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日里也紧闭着的院门,姜沛儿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抬起胳膊去敲院门。
手还没靠近,这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她还扬着胳膊,猝不及防的被突然映入眼前的延尧给吓了一哆嗦。
“延延···延尧···”
姜沛儿话都说不利索了,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看见门口站着的俩人,延尧也愣了下,疑惑开口:“五公子?表姑娘?”
郎君腿疾发作,延尧正要去寻医士过来,谁知一开门就撞上了她们。
瞥见延尧的眼神,姜沛儿才惊觉自己刚刚竟差点露怯,面上忙挤出笑意:“我们来探望表兄,不知道方不方便。”
对于突然开的门,谭玄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听见表妹的声音,立即跟着呆呆的点头。
延尧的目光从五公子身上划过又看了看姜沛儿,默了片刻后挥手叫来了院中的祝善让他先去寻医士过来。
谭玄安一听要找医士,急的就要往里走。
延尧上前将人拦住了,客气道:“郎君身体不适,二公子请容小人先行通禀。”
谭玄安被拦在门口,便是再心急也不敢硬闯进去,只好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延尧进了阿兄的卧房。
“沛儿,阿兄的腿肯定会好起来的吧?”
即便是站在门口也能闻见房里药味的谭玄安忐忑地向表妹寻求定心丸。
回想起当初大表兄被人抬下马车时的场景,以及自己前几日听见医士对姨夫说大表兄再无站立的可能。
就在姜沛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之时,延尧出来了。
谭玄安满怀期待的眼眸在延尧摇头时,瞬间就暗了下去。
“郎君腿疾复发,现下不便见二位主子。”
再次被拒在门外的谭玄安,失落的朝着那扇闭着的门望了一眼。
“既然兄长不便,那玄安改日再来探望阿兄。”
与谭玄安的失落的不同,没有见到人,姜沛儿悄悄松了口气。
回去的途中见二表兄一直闷闷不乐的,姜沛儿有些不忍心,纠结了会儿忍着肉疼对他道:“别不开心了,要不我把例钱退你一半。”
话才出口,想到才到手的这袋子钱,姜沛儿顿时比他还要难过些了。
听见表妹的话,谭玄安稍稍回神了些,看了看姜沛儿,脸上又重新带了笑:“不用了,起码这次我们还进去了,前几回我连藏风院的门都没进去过。”
他情绪转变之快,让姜沛无比后悔刚才的话,她怎么就忘了这厮是个没心没肺的了。
没空再陪他玩儿,姜沛儿加快了回房的步伐,她还有大事要筹谋。
谭玄安是个惯不会看脸色的,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表妹。
“沛儿,过几天你再陪我一起去看阿兄好不好?”
“不去!”
“我把下个月的例钱也给你。”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沛儿。”谭玄安拉着她的袖子求着:“我真的担心阿兄。”
少年白净的脸上浓眉之下,一双黑眸瞒是讨好之意,让本来已有些不耐烦的姜沛儿无奈的停住脚步。
若不是这位表兄长的让人赏心悦目,此刻自己的拳头是真的按捺不住。
姜沛儿拍拍他的手,将自己被他拽的皱巴巴的袖子抽出,脸上挤出笑:“乖,大表兄才伤了腿,近来肯定心情不悦,你要真是担心,等过段时间表兄的腿有起色些,我保证陪你去看他。”
“真的?”谭玄安将信将疑的看着表妹。
“比真金还真!”
