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先带二人到了车间,车间从裁剪,到制衣,再到包装,一道道的生产工序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车间内设备也与她小时候大不相同,看着十分现代化。
厂子主打睡衣、女装和童装,设计偏淘宝风。
表哥一边走一边介绍,走着走着,便又到了沈星露最喜欢的仓库。
三四百平的仓库,一排排的白色货架上整齐排列着当季新款的睡衣和女装,表哥问了一句:“要不要挑几件回去?”
沈星露道:“当然好啦!这边没有缺货的款式吧?没有的话我可要随便挑了哦?”
表哥便把手边一辆购物车推了过来:“整个厂子都是你的,随便挑。”
沈星露幸福地穿梭在一排排的货架间,记得小时候她总是有穿不完的睡衣和小裙子,每次到了厂里,妈妈都会推着一辆购物车带她到仓库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也因为此,从小到大,她的衣橱总处于爆满状态。
大概也是儿时的过度满足,让她在长大后成为了一个“极简主义者”。
嗯。一个衣帽间仍处在爆炸状态的极简主义者。
她身边也有几个朋友喜欢收集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包包,不背,就摆着看。而她从没有这样的癖好,因为从小到大,同一款式不同颜色整齐排列的画面她早已经看惯了。于是长大后,她买包、买衣服永远是掐尖挑选,而不会过度购物。
至于衣帽间为什么还是会爆炸……
嗯,也只有可能是因为衣帽间实在太小了吧。
远处一位阿姨叫了声:“陈经理啊。”
“哎,阿姨。”说着,表哥向阿姨走了过去。
阿姨讲一口方言,表哥听不大懂,不过知道阿姨是有事找他,便也侧身仔细聆听。
货架前只剩沈星露与陆铭舟二人,沈星露转了一大圈却是一件也不拿,总觉得每一件都差了点意思,并不十分合心意。
不过她必须要选一件,因为她今天没带换洗衣物。
想到这一茬,沈星露回身问了一句:“对了,亲,你换洗衣物带了没?”
陆铭舟怔楞一瞬反问了句:“我们要在这儿过夜?”
“不然嘞?”
开了三个半钟头的车子过来,难道要坐一下就走?
若不是明天奶奶生日,她肯定是要这儿度一个周末再走的。
小镇幽静,她很喜欢这儿。
陆铭舟回了一句:“没带。”
沈星露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那你晚上怎么办?”
厂里女装应有尽有,她总归能挑几件自己欢喜的换上,但厂里可不做男装。
陆铭舟浅浅笑了一下,笑中莫名带着一丝斯文败类的气质,走过来胳膊轻搭在她肩上:“没事,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
陆铭舟扭头垂睨她:“裸睡?”
沈星露:“!!!”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一茬,有表哥表嫂在,今晚他们总不好分房睡吧?
今晚要钻一个被窝,而他准备全|裸?
沈星露直呼救命!立刻从货架上抽了一件XL码的藏蓝色睡衣塞他手上:“这个颜色也不分男女,XL不行的话这边还有两个X的。”
陆铭舟接过来扫了一眼:“颜色我倒是可以不care,但这一件是裙子呢,宝贝。”
沈星露:“嗯……”
倒不是不忍心让他穿裙子,只是这睡裙吧,实在是可有可无,睡了不到一小时该露的不该露的不一样都露出来了?一点防范作用也起不到!
沈星露又瞥了一眼四周,什么鹅黄色、粉红色,泡泡袖、木耳边,实在没一件可以下手。
而在这时,从远处便听到小夫妻拌嘴的表哥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怎么样,挑好了吗?”
沈星露从货架上拿了一件草莓波点的睡衣:“我就这件好了。”
至于陆铭舟,只能是晚上再说。
参观了车间和仓库,表哥又带她到了展厅,展厅内井然有序地陈列着今年的新款,如果有客户来访,表哥会带客户来展厅看一下他们厂的设计、做工和面料。
表哥拿起一套鹅黄色睡裙道:“这是今年夏季的爆款,卖了一百多万,还剩展厅这最后一件了。露露,你喜欢可以拿走。”
沈星露看了一眼,夸张的蕾丝花边和大蝴蝶结,不禁感叹了句:“哥,怎么年年爆款都这么土呀!”
记得小时候,公司所谓的爆款她便一件都看不上,结果长大后依然如此。
表哥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办法,下沉市场。”
下沉市场这个说法沈星露并不十分同意,她们家的睡衣在网店上从一百多到三百多一套不等,若说走下沉市场,相较于PDD上三四十元一套,她们家这个价格还真没有下沉到哪里去。
沈星露又摸了摸面料,面料倒是没得挑。
柔软亲肤,摸上去像云朵一般。
沈星露念了一句:“这个料子倒是蛮好的嘛,比我两三千一套的料子还要好。”说着,转过身对表哥吐槽,“我上回在A家买了一套睡衣,拿回去给阿姨洗了一次,结果一洗就掉了一堆线头。难不成睡衣还要送去干洗不成了呀,也太娇贵了吧。”
她很喜欢这个面料,便问了一句:“哥,这个料子还有剩的吗?”
