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说完，闻秩意便有些后悔了。
小姑娘僵了几秒，正准备收起那低级且虚伪的“绿茶演技。”
结果下一秒，男人眼尾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叫了声“吱吱。”
听到自己的小名从傅则予缓慢地吐出，闻秩意莫名其妙地被烫的心头一颤。
她舔了舔嘴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又在这调皮。”
男人虽是说教，但完全没有说教的意思，相反的，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一种“你随便说，我替你善后”的纵容。
傅则予说完，又顿了几秒，终于给了许凝月期一个眼神。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寡淡如水。
没什么温度。
“抱歉，家里的小朋友不懂事，希望许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家、里、的、小、朋、友！
许、小、姐。
这两个形容词侮辱性不大，伤害性极强，一句话就高低立判。
于是男人话音刚落，许凝月维持一晚上的人设终于崩了，她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匆匆忙忙地提起包就推门离开，慌乱之下，连句“生日快乐”的祝福都没来得及对陆醒说。
许凝月走后，包间又恢复了热闹。
“则予哥哥，我真的把你当哥哥，你可以让我坐你旁边吗？”陆醒贱兮兮地开口，用着搞怪的语气模仿着闻秩意。
在场的富二代都是个人精，从小都知道见风使舵，刚才交谈时，他们视线都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见傅则予的态度是偏向闻秩意的，立马懂了，开始附和起来。
“妹妹，你可真厉害，你这两句话绝了!”
“老傅这么多年没甩开的狗皮膏药，竟然被你一两句话弄跑了！牛，瑞思拜！”
“妹妹，你太会了吧，竟然帮老傅赶跑一个乱桃花，下次帮我赶赶呗。”
傅则予被几个大男人一句又一句的“则予哥哥”恶心地够呛，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却浮现了刚才少女的几声“则予哥哥。”
不同于以往的声线，少女的这几声“则予哥哥”更娇媚软糯，与那几个人粗犷的声线相比，不知道顺耳了多少倍。
男人有些恍惚，视线慢慢地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到闫菀旁边坐着了，两人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不热吗？他有点不能理解女孩子爱贴贴的性格。
同时，他看见少女的眉毛微微蹙了下，眉眼低垂，看着有些难过。
男人倏地想起了闻秩意家的霸道。
她现在这幅样子，有点像霸道看见狗粮只有一小半的表情，委屈中又带点可爱。
过了一两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少女眼尾微弯，嘴角勾起一个甜甜的笑，模样很乖。
傅则予:？
这小朋友大学期间不仅选修了演戏还选修了川剧变脸？
耳边是陆醒他们的调笑，过了一两分钟，他面无表情地轻咳了一声。
傅则予在众人的心中，本就是散发着冷气的大冰块，天天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个无欲无求的机器人，这会儿收敛了情绪，大家这才意识到似乎越了界。
他们怎么能开起傅则予的玩笑，这人收拾他们的时候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傅则予这人，他们还是少惹的好。
顿时，议论声戛然而止。
四周寂静，闻秩意突然意识到，男人刚才露出来的温柔一面，或许是为了不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才勉强配合了她。
她默了默，垂下小脑袋，眼睛盯着麻花辫的发尾，声音有些嗡地“嗯”了一下，接着又喏嚅道：“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这小朋友又脑补了什么？怎么还委屈上了，傅则予心中微疑。
过了几秒，男人淡声叫了小姑娘的小名。
“吱吱。”
“嗯。”闻秩意垂下头乖乖挨训，“我准备好了，你开始骂吧。”
彩色的灯光打在对面的沙发上，傅则予微眯了眼，眼下的泪痣随着动作晃动，视线也跟着往那扫去。
须臾，他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麻花的发梢在空气中荡着，小手抬起来揉了揉眼睛，拿下来的时候，小姑娘的眼尾泛着一点红，下垂的眼眸似乎有点水汽，看起来十分低落。
傅则予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
他微抿了下唇，开口，“吱吱，别哭。”
闻秩意突然听到这句话，人不在状态，本能地抬起头“啊”了一下。
哭什么？
她只是觉得眼睛有点难受，才没忍住揉了一下。
但这并不妨碍闻秩意顺着梯子往上爬，她不动声色地装出泪眼婆娑的模样，像是被主人错怪的小狗勾，又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说：“则予哥哥，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会跟姐姐道歉的。”
傅则予已经不知道今晚他眼皮跳了多少次了。
闻秩意小时候就是个娇娇公主小哭包，于是那块的男孩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惹哭的闻秩意，谁去哄。
