情地服用这个东西?这些事情始终没人知道。
至于,立田何许人也,这一点连作者也不清楚。作为一家大企业的总经理,在不知不觉中树立了敌人,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敌人中的一个雇用立田——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