“应该还剩点吧,多做几套不成问题。”
沈星露道:“那表哥,再帮我做几套吧。裙子、套装我都想要,帮我把这些蕾丝、蝴蝶结都去掉,裙子就做A字,圆领,袖口那里留点木耳边好了。套装的话就做短袖短裤吧。”
表哥也是服装人,对于沈星露的想法也是秒懂:“行,那我让厂里打个样出来。快的话今晚,慢的话明天中午,做好了你带走。”
“谢谢表哥。”
而是在样衣室里,沈星露看到墙上挂了一条天蓝色棉麻裙格外眼熟。她知道这一款也是今年的爆款之一,在淘宝上一搜,起码有上百家店铺在卖相似的款式,不过这条裙子一开始是由一个网红品牌推出的。
标价一千多块,她记得Mia也有一条。
沈星露问了句:“这个不是那个……”
表哥道:“Cherry.”
“对。”
表哥说:“是的。Cherry今年找代工厂,也找到我们这边了,他们订单量大,我们当然也很重视,做了几件样衣寄过去,Cherry那边看了很满意,也跟我们谈了很久,只不过她们那边报价一压再压。我们最终报价是88一条,报价再压,我们这边也保证不了样品的质感了,但他们那边还是觉得贵,最后还是签了另一家代工厂。”
沈星露之前做PR,在PR圈子里也听说过这些所谓网红品牌的暴利,却也没想到她们一件的成本会压到这么低。
“哥,你知道这个裙子她们卖多少一条吗?”
表哥道:“我看了,一千多。”
而她们居然觉得88一件的单价太高?
沈星露有些惊讶,表哥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没办法,现在是这样的。”
而且Cherry又算得上什么品牌呢?
也就是一个网红火了,一开始带货,后来美其名曰做了一个自己的品牌,设计全靠东拼西凑,生产全靠小作坊代工。
卖一千多一条的裙子,造价却不到一百元,成本全花在了宣传上。网红、小博主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商品质量却越来越低,一个个Cherry们在网上大肆割着韭菜,重品质不重宣传的品牌却反而得不到好的销量。
这就是流量为王的时代下,劣币驱逐良币的现状,到头来为此买单的也只有可怜的消费者。
陆铭舟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星露,一脸愤愤的,仿佛要忍辱负重憋一个大招的表情,便调侃了去:“怎么,你也想做个Cherry这样的品牌?”
一句话便把沈星露拉回了现实。
表情也从一开始的若有所思,变为了一脸呆萌。
她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动动嘴皮子,发表发表见解还行,真让她苦哈哈地从零开始创业,她才不干呢。
创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钱。
可是钱她已经有了。
这个厂子横竖也算是旱涝保收了,她没必要去改动。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办公室,表哥给二人添了热茶,问了一句:“露露,你也来厂里了,厂里这两年的账本要不要看一下?”
沈星露怪不好意思地道:“哥!我又不是来查账的。”
她只是来给圆宝过个生日,表哥这一天却都像在给她述职一样。
表哥还是稳妥地道:“知道这一个厂在你们家里就是一个小产业,你和姑妈也不放在心上,但我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到。厂里的账我每个季度都会发给姑妈,她也不看,以后我也顺手发你一份。”
陆铭舟抿了一口热茶问了句:“表哥,这两年厂子生意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一年下来,多了四五百万,少了一两百万。这两年受疫情影响出口韩国、日本的线断了,今年还好一点,到了年底估摸着能有个三百左右。”
而正聊着天,一辆白色新能源代步车缓缓开进了厂区。
车子停稳,车门推开,一句元气十足的小奶音在楼下喊了一声 :“小姑姑!”
圆宝是沈星露和陆铭舟结婚第二年在上海生的,当时两人都放了暑假回国。两人都还是学生,还是孩子,公公婆婆没让他们搬到新房,而是留在了陆家一起生活。
公公婆婆人都很好,知道星露在国内亲人不多,得知表嫂在上海生了的喜讯,专程同小两口一起到医院探望。后来有机会碰见,也总要给圆宝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圆宝刚出生沈星露就抱在手上,像一个热乎乎的小团子软软地贴着你,贴得人心都化了。
这三年也一直看着圆宝长大,跟圆宝比跟自己亲侄子还要亲。
小圆宝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用肉肉的小手一把抱住了沈星露大腿:“小姑姑,我好喜欢你!”
听得小姑姑感动的泪水都快要飚出来。
表哥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陆铭舟道:“圆宝,这边还有一个人,还记得吗?”
圆宝甜甜地道:“小姑父。”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着沈星露大腿,把小脸躲在了她大腿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