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开着塞西莉亚的车到学校为波利送运动鞋。她突然想到,如果波利今天有体育课,这意味着利亚姆也一样。他们俩不是同一个班吗?利亚姆可没穿运动鞋。没人告诉苔丝今天有体育课。也许他们说了,她却没记住。苔丝不知道是否应该在母亲门前停车,也为利亚姆准备一双跑鞋。她犹豫不决难以判断。没人告诉过她,做一个母亲意味着要做出成千上万个决定。生利亚姆前,苔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果断的人。
好吧,现在已过十点,她最好别冒险错过时间。那事看上去挺重要的,苔丝不想看到塞西莉亚倒下。这可怜的女人似乎病得挺厉害。
塞西莉亚说她可以把鞋送去波利的教室,也可以直接去给体育老师。“你大概能在体育场碰见康纳·怀特比。”她说,“那样更方便些。”
“我认识康纳。”苔丝讶异于自己所说的话,“我事实上还和他约会过一段时间。几年前了,算得上远古历史。”苔丝感到无比局促。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讨厌又没意义。
塞西莉亚看上去颇为惊讶。“他可是圣安吉拉教区最抢手的单身汉。我可不能告诉波利你们俩曾约会过,否则她会杀了你的。”
可她很快发出一阵不安的尖笑,抱歉地说自己最好此刻便躺下休息。
苔丝找到康纳时,他正在操场上细心地将篮球分配到不同颜色的活动区。他身着一件雪白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此刻的他也没昨夜在加油站时那么吓人了。阳光下可见康纳的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
“又见面了。”他微笑着接过苔丝递来的鞋子,“我猜这鞋子是送给利亚姆的。”
“你第一次吻我是在一片海滩上。”苔丝想着。
“不,这是给波利·费兹帕特里克的。塞西莉亚病了,我替她将鞋子送来。不过利亚姆也没有任何运动护具。你不会罚他留堂吧?”
又来了,她的语调中透露出调情的味道。她为何要对康纳调情?只因为记起了他们的初吻?还是因为费莉希蒂从未喜欢过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婚姻已支离破碎,所以急于证明自己魅力依旧?又或者,因为她在生气?悲伤?因为她没理由不这么干?
“我会温柔待他的。”康纳小心地将波利的小运动鞋放到一边,“利亚姆喜欢运动吗?”
“他喜欢跑步。”苔丝回答,“总是无缘无故地跑起来。”她想到了威尔。威尔是澳大利亚澳式足球联盟的拥趸。利亚姆还是个小婴儿时,威尔就在幻想带着儿子看比赛的样子。不过目前为止利亚姆对威尔钟爱的足球毫无兴趣。苔丝明白威尔一定有几分失望,可他只是一笑置之,偶尔自嘲了事。一次当他们一家人围坐着看电视时,苔丝听见利亚姆说:“我们一起到屋外跑步吧,爸爸!”威尔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跑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顺从儿子。一关掉电视机,父子俩就开始绕着后院疯跑。
苔丝才不会让费莉希蒂毁掉这份父子情。她不会让利亚姆和一个完全不了解他的父亲尴尬地相处。
“他对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康纳问。
“我认为还不错。”苔丝摆弄着塞西莉亚的车钥匙,“可他今天早上情绪有些低落,小家伙想爸爸了。他爸爸和我……不管怎样,我愚蠢地以为利亚姆察觉不到这一切。”
“你总能惊讶地发现这些小家伙有多聪明。”康纳从布袋中拿出两个篮球,把它们放在胸前,“但你很快又惊讶地看到他们有多愚蠢。这是一所充满爱的学校。我从未见过一所如此关爱学生的学校。这都归功于校长。她是个疯子,却事事以孩子为先。”
“这个世界和你当初从事的会计行业一定大不相同。”
“哈!你知道我做会计时是什么样的。”康纳向苔丝投去一个友好而温柔的微笑。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更喜欢苔丝了。“我自己却因为某些原因将它忘了。”
“克隆塔夫海滩。”苔丝突然想到,“那就是你第一次吻我的地方。那是个很棒的吻。”
“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苔丝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几乎记不起多少。”
我几乎记不起多少。这可不合道理。
“是吗?”康纳俯身放下一只篮球。起身时,他的目光迎上苔丝的双眼,“我其实还记得不少。”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记着他们俩的恋情,还是记得不少九十年代的事?
“我该走了。”苔丝不小心迎上康纳的目光,又迅速望向一边,好像直视他人的眼睛是件不礼貌的事,“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的。”康纳在两手手掌间运球,“喝咖啡的约定还有效吗?”
“当然,”苔丝对着康纳所在的大致位置微笑,“祝你们玩得开心。”
“我们会的。我保证会留心利亚姆。”
苔丝迈步走开,她记起费莉希蒂有多爱陪威尔看球赛。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是一个共同兴趣。他们一起在电视机前加油助威,她却坐在一旁静静地读书。苔丝转过身子。“还是喝酒吧。”她这回真切地迎上康纳的目光,这举动在她看来亲密得近乎身体接触,“我是说,不要喝咖啡。”
康纳将一只球放在脚边。“那么今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