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从唐家偏宅回来得晚,骆湛又熬了两个小时,补上了去给唐染做“机器人”落下的团队进度。
结束时已经是深夜,骆湛和林千华、谭云昶三人索性没回家,在学校旁边酒店开了三个房间,洗浴后各自睡下了。
上午9:52,骆湛房间的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拉上遮光帘的屋子里昏暗黑沉,半晌不见任何动静。
门外。
谭云昶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对着电话另一头尴尬地赔着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骆爷爷。骆湛昨晚和我们一起忙算法,估计是没怎么睡好,我们这就叫他起来……”
谭云昶等对面说完,连连答应了几句。然后他捂住手机听筒位置,笑容一垮,压低声音问敲门的林千华:“怎么还没好?”
林千华苦着脸,换了只手:“我手都快捶断了,湛哥不开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就再使点劲啊!”谭云昶朝着被自己举得远远的手机使眼色,“老祖宗等着呢。”
“我要是把门捶坏了可得学长你赔啊。”
“使劲砸,坏了骆湛赔。”
“……”
林千华头疼地转回来,高举起握拳的手,抡圆了朝着酒店房门砸过去——
“咔哒。”
林千华眼前的门板替换成一张没睡醒的祸害脸,一头凌乱碎发下,眼角深陷的桃花眼半眯着,此时懒洋洋地挑起来瞥向门外。大约是睡眠不足的缘故,这人原本就偏冷白皮的肤色更多了两分苍白,衬着他背后昏沉沉的房间,像是从哪个古堡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亲王。
骆湛懒散地打了个呵欠,一抬手,截住林千华因为惯性收不住的拳头,然后冷淡地推到一旁。
他靠到门框上。
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还带着沙哑睡意的声线低低沉沉的——
“大早上的,闹什么妖。”
“不早了祖宗,看看这都几点了?”谭云昶压低声音,“你手机是不是关静音了,你家老爷子找你,电话都打来我这儿了。”
“……没调静音,”骆湛想起什么,勾了勾嘴角,冷淡嘲弄,“把他拉黑名单了而已。”
谭云昶:“…………”
谭云昶无奈地松开听筒,把手机递过去,“赶紧接电话吧。”
骆湛没动,靠在门框上凉冰冰地瞥了一眼谭云昶递过来的手机。停了两秒,他才轻嗤一声,抬手接过。
骆湛接过来便按下免提,然后转身,打着呵欠往房间里面走去。
“又什么事?”
“……你还知道接电话!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都准备叫林管家去给你收尸了!”
“托您福,还活着。”
“少跟我耍贫嘴、我问你,昨晚为什么没去唐家!”
“……”
跟在骆湛身后进来,谭云昶和林千华两位知情人心虚地对视了眼。
当事人自己满不在乎地轻嗤了声,“唐家跟你告状了?”
“人一家长辈等了你半晚上,你还笑得出来?”
“哦。”骆湛懒洋洋地应了,坐进单人沙发里,“那他们也知道我有多目无尊长品行顽劣了,准备什么时候另择良婿?”
电话对面沉默下来。
在这安静里,骆湛眼底懒散慢慢褪去,最后凝上一点冷冰冰的嘲弄:“唐家就这么看好骆家这根枝,我都这样做了,他们还一定要把唐珞浅嫁过来?”
老爷子沉声说:“骆家和唐家密切合作这么多年,对外也一直是结盟态势。这桩婚事很早以前就已经定下来了——不是你耍一些小孩子手段就能推拒过去的。”
骆湛轻眯起眼:“那我就不明白了。唐家想和骆家结盟我能理解,可爷爷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刚巧就在这么多家里选了唐家?”
“……陈年旧事,当然各有因缘,难道我还要把我的创业史讲给你听?”
骆老爷子冷声说完,旁边似乎有人小声劝了两句,他又勉强放软语气:“而且,唐珞浅虽然性格气量上有点瑕疵,但大的品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论家世她清清白白,论模样她漂漂亮亮,论其余她能歌善舞没有短处——综合起来,她是和你适龄的年轻人里最优秀的了,你有什么看不上她的?”
骆湛冷嗤一声,“您是上年纪了,眼神不好,我可以谅解。”
“……臭小子,你非得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和唐珞浅谈谈试试!?”
“……”
骆湛眼神微晃。
过了几秒,他低下嗓音,冷淡惫懒地笑了声:“我不着急,您再看看。再说了,干吗非要适龄的?小个四五岁我都不介意。”
对面一噎。
等反应过来,老爷子气急败坏地咆哮出声——
“小四五岁,那才十五六!你个混小子是自由日子过够了、想进去吃公家饭了是不是?!”
骆湛愉悦地笑起来,这笑里还夹着一丝释然。
老爷子被他气得血压都往上飙,训话自然是无法继续。挂断电话后,骆湛靠在沙发里,还是没忍住低着声笑。
谭云昶和林千华在房间里看了全程,心情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谭云昶忍不住开口:“祖宗,你可别笑了。再笑小心笑进医院里去。”
“……”
骆湛停下来。
半晌,只听见那个宽厚的真皮沙发后,藏在阴影里的人低低地自嘲地笑了声:“进医院?那也比进局子强。”
林千华小声问:“湛哥,你是真喜欢上唐染了吗?”
“……”
“我觉得,你家老爷子不会同意的。唐染确实挺好的,但毕竟是私生女……我们不介意这个,但是老一辈最重名声,恐怕不会同意……”
谭云昶跟着叹了口气,显然一样的见解。
“我不想想那么长远。”骆湛说。
谭云昶犹豫了下,嘀咕:“不长远?那你这可有点渣的节奏。”
默然几秒,骆湛轻嗤:“是我不能去长远想——她才16,我难道还能对她做什么?只能是给她当个机器人。至少等给她治好眼睛以后,她有想法了,我才能想。”
林千华犹豫:“那万一拖得太久……”
骆湛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阖上眼,“没关系,我浪费得起。……我也乐意。”
林千华:“不是怕你浪费不起。”
骆湛:“那怕什么。”
憋了一会儿,林千华小声比比:“我是怕你忍不住——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湛哥,以后到了关键时候,一定考虑清楚。”
“……”
骆湛难得噎住。
半晌,他气得笑骂:“滚,你以为我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