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张大千,似乎也该谈一谈溥心畲了。他们都是近代著名的大画家,画名相埒,年龄也相若(溥生于一八九六年,比张年长三岁。不过寿命却没有张大千长。溥是在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八日病逝台北的,享寿六十八岁。张大千在一九八三年四月二日病逝台北,享寿八十五岁)。溥心畲出身满洲皇族(祖父是清恭亲王奕忻),因此人称他为“旧王孙”。
张大干能诗,溥心畲亦能诗,而且诗才敏捷,比之张大干犹有过之。还有一点值得称道的是,他们二人齐名,但却并无“文人相轻”的恶习,而是彼此推重对方,确实称得上是知交的。溥心畲曾有为张大千题照诗:
滔滔四海风尘日,宇宙难容一大千。
却似少陵天宝后,吟诗空忆李青莲。
按:这首诗是他和张大干同在日本的时候写的,张大千以四海为家,他也是一样自伤飘泊,囱而以诗寄慨。少陵即唐代大诗人杜甫,李青莲即李白,李杜交谊极亲,他和张大千的交情也可比拟的。前台大中文系主任台静农评此诗说:“这样真情流露,感慨万端,不特看出他两人交情,并且透露了他两人以不同的格调高视艺坛的气概。”
溥心畲和张大干的交情,还可以从他为张大千一卷画册所题的文字见之。这段文字写得非常之有意境、韵味。如下:
凝阴覆合,云行雨施,神龙隐见,不知为龙,抑为云也。东坡泛舟赤壁,赋水与月不知其为水月,为东坡也。大千诗画如其人,人如其画与诗,是耶?非耶?谁得而知之耶?
台静农评此文:
寥寥六十来字,超脱浑成,极切合大千气度。尤妙者,所谓“是耶?非耶?”语气,好象是受大千的题语而触发了灵感,因大千是册最后画的是他日本侍儿山田女史的像,题云:画成既题署,侍儿谓尚余一页,兴已闹,手亦倦,无暇构思,即对影为此。是耶非耶?静农何从而知之耶?是耶?非耶?已无从起心畲而问之矣!
按:张大千这卷画册,是大千在日本托人带给台静农的,因而他在最后一页的题记,有“是耶?非耶?静农何从而知之耶?”的风趣说话。溥心畲则是在台静农处看到这卷画册,在画册的空页上加上题字的,据台静农说他当时拿笔便题,不假思索便成妙文。后来张大干见了,也是非常佩服溥的捷才,事见台静农写的《怀旧王孙》一文。
溥心畲的题画诗也甚多佳作,选录几首如下:
题门人萧一苇所临之长江万里图(三首,录两首)
溥心畲逝世时,其得意门人萧一苇挽以联云:
生我者亲,知我者师;忆昔函丈趋承,青眼常垂怜蹇剥;
教之以道,化之以德,从此温颜永诀,伤心无处质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