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等角门那些人群一散了,姜沛儿揣好帕子又溜出了春夏居。
这回路上终于没再遇见什么人了。
等站在那个她已经熟悉的狗洞前,姜沛儿深呼了一口气。
事不过三,这次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再轻易的离开藏风院!
最热的三伏天刚过,树上的蝉也偃旗息鼓了,藏风院里静悄悄的。
索幸藏风院瞧着没什么人,打扫的倒是挺干净。
她爬进来时都没怎么弄脏她漂亮的小裙子。
人靠衣裳马靠鞍,姨母送来的流光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小心拍干净衣服上沾上的灰,姜沛儿先猫在窗纱外仔细看清楚了,确保这回进去人不是在沐浴,而后在门口酝酿好情绪,提裙迈进了房门。
门口处光影暗了下,靠坐在车撵上的人眼皮都未曾动下,目光注视着手中的书页,好似全然不知有人进来了。
直至来人的身影罩在眼前,挡住了大片的光线,谭玄平才终于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大表兄。”
姜沛儿双手攥着自己的裙侧,轻咬下唇,秀气的眉眼微微蹙起,本该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却盛满了委屈,让人生怜。
偏坐着的人是个铁石心肠的,谭玄平只瞧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又转回书页中,“表妹,这是把我这里当成后花园了,每晚都要来逛一······”
“呜呜呜----”
抽咽声打断了谭玄平的话,等他再抬起头时眼前的人竟已经哭成个泪人儿了。
二人刚一对视,不等他开口。
姜沛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腿侧,轻扯着他的衣摆,抽泣道:“大表兄···你救救沛儿。”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字还未出口,谭玄平倾身过去要扶她起来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她身上的味道?
此时再看那双红肿的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她的泪水说来就来,可笑的是自己刚竟还差点······,黑眸顷刻间染上了怒气,谭玄平坐直了身体,手也收了回去。
房中安静了下来,姜沛儿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眼,被那双冒着寒气的眼吓着了,下意识的轻声喊:“大表兄---”
她不敢再哭了,可眼睛还熏的难受,只好不停的眨巴眼,来缓解不适。
脸上还挂着泪珠,模样此时看着十分滑稽。
原本还黑着脸的人,瞧见她这幅样子,不知为何怒气竟又渐渐消弭了。
谭玄平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头疼的抚头问道:“你方才说要我救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仔细端倪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生气了,姜沛儿才斟酌着开口:“姨父要将我···将我送给郡守做妾,可···沛儿一心只有大表兄。”
夜里清幽,她说完话后,整个房中安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话已说开,即便心中再忐忑,姜沛儿坐在地上还是强撑着仰头看着他,她今夜一定要一个结果!
流光锦之所以得名,皆因这种锦缎所有暗纹都以银线织成,无论是在日光或烛火照耀下皆能流光异彩,熠熠生辉。
姜沛儿今夜穿的是套浅紫色襦裙,此时人坐在地上,裙摆散开,烛光下整个人都带着淡淡光晕,似是开在夜里的睡莲,如梦似幻。
而那张因哭过而变得粉白的脸恰如瓣中娇嫩的花蕊,谭玄平缓缓俯身至她面前,盯着那双眼一字一句地问她:“喜欢我?”
由于距离的太近,姜沛儿一时间傻了似的,过了好半响才猛地点头。
“喜欢我什么呢?”
谭玄平坐了回去,下一刻掀开了一直盖着他腿的长衫。
指着自己如摆设似的双腿问姜沛儿:“不知道你是是喜欢这双废了的腿,还是我这个废人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缓,也不夹杂任何的情绪。
可就是这淡漠的样子令姜沛儿顿时心生羞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看出了她的犹疑,谭玄平自嘲的笑了下,也没再说什么。
看吧!一旦掀开了自己的不堪,她连骗都不愿骗自己了。
“罢了,你走······”话未说完,谭玄平猛地低头看了下去!
