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拿着雪团围攻晏三郎一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女郎鼻尖冻得红红的,好像晏安送给她的那只小兔子,眉眼也弯成了月牙儿,雪粒浮在上面,眸子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温柔的大掌将姜娆的素手紧紧包裹,感受到姜娆的双手有了暖意,晏安拉着她回到书房。
轩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姜娆正在插花,有盈盈暗香浮动,哪怕换上了冬衣,也丝毫不显得臃肿,长长的裙裾在女郎的腰间收束,露出她袅娜娉婷的身姿。
“ 娆儿,姑父姑母再过四五日就要到开封了。” 姜侯爷和晏氏的信先一步到达晏府,晏安将信递给姜娆。
恰好已插好了花,姜娆接过信立即看起来,她唇畔浮起嫣嫣的笑。
晏安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得清隽的面上也涌现笑意。
他穿着银白的锦袍,领袖处红丝镶边,这一抹红倒是相得益彰,越发显得晏安眉眼俊美,风雅慵懒,如山水般清明朗秀。
姜娆收起信,盈盈笑意浮现,“ 冬日赶路,父亲母亲可是辛苦了,等到了府上,可要好好休息一番。”
她熟门熟路的用晏安书房里的笔墨,给姜侯爷和晏氏回了一封信,在信中约好届时在城门口接应他们二人。
看着姜娆娟秀却显风骨的字迹,晏安唇角又浮起一抹笑,这大半年来,娆儿经常临摹他的字迹,如今两人的字迹倒是有了三分相似。
等姜娆将信交给小厮送出去,晏安出声,“ 娆儿,你的铺子和酒楼准备的如何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要不了几日就要开张,刚好赶在冬天,在酒楼里吃暖锅倒是不错。”
晏安称赞道:“ 娆儿这么能干,长的好看,又会赚银子,能与你在一起,表哥真是三生有幸。”
姜娆含嗔带笑,“ 又在哄我开心。”
赶在姜侯爷和晏氏未到开封之前,姜娆买下的铺子和酒楼挑选个黄道吉日,正式开张。
俞昭、韩星怜等一众贵女都去为她捧场,还有晏府的几位郎君邀请各自交好的好友,为姜娆宣传。
胭脂铺子的各类脂粉,如桃花粉、含香丸、玉面膏等,姜娆和做胭脂的师傅实验了许多次,力求做出最好的产品。
而酒楼,装饰的清雅别致,专门接待女客,在这里,一众女子在一起吃暖锅,说说笑笑好不快乐。
这是大祁第一家专门接待女客的酒楼,女子在这里,不用过度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也不用担心在男子面前丢了面,十分的悠然自在。
开张前三日,胭脂铺子和酒楼打了不少折扣,自是引来了不少顾客。
好不容易歇下来,姜娆为前来帮忙的郎君和闺女皆送上了谢礼。
如今韩星怜已为人妇,姜娆看她气色不错,看来在俞家的日子很是令她舒心。
至于俞昭,姜娆打趣的看着她,“ 昭昭最近格外忙碌,经常见不到你的人影,你有了意中人,就将我抛弃了。”
“非也,非也,我最喜欢的,还是娆儿。” 俞昭笑着道。
姜娆狡黠一笑,“这话若是让我大表哥听到了,他岂不是会吃我的醋?”
提起晏池,俞昭面上有了些女儿家的羞意。
俞昭和晏池彼此有意,这出乎姜娆的意料。
俞昭不如其他女子那样柔弱温婉,非常的独立飒爽;而大表哥温润如玉,饱读诗书,是典型的读书人。
按理说,俞昭心仪的郎君应是英勇善战的郎君,而晏池喜欢的女子应该如小桥流水般柔和。
可没想到,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竟然走在了一起。
俞昭面上的笑意柔和,“ 和他一起,非常的舒坦放松,他不介意我做男子打扮,尊重我的习惯和生活方式,我们俩也能聊在一起。我们俩既可以聊诗词歌赋,也可以畅谈天南地北,有说不完的话,和他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无聊。我觉得,就是他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姜娆可以看出来,俞昭和大表哥应该能够继续走下去。
俞昭能与晏池在一块,姜娆自是很高兴,“在你未出现之前,大表哥恍若没开窍似的,并不着急。在你回到开封之后,你们俩便看对眼了。可见,因缘是强求不得的,你们俩,是天生的缘分。”
“母亲,儿子有心上人了。” 晏池下定决心,对着阮氏道。
阮氏面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这段时日,大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她为人母,也能看出自己的儿子身上的变化,心里大致有数,“ 母亲盼了这么久,可算盼到大郎有心仪的姑娘了,是哪家女郎?”
