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窗帘紧闭,所有光线皆被阻挡在外,阵风钻进窗边打开的狭窄缝隙,带动窗帘,晌午暖阳照亮房间一隅。
被子鼓囊囊的挂在床边,几缕黑发从里面探出。
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卧室响起,卷成筒的被子像是蚕蛹一般鼓动几下,最后不堪重负掉落在地。
发出一声闷响。
有被子做缓冲,摔下床倒是不疼。
只不过裹得太严实,桑吟差点没闷死在里面。
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扯开,眯着眼睛模糊的望向声源处。
上半身爬上床,捞过枕边的手机,接听:“喂。”
懒洋洋的一声。
“楚仁那个贱狗出轨赵艺妍那个小bitch了?”柴轻月操着那把宿醉后的公鸭嗓怒火中烧:“我就说楚仁长得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他连个东西都不是,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啊,还敢跟你玩劈腿?”
柴轻月越说越气,最后一个“腿”字直接破音,调子打了个好几个弯。
“你之前还说楚仁长得干净,是个乖乖男。”桑吟的声音也没比柴轻月好到哪去,破锣一样。
她屈腿侧跪在地毯上,下巴抵在床铺,像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你瞎编的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遭天谴的屁话。”柴轻月不相信的停顿半拍,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我怎么说不重要,改变不了他是渣滓的事实。”
桑吟脑袋还晕着,不如柴轻月生龙活虎,听着她的叨叨合上眼皮,嗯嗯啊啊的应着。
“宝贝儿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这对狗男女给你逮过来跪下给你认错。”柴轻月气得好似她才是那个被劈腿的人。
桑吟条件反射的“嗯”一声,紧接着清醒过来:“你干嘛?你老实呆着,什么都别干。”
“为什么?”柴轻月一顿:“哦,你要自己来是吧,那你到时候叫上我一起,我给你拎包。”
“……”桑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搓了搓眼角:“得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先挂了。”
“行,你记得喝点蜂蜜水解酒。”柴轻月没有耽误她多少时间,叮嘱一句就挂了电话。
少了柴轻月叽叽喳喳的闹腾,房间再次回归安静,呼吸可闻。
桑吟歪着脑袋趴在床上,眼睛无聚焦的凝在某一处放空。
昨晚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掠过──
亲眼目睹男友劈腿,从别人嘴里得知家里要破产的消息。
跟做梦一样。
桑吟从小到大见多了这种事情,但是等到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依然觉得不可置信。
宿醉之后带来的头疼和堆积在胸口的闷气冲撞在一起,桑吟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整张脸埋进床铺,深吸一口气。
闻到被子上不同于自己床上的清香,她稍微抬起点头。
慢动作一般打量这间卧室。
很熟悉,但却不是她的真正的卧室。
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片段,她扭着身子掀开窗帘一角,明媚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她不适的眯起眼。
呆坐两三分钟,桑吟从地上爬起来,被子团成一团往床上一丢,拖鞋都忘记穿,光着脚跑出去。
待看清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男人后,停了下来。
霍砚行听见脚步声,侧头,对电话那边低声几句,期间目光一直没有在她身上挪开,从她乱糟糟的头发一路看到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然后皱起眉,将手机挪开耳边:“去穿鞋。”
电话另一端的公关部经理的工作汇报一顿,“啊”了声:“霍总您说什么?”
霍砚行见桑吟不动,重复一遍:“去穿鞋,衣柜里有你的衣服,洗漱完出来吃饭。”
“哦。”桑吟呐呐点了点头,又光着脚游魂似的飘回房间。
霍砚行盯着她神不守舍的背影,直到她重新回到房间关上门,才有空搭理公关部经理:“等我到公司再说。”
挂断电话,他朝桑吟那件卧室走去,到了门口,停顿几秒又转身离开。
房间里自带浴室,桑吟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将近半个小时,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去颗脑袋观察四周。
民退的察觉到有股气息靠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道沉稳的男声便头顶落下:“你做贼呢?”
