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外面到底怎么了,和您没关系吧?”
玉柳担忧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姜沛儿不停的走来走去。
时不时的又张头看向外边,唯恐院门此时被人敲响。
桌上的姜沛儿眼珠动了下,抬眸望着玉柳,随即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玉柳,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您惹怒大公子了?”玉柳面带惊慌之色。
闻言,姜沛儿突然重重地叹口气:“可能比这还要严重点儿。”
听见主子的话,玉柳惊的眼珠都圆了:“娘子,您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有气无力的嗓音还带懊恼:“就是···就是···”
实在难以启齿,不愿面对的姜沛儿双手捂着脸埋进桌面上。
越想越羞愧,羞愧过后又带着点气。
什么嘛?不就是碰了他一下,他竟然好端端的突然发病了,自己又没有毒!
老天爷呀,书上的美人计不是都这么写的吗,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这么丢脸!还差点搞出了人命!!!
******
绮园昨晚突然吵闹了半宿,早膳时家主的脸上铁青,消息灵通的只知道昨夜藏风院那位半夜请了府医。
更多的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家主面色难堪,问也不敢问。
只有开膳时,见着迟迟未来的谭玄平,西苑二房的谭孟故意提了一句:“不用等长兄了吗?”
他本意只是想提醒大家还有个人迟到了,谁知话音刚落,劈头盖脸的就被家主训了狗血淋头。
家主今日尤其苛责,差点都把人给骂哭了才罢休,众人都战战兢兢。
姜沛儿更是差点被吓死,唯恐那鹰视的眼神下一刻就落到自己头。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是最清楚的,家主着满腔怒火定与昨晚大表兄突然犯病有关,而自己正好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艰难的熬过早膳,姜沛急匆匆的回了住所。
一整日都在胆战心惊的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家主就命人来处置她了!
就这样吓了自己一整日的姜沛儿,直到眼睁睁的看着日头西沉,夜色一点一点笼罩下来,才敢确信自己真的逃了一劫。
绮园已开始掌灯,玉柳从房出来问,早上匆忙藏好的细软要不要放回去。
坐在院中担心了一日也想一日的姜沛儿,胡乱点点头,随后冲了玉柳交代了一声:“我出去一趟。”说完人就匆忙出了春夏居。
刚入夜的绮园各处灯火通明,白日里奇山丽景雕梁画栋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清幽中带着瑰丽,如同一幅古老的壁画。
连廊里不时有婢女走过,顾不得许多了,姜沛儿行色匆匆的朝着藏风院去。
昨夜的事,无论如何她得去道个歉。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毕竟差点酿成了大祸,这事如果不说清楚,她根本就无法安心。
到藏风院外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姜沛儿站在院墙下闭眼一瞬给自己打气后,蹲下去时却傻眼了。
伸手不敢置信的去触碰那新砌的砖墙,完蛋了完蛋了!
之前两次虽然自己被赶出藏风院,大表兄到底还没赶尽杀绝。
现在他连洞都堵了看来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她的人生以后真的要和这砖墙一样晦暗不见光了,姜沛儿正蹲在地上沮丧时,眼前忽然变得更黑了,她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大黑影,差点被吓出了声。
“表姑娘。”
暗夜里传来的声音,让她莫明松了口气,姜沛儿试探的喊了声:“是祝善吗?”
“是,郎君交代让您以后别再走此处了。”
才见着曙光不过片刻的姜沛儿心霎时就凉了下来,果然够无情,不仅把洞给堵了还要派人来警告自己。
“知道了。” 姜沛儿拍拍衣裙上的灰,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祝善点点头:“表姑娘明白就好,随我进去吧。”
“啊?”
他话音的转的太猛,姜沛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祝善已经在前面带路了,她在原地愣了片刻,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后,慌忙跟了上前。
直到进了藏风院后,她脑子还有些懵,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一边派人把洞给堵了,一面又让人来带自己进藏风院?