晏大郎道:“俞家姑娘,俞昭,表妹和昭昭也互相认识,关系不错。”
“俞姑娘?” 阮氏自然不陌生,“ 你可想好了?”
晏池笃定应道:“就是她了,还请父亲母亲为儿子提亲吧!”
俞昭虽然行为举止不是传统的开封贵女,但阮氏挺欣赏这样的女郎,俞府一门长年驻守西北,忠肝义胆,俞昭也是非常正直的姑娘。
最重要的是,大朗喜欢俞姑娘,强扭的瓜不甜,两人走在一起,需得彼此有意,这才是最难得的。
阮氏的动作很利索,和晏仲和晏老国公商量后,第二日就让媒人去俞府提亲。
俞大将军对晏池也很是满意,他之前还担心自己女儿和晏池性格差异太大,再着,大祁武将地位比不得文官,日后难免两人会感情受损、矛盾丛生。
可他跟晏池相处几次后,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晏池温柔体贴,没有读书人的迂腐孤傲,反倒是非常体贴尊重俞昭,对待他们这些武将,也没有一点儿看不起。
眼看着大郎和二郎婚事已定,阮氏心里十分舒坦,她眼下最盼着的,便是姜侯爷和晏氏来到府上。
“ 姐姐,我去裴大哥那里看一看,看看他有什么缺需的。” 姜绾对着姜娆道。
姜娆应下,叮嘱一句,“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姜绾给裴柯做了几件衣衫,他一个人照顾自己难免有不妥之处,身旁又没有女子为他料理。
裴柯一人独住,姜绾叩门几下,没听见有所回应。
姜绾嘀咕着,“裴大哥不在吗,可门怎么没有上锁?”
她犹豫片刻,推开门进了院子里。
这不是姜绾第一次来到这里,等她进去屋子,“裴大哥,你在吗?”
屋子中没有火盆,刺骨的寒风透过轩窗灌进屋子里,姜绾不禁打个了颤。
等她绕过屏风,径直映入眼帘的便是裴柯裸露的劲瘦的胸膛,还有腰间流淌着血迹的伤痕。
裴柯听到动静,抬眼一看,不禁愣在那里,随即他反应过来,赶忙穿上寝衣。
“裴大哥,你又受伤了?” 姜绾顾不得害羞,十分担忧。
“无妨,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裴柯冲她浅浅一笑。
“你骗人,这才不是小伤呢!” 姜绾澄净的眸子蕴着晶莹的泪珠,“ 流了那么多的血。”
“我来给你包扎。” 之前裴柯在庄子上养伤的时候,姜娆便曾为他包扎过。
姜绾动作轻轻的,为他涂抹上药膏,鼓着嘴在伤口处轻轻吹了吹。
女郎的手指细长又白皙,按在伤口处轻滑细腻,裴柯突然觉得伤口处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有些酥.痒。
包扎过伤口,姜绾望着轩窗处灌进来的冷风,又看了一眼穿着单薄的裴柯,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怒意,“你不冷吗?”
“还好。” 裴柯薄唇吐出两个字。
他习惯了屋子里冷冰冰的,是冷是热又如何,反正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没人陪着他。
听到裴柯轻描淡写的回答,姜绾心头的怒火非但没下去,愈发更甚。
她绷着脸关上轩窗,点上火盆,屋子里瞬间有了热意,又为裴柯倒杯热茶,接着去灶房为他煎药、煮饭。
裴柯感受到屋中融融的暖意,和方才那冰凉刺骨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恍若姜绾一来到他身边,就如和煦的春风吹拂着他,吹走了寒冷,吹散了他身上的伤痛。
姜绾端着汤药进屋,将药碗递到裴柯手里,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裴柯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抬起漆色的眸子,注视着姜绾。
女郎的唇色很浅,如樱花般粉嫩,平日与他在一起,梨涡中总是洋溢着蜜般的笑意,可这会儿,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樱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裴柯意识到,绾绾在生气,他隐约有种感觉,是因着他,姜绾才不高兴的。
裴柯并不急着喝药,他试探的问出声,“绾绾,你不高兴?”
姜绾不搭理他,直直的盯着桌面,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她当然不高兴,裴大哥这个大傻瓜,总是将自己搞的伤痕累累,她与他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便碰到他受了两次伤。
裴大哥是个大混.蛋,他总是不会照顾好自己,受伤了还穿的那么单薄,屋子也是冷冰冰的,丝毫不为自己着想,让她也跟着担忧、跟着难过。
女郎小小的一团,今日恰好穿着粉梅色的衣衫,而这会儿背着身子对着裴柯,宛若一个小花苞般娇憨可爱。
裴柯眸色变得柔和,带着点点笑意,他走到姜绾身旁,挨着她坐下,语气低柔,“ 方才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很冷,伤口处也很痛,可你一来,伤口处也不痛了,身子也不冷了。”
姜绾神色有所缓和,但她仍背着身子不看裴柯一眼,轻轻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哪有这么大的威力!”