“可·······”
谭玄安还想说什么,话才出口,翠屏从后面匆匆跑了过来。
“五公子,夫人有事寻您过去。”
翠屏的声音一传来,姜沛儿忙连连朝他摆手,故意吓他:“二表兄你快去,姨母今日瞧着心情不好,小心你去迟了她又训你。”
谭玄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听表妹这么一讲顿时就慌了神的向翠屏快步走去。
好不容易耳边清净了,回去的路上姜沛儿才终于有时间想自己的事。
姨母要将她送给那声名狼藉的郡守做妾,为了自保本来她都打好注意要去接近大表兄的,可自从昨夜亲眼证实了关于大表兄的那些传言非虚后,她又动摇了。
眼下她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前有狼后是虎,两边都是火坑。
一路苦恼的回了春夏居,才踏进院门,玉柳就忧心忡忡的迎上前来。
“娘子···”玉柳嘴角耷拉着,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
姜沛儿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反正眼下是不会再有什么坏消息比得过让她去给郡守做妾的了。
“方才我去庖室路过园中时,听见家主在安排月底去庐陵之事,家主吩咐管家多备些车马,还说要从库中调绸缎,金银,玉器一同装车,说是谭家的嫁妆一定不可让人小看了。”
临川郡守去岁突发恶疾卧病不起,因而向朝廷请辞,建康那边未安排新郡守过来只是让庐陵郡守兼管而治,玉柳急的不行。
西苑那二位娘子从未听说有在议亲之事,如今家主准备嫁妆只有可能是因为自家娘子之事。
闻言,姜沛儿心霎时就凉了大半,真难为她这位姨夫了,为了能将她送进郡守府竟舍得下血本。
可月底距今日不过半月了,难道自己真的要认命了吗?
在玉柳担忧的目光中,姜沛儿浑浑噩噩的走进了屋内,将自己关了一整日。
暮色如期而至,今夜依旧无月,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光挂在夜幕之中。
正值夏日,绮园内各处池水间蛙声成片。
藏风院的正房内,医士将银针一根一根从谭玄平的腿上拔下,靠于榻间的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向医士致谢过后,吩咐延尧把人送出府去。
待之前那股行针所致锥心刺骨的疼痛过后,谭玄平才弯腰缓缓去放下自己的裤腿。
就在这时,门口垂落的帘子细微动了下。
“出来!”
扫落裤腿,谭玄平重新靠回榻背上,冷眼看着从帘子后出来的人。
“大表兄。”
姜沛儿缩着脑袋低低的喊了声。
房中四处弥漫着清冽的药草味,姜沛儿低着脑袋不敢乱看,等了半天房中还是死寂无人一般,无奈她才壮着胆子抬头去看。
时隔近一个月再见到他,姜沛儿惊讶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就白回来了,使得原本坚毅清廓的五官优势尽显,只是整个看着也比之前更有疏离感了。
靠坐在榻上的人目光低沉显然已经带了怒气,姜沛儿懊恼唾骂自己都这个时候了竟还关注错重点。
慌忙解释道:“我···我是今日看府中又来了医士,担心大表兄您的身体。”
说罢,她忙拿起案边放着的茶盏小心翼翼想递过去,可又在那冷冷的目光中止住了步伐。
“薛氏让你来的?”
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传来,姜沛儿连忙否认:“不是姨母,是我自己要······”
她口中的称呼,让那本就冷漠的黑眸更添一丝厌恶,谭玄平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姜沛儿支支吾吾的,来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可现在他问起来了,才觉得真的难以启齿。
“藏风院南边墙角下有一处小洞。”姜沛儿苦着脸声若蚊喃。
姜沛儿硬着头皮说完后,即便是垂着脑袋也能清晰的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变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了嘲笑自己的声音。
“难为表妹钻狗洞来看我,表兄真是十分,受宠若惊。”
这么多年过去了,嘴还这么毒!
不过他这一开口,房中的气氛总算没那么令人窒息了,姜沛儿笑的勉强,装糊涂似地打着哈哈:“大表兄说笑了。”
房中就他们二人,姜沛儿的话音一落地,就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院外池子里的青蛙还偶尔叫唤着。
就在姜沛儿脸都快笑僵也没等到回应时,她狠心捏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刚酝酿起情绪,正要抬起朦胧的泪眼。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毫无防备,她被惊的差点把好不容易痛出来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郎君,忠伯奉家主之命前来探望。”祝善在门口通禀。
这下姜沛儿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夜深人静自己孤身出现在大表兄房中,若是让姨夫知道了,估计等不到被送去郡守那日就要先被打死了。
她满眼惊慌的望向大表兄,眼中还染着刚才疼出的湿意,求饶般的不住摇头。
可却只见那薄唇无情的说了一个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