“你才是贼。”桑吟虽然情绪不佳,但是面对霍砚行时,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也能让她迅速作出反应。
“出来吃饭。”
霍砚行拿眼神示意她,边卷着衬衫袖子边往餐厅那边走。
桑吟跟在他身后过去。
霍砚行轻松拉开餐桌边的椅子,桑吟动作自然的坐下,霍砚行瞥她一眼,去厨房端了蟹粉小笼和银耳汤出来摆到桌上。
蟹粉小笼是连着蒸屉一起拿过来的,椭圆的红色标识印在屉边,桑吟确实饿得不行,用筷子戳了一个咬了一口。
桑吟睡相不行,但是吃相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慢条斯理不露齿。
她刚才只洗了把脸,没化妆,素白着一张小脸,腮帮一鼓一鼓的嚼着东西,低眉垂眼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霍砚行在她对面坐下,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桑吟吃完一个小笼包,安抚了下空乏抗议的肚子后才有精力说话:“你一大早去城南买的?”
“霍砚行“嗯”一声:“昨天有人撒泼打滚非要吃赵记的小笼包,吃不到就把我这房子给拆了。”
桑吟一哽。
不用问,这绝对是她能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
“你不用去公司?”她捏着勺柄搅拌碗里的白粥,生硬地转移话题。
“吃完饭去。”他答。
她紧跟着又抛出一个问题:“你家的房间装修怎么跟我卧室的那么像?”
“问你,你自己要求的。”
桑吟眉头一拧,朝他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霍砚行撩起眼,从容不迫的跟她对视:“这房子你看着装修的。”
经他这么一点,桑吟才逐渐回想起来事情的原貌。
霍砚行在国外留学回来,购置了一套房产打打算从老宅搬出来住,桑吟当时也有这个念头,并且早就看好了御水湾的那套公寓,只不过原装修不是很满意,想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和设计师沟通好后怕效果不好,从霍砚行那里把现在这套房子抢过来装修看看效果。
为了膈应他,她还在他这栋公寓里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房间。
不过装修好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
干巴巴的“哦”一声,桑吟舀了勺粥送进嘴里。
她不说话,霍砚行话也少,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叮零声。
快吃完早饭的时候,桑吟措不及防的开口:“我家破产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破产”两个字很平淡的自她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情绪化,也不是问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霍砚行放下筷子:“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桑叔──”
“所以你是知道的对吗?”桑吟打断他,依旧低着脑袋:“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桑吟昨天离开酒吧后,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破产只是赵艺妍他们的胡乱编造,拎着两打啤酒跑到墓园,一边喝一边在桑伯远和李贤的电话号码之间来回切换,想要确认却又不敢。
现在看霍砚行的态度,还真是真的。
“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霍砚行隔着一张桌子看着她:“而且告诉你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然后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羞辱是吗?”桑吟丢了勺子,瓷器用力磕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你知道昨天多少人在那儿看我笑话吗?”
她抬起头,神情冷淡,语气泄露出几分颤音:“要不是宋运帮我,我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那儿让他们看戏呢!这就是你们怕我担心的后果,满意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再也掩盖不住,声嘶力竭起来。
原本昨天抓到楚仁出轨,被赵艺妍孙含薇当众告知家里破产的事情,她都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霍砚行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介意霍砚行是知情者,心绪一时间乱的不行,她也没空去理。
面对她一句有一句的质问,霍砚行没说话,从头到尾都只是用平静地看着她,和桑吟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桑吟重重呼了口气,觉得自己跟他说再多也是白费,压下心底那点难堪,撩了把头发,推开椅子站起来,径直往门口走。
霍砚行及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拦下:“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放手。”桑吟用力甩了下胳膊,没把他手甩掉,反而差点给自己拽个跟头。
霍砚行站起来,另只手在她腰间撑了下,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放开:“你就在这儿待着。”
“我在那儿用得着你决定吗?”
桑吟去掰他的手,男人手劲大,她仗着自己指甲长,又抓又挠,不一会儿霍砚行的手背上便多出好几个指甲印。
霍砚行扫一眼自己的手,不咸不淡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桑叔让我看好你,你要么跟我去公司要么老实在我这儿待着。”
桑吟猛地抬头看他,眼底蕴着愤怒和几分震惊:“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姓啊?”
霍砚行只说:“你自己选。”
“……”
得,跟这种油盐不进的人真没什么可说的。
桑吟攥着他的食指往后一撅,迫使霍砚行不得不放手,然后转身大步流星朝卧室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霍砚行略感头疼的捏捏眉心,突然想起家里冰箱里没有什么吃的,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严鸣发消息让他买点儿零食之类的送来,就听见“咔嗒”一声响,次卧房门再次被打开。
他看过去,一个白色抱枕迎面冲他砸过来。
“赶紧走,我现在不想见人。”
语毕,有一声摔门的巨响传边客厅。
霍砚行:“……”
作者有话要说:霍总:她跟我耍脾气,她真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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