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忘不了她,是吧?”
“嗯。”
“还能是谁,当然是——”
家俊溪的话声戛然而止。停了两秒,他尴尬地回头:“啊?”
蓝景谦淡定抬眸,神色平静:“我说,嗯,没忘。”
家俊溪:“……”
蓝景谦:“这不就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
家俊溪轻咳了声,尴尬地低头去喝茶:“不是……正常人这种时候不都该装蒜问是谁吗,你这人怎么还是那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没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蓝景谦说,“不需要装。”
家俊溪闻言,茶杯一撂,冷笑了声:“这还不丢人呢?您堂堂一位作为优质资产上市的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兼ceo,对十几年前的旧情人念念不忘,一直到今天也没再谈个恋爱找个对象,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蓝景谦回得淡定自如:“不怕。”
说这话时,他眼神都没一分波动。
家俊溪语塞几秒,失笑:“行行行,算我认输。蓝总高山景行,那思想境界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凡人比得上的。”
蓝景谦叹气:“你不嘲讽人,就不会说话了。”
“我就这样。”家俊溪转开脸。片刻后,他又转回来,佯装无意地问:“既然没忘,那你就没再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
蓝景谦停了一会儿,突然没什么征兆地笑了。
进门以来他第一次透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起伏,笑里无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已经结婚多少年,我在你眼里的道德底线就这么低?”
家俊溪撇嘴:“得了吧。这和道德底线没关系,我又没叫你去偷去抢——哪怕只是多年前的老友,想了解一下近况很奇怪吗?就算了解了,也不会去做什么,这多正常。”
蓝景谦没说话。
家俊溪轻哼了声,若有深意地瞥他一眼:“倒是你这样的。面上一副云淡风轻,所有和她有关的人和事全然屏蔽在个人世界外,我看倒更像是个放不下、生怕自己听到一点消息就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蓝景谦听完以后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
家俊溪:“……”
家俊溪嫌弃地摆摆手,顺着沙发坐远开一个位置:“和你这样的人想争执个问题都不行,真没意思。”
蓝景谦但笑不语。
看老朋友这副模样,家俊溪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想没想过,当初你要是道德底线别这么高,或许你和唐世语完全会是另一个结局?”
“……”
听见那三个字的时候,蓝景谦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
不是被揭了伤疤的疼,只是失神。很多年来所有知情人都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从来不提那三个字,如今乍一提起,当初最亲昵耳语的,竟然都让他恍如隔世。
原来有些名字就算随岁月长留深刻入骨,一朝从旁人那儿听入耳中,还是会有蓦然惊雷的恍惚。
到底是那印迹太深了。
抹不掉,也拔不除。揉碎了融进骨血里,所以就算到呼吸和心跳都停止,那人还是在那儿。
等人死身销,那丝丝成烬的灰里,那人还是在那儿。
蓝景谦垂眼,蓦地笑起来。
笑完他摇头:“没想过。我这一生注定是我,没有如果。就算想了,谁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家俊溪冷脸:“那你这是没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不重要。”
家俊溪:“当初我就告诉你,大不了奉子成婚,生米煮成熟饭,那顽固的老太婆也没什么咒可念,你非不听!”
“那对她不好。唐家体面,不会容得下这样的女儿。”
家俊溪气哼哼地说:“你就是太在乎她所有的东西,所以最后才会失去她!”
“……”
话说完家俊溪就后悔了。
他虽然一向嘴毒,但知道这件事当初对蓝景谦打击多大,以前就算隐约提起也向来小心,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措辞。
到底还是被那个小姑娘的身世疑点给搅得心头乱了。
家俊溪皱着眉看看蓝景谦,又低回头去,拇指指腹无意识地在茶杯的上沿摩挲。
蓝景谦回神落眼时正瞧见,不由笑了笑:“你是在纠结什么重要问题?”
家俊溪恍了下神,本能问:“你怎么知道?”
蓝景谦指他手上动作:“学生时代你不就是这样的,只要一碰见难以抉择的大事,全都一个动作。”
家俊溪低头看见,手指停在边沿。
尴尬几秒,他皱着眉抬头:“等过几天,我可能会给你打个电话。”
蓝景谦意外挑眉:“和我有关的?”
家俊溪敷衍地嗯了声。
沉默几秒,他又补充:“有个事情要确定一下。如果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会明白;如果没打,你就当我没说这话。”
蓝景谦淡定地笑:“你也和大学那时候一样,谨慎得过了头。万事一定要齐备,才谋定后动。”
家俊溪哼了声,转开脸,低声咕哝:“你最好那时候也笑得出来。”
“……”
送蓝景谦离开后,家俊溪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座机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对面声音毫不意外地开口:“院长,我已经拿到那两个血液样本了。”
“顺利就好,尽快送去做dna鉴定吧。”
“是……不过,如果没经过当事人允许,这样会不会有点侵犯隐私?”
家俊溪哼了声:“我和我那位高山景行的老朋友不一样,我的道德底线跟着脾气走——这件事上,如果能帮我二三十年的朋友找到亲生女儿,那侵犯隐私我也认了。”
“那,需要加急吗?”
家俊溪问:“加急的偏差概率是不是要大一些?”
“是的。”
“那就按正常来——时间上多拖几天没关系,但准确度一定越无误越好。”
“明白了,院长。下周日前,我这边会给您结果。”
“好。”
骆湛载唐染离开家俊溪的眼科医院后,将车内导航的目的地定为谭云昶发来的坐标,驾车开了过去。
路上,接到谭云昶打来的电话,骆湛拨开蓝牙耳机。
“祖宗,你们两位什么时候到啊?”
“急什么。”骆湛低声。
“我能不急吗?唐家这大小姐的脾气谁搂得住,千华之前在立交桥上绕,她最后差点都要抢方向盘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开下来,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说是和你约好的目的地。”
骆湛瞥了一眼导航,冷淡地问:“约好的地方,你们就直接选了一家游乐场?”
“这不是事急从权嘛。”谭云昶无奈道。
骆湛:“那等小姑娘去了要怎么办?”
谭云昶反应两秒,尴尬地挠了挠头:“差点把这个忘了……你陪着走走?要上设施也不是不行,他们敢不让都能告他们歧视了。”
骆湛:“再说吧。”
沉默两秒,谭云昶问:“从刚开始我就想说了,祖宗你声音为什么这么小?”
骆湛一顿,瞥向身旁,声音仍旧冷淡且低:“她睡了。”
“害,这可真是——”
“说完了吗?说完就挂了,我还在开车,不方便讲话。”骆湛打断。
谭云昶被这冷漠无情的语调一噎。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就听电话对面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柔和下来——
“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
“还困?困就再睡一点。”
“……”
“嗯,没事,他们不急。”
“……”
听着电话对面那个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温柔声音,
谭云昶:“…………”
宁就是川剧变脸艺术世家的当代传人大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