姜沛儿猝不及防的整个人扑抱着他的双腿,竟直接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大表兄,沛儿是真心爱慕你的。”
“把手撒开。”车撵上的人气息难得的乱了起来。
“不要。”姜沛儿抽噎着又抱的更紧了。
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羞愧,无论如何她今夜绝对不能再被赶出去了。
“大表兄,沛儿是真心想伺候你的。”
“伺候我?”
盯着那双缠住自己病腿的手,谭玄平失了笑,却也没有拆穿:“所以,沛儿今夜是来自荐枕席的吗?”
他语气不善,突然又想起他院中那两个听说爬床被打死的丫鬟。
姜沛儿瑟缩了下,整个身子开始轻颤,想退缩但郡守那猥琐的脸又跃然于脑中。
湿漉漉眼的仰头对上眼前芝兰玉树的脸后,瞬间重拾信心,干脆心一横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
房里静默了下来。
看着她耍无赖的样子,谭玄平也没再提让她撒手的话了。
也不知被她抱了多久,见她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谭玄平都有些傻眼了。
她一直伏在自己腿上,连抽噎都慢慢停住了,别是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喂?”
他伸手轻轻摇了要她的肩,“赶紧起来回去,你今夜还准备睡这里啊?”
地上的人不情不愿的起来,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又赶自己走,可是语气好似又与之前不同了。
姜沛儿也不知道他这样到底算接没接受自己?
见她还傻站着不愿意走,谭玄平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指着自己的腿,“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真没什么需要你来伺候的,听话,赶紧回去吧。”
谁知听完他的话后,姜沛儿不仅没走,竟还向他又走的近了些,一双素手紧张的攥着衣摆,冲他摇头。
在谭玄平还理解她意思时,又听见她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我可以的。”
姜沛儿说完猛地吸了一口气,又自顾的点头像是在鼓励自己。
“你可以什么?”
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样子,谭玄平莫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眼前的人被瞬间放大,只见姜沛儿朝他扑了过来。
在车撵上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沛儿,你别冲······”
动字堵在喉咙里,谭玄平的蓦地整个人僵住了。
“啊---嘶”
初次亲人没经验的姜沛儿未曾把握好力道,猛地扑了过去。
结果磕到了他的牙齿上,痛呼了一声后,忙捂着嘴。
二人离的很进,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姜沛儿却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见自己身下人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
起初还以为他是害羞,可当她看他脖颈处也通红一片和那突然间就剧烈起伏的胸膛时,吓的她忙起身站了起来。
在她离开后,谭玄平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姜沛儿被他的样子吓得有些无措:“我···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别···别讹人啊!”
他的脸诡异的红着,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剧烈。
在看见他艰难的伸出要去触碰边上小几上的茶盏时,姜沛儿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立马跑向门口处高声呼喊:“快来人啊!”
她话音刚落,刚开还空无一人的藏风院,延尧和祝善双双都跑了过来。
“快,大表兄他不对劲!”
闻言俩人飞速进了房中,他们进去时车撵上的人已经跌至地上了,右手死死扯着自己的胸口处在剧烈咳嗽着。
延尧一看忙去边上的柜子里面抽开一处暗格,迅速拿出一个青玉瓷瓶与祝善一同扶起主子后,放在他鼻间,只见不过片刻间,谭玄平的呼吸就慢慢平缓了过来,脸色也不再涨的通红。
姜沛儿看的有些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重新把郎君扶上坐榻后,延尧朝姜沛儿走了过来,厉色质问道:“你刚才对郎君做了什么?”
他满脸怒火,姜沛儿被他突然一吓有些结巴:“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只是----”
“不关她的事。”平缓过来的谭玄平语气还有些虚弱打断了她的解释,替她解围道。
祝善已经跑出去请府医了,待会只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谭玄平又吩咐延尧让他把人送回去。
“郎君!”延尧不解主子为何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今夜的事,我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谭玄平的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视。
“喏。”延尧只能垂首应道。
走之前姜沛儿看着大表兄,有些欲言又止,可碍于延尧在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是她做了那样的事,才害的他变成这样的。
回到春夏居的姜沛儿,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什么也不说,可把玉柳给急的不行。
尤其是这本来都入了定的时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府里竟又灯火通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