到房门处,祝善伸手示意让她进去,自己没再跟进去了。
看着眼前的门槛,姜沛儿犹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转过正厅来到他的寝室内,未曾想房中竟然还有别人。
坐榻之上,谭玄平仅着中衣靠在背板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淡,额间与鬓边微湿,缎面的薄被松松散散的搭在他的腰腹处及大腿上,膝关节和小腿都裸露在外,上边密密麻麻的布了不少银针。
边上还站立着一位不像大夫的大夫。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在姜沛儿的印象中,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医士要么就是白发苍苍,要么也得须发成丛。
像他这么年轻的,也不知及冠否的年轻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人见有人进来了还一直打量着自己,朝姜沛儿瞅了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完全挡住自己的药箱一阵捣鼓。
从里拿一块气味极大的药膏放至掌中,用指间沾上后开始在那行针的位置开始按压后,开始逐根取针。
就这一眼,姜沛儿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或许是力道大了些,榻上的人“嘶”了一声,出言怀疑道:“卫翎,你故意报复我的吧?使这么大的劲?”
取针的人冷哼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语气轻蔑:“我要真想报复你,就该在你脑袋上扎上几针。”
明知伤重不好好待在营地治疗,千里迢迢的跑到江州来,害的自己跋山涉水的跟过来,若不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他才稀得管他死活!
越想越气,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两风,凶狠狠道:“再痛也忍着。”
坐着的谭玄平嘴唇都开发白了,仍懒散靠坐着,不甚的在意回他:“行吧,你就虐待我吧,治死了人看你怎么和将军交差。”
“你!”见他都落自己手里了竟还敢威胁自己,卫翎气的不轻抬头瞪了他一眼,却终究还是拿这人没办法,气呼呼的给他取针时不得不温柔些。
等全部取下谭玄平腿上的银针后,卫翎叮铃咣啷的一阵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背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还傻望着门口的人,谭玄平轻笑出了声:“表妹,这是准备当着我的面要移情别恋了?”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干了什么的姜沛儿,面上烫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我···我只是看他有些眼熟。”
“眼熟?”
卫翎一个第一次来江州的吴郡人,她哪门子的眼熟!
“他有点像大表兄。”
听完她的解释,谭玄平还未来得及舒展的眉又因为姜沛儿的下一句话而又紧了起来。
“大表兄刚回府时也像他一般黑。”
“军营中人黑点怎么了!”谭玄平没好气的回她,端起小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刚才听他们提起将军时,姜沛儿就已隐约猜到了卫翎的身份了,讪笑着回他:“黑点好,黑点更有男子气概。”
时下风气,无论男女皆尚白,行至大街上涂脂傅粉的男子比比皆是。
姜沛儿无法忍受一个男人打扮的比女人还妖艳,一直都欣赏不来,所以眼下的话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
谭玄平盯着她,半响没说话似乎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过了好一会儿才挑眉“嗯”了一声。
他不说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姜沛儿想到自己今晚来的目的,踌躇着开口:“大表兄,昨夜的事,我···我向您道歉,若是知道后来会变成那样,打死我也不敢冒犯您的。”
一鼓作气的说完后,姜沛儿就把头垂的低低的,忐忑的等着他开口。
不想房中安静了半天,也不见他回自己。
“大表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沛儿这一次可好?”娇柔的嗓音中含带怜意,求饶的意味明显。
屋外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屋里依旧安静如许。
怎么回事?自己都这么求饶了还不行。
要不要给他跪一个?才能更显得自己的诚意。
毕竟昨夜那么凶险,他生气也理所应当。
就在姜沛儿双手挪到裙摆处时,坐着的人终于发话了。
“昨夜之举,你当真后悔了?”
“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立马点头如捣蒜,语气真诚了就差举手起誓了。
又僵持住了,要不是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姜沛儿都要怀疑这房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可听着听着她终究觉察出不对劲来了,他的气息怎么又乱了。
姜沛儿忙抬起头,唯恐又出现昨夜那样的场景,还好坐着的人除了脸色冷了些,并没有呼吸困难的模样。
“表妹如此善变,昨晚说的话是不是也不作数了呢?”
小心观察了会儿他的神情,姜沛儿才试探着回:“若是沛儿的心意给大表兄带了麻烦,沛儿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给大表兄添乱。”
她故意模棱两可的回他,大不了等两天等他的气消了,自己再来。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反正她是宁死也不会去郡守府的。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大表兄您这是原谅我了吧?”
刚才她可是轻耳听见了他的笑声,管他什么笑,只要是笑了想来就不生气了吧?
“原谅谈不上,毕竟不知者无罪。”谭玄平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