裴柯语气仍是低柔醇厚,“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方才便打算,处理好伤势后,就去晏府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绾绾,见到你,我很高兴。”
裴柯虽然没有与其他女郎相处过,却无师自通哄姜绾开心。
听到这话,姜绾唇角不禁扬起,她极力压着唇角,佯装一副绷着脸的模样,转过身子看着裴柯,“ 你受伤了,不好好养伤,去见我做什么?”
裴柯漆色的眸子总是冷冰冰的,可对着姜绾,却是柔柔的,“不为什么,只是我想见你。”
“唰”的一下,姜绾面色泛红,再也绷不着,抿成的唇松开。
她收敛心神,清澄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裴柯,“为什么想见我?”
裴柯并没有回答她。
姜绾也不在意,她接着问道,“ 那,除了想见我,你还想要去见其他姑娘吗?”
裴柯薄唇动了动,“ 没有其他女子。”
“那你说,你为什么只愿意去见我?” 姜绾循循善诱。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心里装着你,裴柯望着姜绾,在心里这般想着。
与姜绾分开的时候,他总是想着姜绾,想着她一颦一笑,想着她唤着的每一句“裴大哥。”
“又不回答?” 姜绾作势起身,“ 你不愿与我说话,那我走了?”
“别走。” 裴柯一把攥着她的皓腕,因动作太大牵扯到腰间的伤口,他却像没事人似的,眉头一皱也不皱,紧紧的握着姜绾不放。
姜绾鼓着腮帮子,“你不让我走,我问你话,你又不愿回答,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喜欢你。” 就在姜绾以为裴柯仍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出声,“ 我想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掩盖情意是一件很苦难的事情,裴柯想要勇敢一回,不再自欺欺人,将自己的情意说出口。
姜绾愣在那里,她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
她鼻尖酸酸的,眼眶微红,晶莹的泪珠流下。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哭。
看着姜绾落泪,裴柯有些手足无措,温热的指腹擦去姜绾脸颊上的泪珠。
是自己太唐突了吗?他懊恼的道:“对不起,绾绾。你若是介意,就当我没说过这句...”
“你再说一遍。” 姜绾打断他的话,抹去眼角的泪,两靥带着盈盈的笑,“你再说一遍,我还想听。”
裴柯一愣,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他目光诚恳的看着姜绾,不掺杂一点儿虚情假意,“绾绾,我喜欢你,在庄子上养伤时,就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你。” 姜绾轻快的道,“喜欢你很久了。哪怕你之前拒绝过我一次,可我还是没出息似的,忘不掉你。”
看着这样的姜绾,强忍着不落泪诉说自己的情意,裴柯突然觉得揪心的痛。
是他太混帐了,以前总是将姜绾推开,不敢接受她的情意,是他辜负了她。
裴柯握着姜绾的手,目光柔旖,“对不起,绾绾,以前是我太混帐,是我不敢接受你的情意,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姜绾摇摇头,“裴大哥,你很好,没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一说,你不必任何人差,在我心里,你比其他郎君都要好。”
女郎的话抚平裴柯心头最深处的自卑,他总是担忧自己无法给姜绾一个美好的未来,担心自己不能给姜绾最好的一切,所以总是躲着她,不敢回应她的情意。
可姜绾方才一番话,让他觉得惭愧,又觉得开心。
裴柯表明心迹,“我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官职在身,不敢对你有任何觊觎。你是个好姑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郎君。而我行踪不定,之前还害得你被三皇子手下的人绑架。所以我不敢回应你的情意。”
“可一个人的感情是无法欺骗的,我知我心里有你,放不下你。”
裴柯郑重道:“这次我完成了太子交给我的一项任务,太子举荐我成为从七品的左武郎,我会慢慢努力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会好好待你的,给你更好的生活。”
姜绾这么好,他不忍心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所以,你是为了完成任务受的伤?” 姜绾心中流过一股热流,暖暖的,又掺杂着心疼,“ 你知道吗?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看到你平安无恙,我才会高兴。”
裴柯将姜绾揽入怀中,“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将女郎揽入怀里的那一刻,裴柯一下子觉得踏实圆满。
自从裴父裴母去世后,他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如今有姜绾陪着他,他才会觉得高兴,他再也不会孤独。
姜绾心怦怦跳的很快,裴大哥的怀抱温暖又有力量,这么巍峨的郎君,原来也是喜欢自己的。
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浓,宛若小花苞盛开了一样,“裴大哥,你知道刚刚我为什么生气吗?”