傅则予对这个规定挺嗤之以鼻的，弄哭她的向来只是陆醒，而陆醒每次都是伴着夸张的鬼脸逗笑闻秩意。
“吱吱。”傅则予在脑海里想了下陆醒的样子，眉毛瞬间轻蹙，面上难得浮现一丝燥意。
闻秩意拿出包里的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说，“则予哥哥，我知道错了。”
小姑娘声音压的很低，放的又软又慢，“你可不可以…”
顿了顿，又咬了咬嘴唇，像是懊恼极了：”不要再说我了。”
闻秩意表面一幅惹人怜爱的委屈模样，心里实际挺没底的，声音都不自觉带着点颤。
沈昭昭传授的绿茶大法好，好就好在总是能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你以为我没演，实际我演了，找准傅则予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一步一步的摧毁对方的防御塔，最后再成功占领他的水晶高地。
于是，她说完这段感天地泣鬼神的“绿茶语录”，用着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傅则予。
包间的人仿佛被被上帝施了隐身术，闻秩意的视线所到之处，只能看清傅则予的脸。
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眉毛拎成一个“川”字，眼中的眸色深不可测，修长的手放在领带处上下滑动了几下，完整的领带尖瞬间变松了点。
不是吧?这次杀伤力这么大。
陆醒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大声喊了一句“C语言。”
“我门禁要到了，操。”
众人也知道最近陆醒被他爸丢在分公司当销售的事情，纷纷表示下次再约。
***
“可以啊，小婶婶。”闻秩意还没站稳，就被闫菀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闫菀的那句“小婶婶”揶揄的语气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闻秩意的耳根瞬间泛红，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耳垂。
“你好烦喔。”眼前是闫菀暧昧的笑，少女被燥的娇嗔了一句。
闫菀看见少女那副乖巧任人蹂.躏的模样，顿时想伸出手捏一捏小姑娘软乎乎的脸。
刚一伸手，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吧，妹妹。”顿了顿，她睁大了眼，吃惊道，“为了个许凝月这种低级绿茶，你还真卸妆。”
“妹妹，大可不必。”闫菀用种“杀鸡焉用牛刀”地眼神看了她好几眼。
“你今天的妆我可喜欢了，还准备问你要教程的呢，”闫菀语气惋惜。
本来闻秩意快忘了这件事，这会突然被提起，顿时有点无语。
她翻出相册拍了还热乎的眼线晕开图，放大了好几遍然后才怼在闫菀眼皮子底下，最后又简短讲了下这张照片的前情提要。
“不是吧，绝了，真有他的，傅则予牛逼。”听完闫菀猛地一竖大拇指，哈哈笑个不停。
“然后你就卸妆了？狠还是你狠。”
闫菀边笑边给她画饼，“冲你这狠劲，你不是我小婶婶谁会是。”
两人边聊边边往车那走。
陆醒骚包的绝尘黄玛莎拉蒂和傅则予低调的黑色宾利形成了鲜明对比。
本着要让闻秩意当上她小婶婶的想法，闫菀立马当机立断地蹭上陆醒的车。
“小叔叔，我公寓不顺路，就不麻烦司机绕路了啊，你把她带回去吧。”闫菀指了指闻秩意，怕傅则予不答应似的，她飞快说完立马就指挥司机发动车辆扬长而去。
坐在后座的陆醒大写的懵逼:怎么感觉我才是那个蹭车的。
……
目睹了闫菀神操作的闻秩意呆在原地，瞪圆了眼睛。
傅则予半降下车窗，面色平静地看向她。
“上来吧。”
男人坐在宾利的左后座，整张脸藏匿于黑暗里，唯独那双眼格外深邃。
像是个漩涡，让人不自觉地卷进他的地盘里。
带着些许难以启齿的想法，闻秩意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傅则予的旁边。
看见少女坐在他旁边，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一只手，在两人之间隔着的扶手箱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
车内很安静，旁边传来的一声声的轻点宛如踩在闻秩意心上，久久不能停歇，两人离得近，还有淡淡的木质沉香味传来。
闻秩意偏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余光却不自觉地想撇向身边的男人。
还没将心中偷看的想法得以实践，包里的手机就传来陆续的震动声。
闻秩意按亮屏幕一看，是沈昭昭的电话。
第六感告诉她，沈昭昭可能会说一些骚话，她还是不接的好。
蓦地，遇到了一个红灯，司机挂了空挡，傅则予轻敲的动作也停了。
男人偏头望向她手里的手机，问她：“不接？”
闻秩意被男人磁沉的声音震的一激灵，本该挂断的手一下子按了接听。
这次倒没按到扩音，然而沈昭昭嚷着大嗓门叫她：“宝贝！你居然抛弃我，呜呜，你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呢”
闻秩意沉默地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却忘了这是在封闭的车内。
少女无意识地动作瞬间使手机离男人近了些。
察觉到身旁的视线，闻秩意扭头看向傅则予。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将视线落在她手机发通话界面。
过了一会儿，男人便转头看向手机的主人，说出了让闻秩意再一次社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