裴柯含笑道:“因为我让你担心了,对不对?”
姜绾叭叭的数落道:“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受伤了,然后寒风灌进屋子里,你还穿的那么单薄,我气你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再你担心 。”
裴柯利落的应下,他望着娇花似的女郎,漆色的眸子越发深邃,低下头朝着姜绾的樱唇靠近。
就在即将贴上去的那一刻,姜绾一把推开他,俏皮的朝着门外跑去,“灶上的饭要糊了。”
女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裴柯好笑的摇摇头,不禁身上暖和了,他的心也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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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你回来了?” 姜绾的身影甫一出现在门口,姜娆便注意到了,她放下手中的书籍。
姜绾应了一声,“姐姐还没歇下?”
姜娆倒了杯热茶给她,让姜绾抱着暖手,“明天父亲母亲就到开封了,我方才去清晖院检查了一番,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又想着你还未回来,便等着你。”
清晖院是晏氏未出阁前住的院子,这次她和姜侯爷来到晏府,自然还住在这个院子里。
尽管这么多年晏氏没有回到开封,清晖院却一直有人打理,家具摆设、墙壁地面一尘不染,定时有婆子专门去打扫。
“ 让姐姐担心了。”
姜绾坐在她身旁,“方才经过遇乐院时,看着灯还亮着,我想着姐姐应是未歇下,特意进来看一眼。姐姐果真还没有睡下。”
姜娆清甜的道出声,“ 我不困,便想等着你回来。”
“姐姐最最最好了。” 姜绾挽着姜娆的臂膊,依靠在她肩膀,撒着娇道。
姜娆抚着姜绾的青丝,“ 真是个小可爱。”
“姐姐,我今天很高兴。” 裴柯向她表明心迹,姜绾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姜娆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姜娆将视线移到姜绾面上,看着她满足的笑意,了然于心,“姐姐猜一猜,是不是和裴柯有关?”
“姐姐真聪明。”姜绾从姜娆的肩上离开,直起身子,咬着唇有些羞意,“姐姐,裴大哥说,他也喜欢我。”
“ 我们绾绾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姜娆笑着道。
“姐姐这么夸赞我,我都要飘上天了。” 姜绾道。
姜娆又期冀的看着姜娆,“不过,姐姐,等父亲母亲来到开封后,劳烦姐姐多多为裴大哥说些好话。”
姜娆自是应下,“他若待你好,姐姐支持你的决定,姐姐也相信你的眼光,你放心吧。”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睡下吧,明日还要早起去接父亲母亲呢!” 姜娆叮嘱道:“对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记得喝碗乌鸡汤再回去,暖暖身子。”
第二日清早,姜娆、姜绾还有晏安,去城门口迎接姜侯爷和晏氏。
“父亲、母亲。”等到姜府的马车进了城,姜娆和姜绾径直迎上去。
姜娆看到姜侯爷和晏氏除了眉宇间有些倦意外,神色还不错,她这才放心。
“娆儿,绾绾。” 姜侯爷和晏氏看着两个如花似眷的女儿,许久不见,颇是想念。
晏安在一旁道:“天气冷,姑父、姑母先上车,有什么话,咱们车上说。”
晏氏笑着点点头,这么几个侄子中,她本就最欣赏晏安,如今晏安又成了她的女婿。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更别提晏氏本来就欣赏晏安。
姜侯爷打量了晏安一眼,心中有些不得劲,自己的宝贝女儿来开封不过半年,就被天子赐婚给晏安,他可舍不得呢!
在马上上,晏氏嘘寒问暖,问了姜娆和姜绾的现状。
一手握着姜娆,一手握着姜绾,晏氏觉得空落落的心突然被填充完整了,“瘦了,瘦了,你们俩都瘦了。”
估摸着世间所有母亲都是这样,总是觉得自家孩子又瘦了。
姜娆笑吟吟的宽慰道:“ 母亲,女儿没瘦,自打天冷,女儿便甚少出去,还胖了一些呢。倒是母亲和父亲赶路辛苦了,等到了府上,好好歇息一番。”
姜绾也应了几句。
晏氏笑着道:“看见你们,为母便不觉得累了。”
她透过马车车壁上的窗格往外打量,感叹道:“十五年了,开封城变化可真大。我还记得,以前可没有这么热闹,这里也没有这么多小摊和铺子。”
“那时我最爱和你们的几位舅舅去一家馄饨摊子上吃东西,摊主每次一见到我们几个,便会多给我们放些吃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摊主都不是以前的老面孔了。我和你们父亲也都老咯!”
姜娆俏皮的出声,“母亲年轻着呢,我们走在一起,不少人将您当成女儿的大姐姐呢!还有父亲也是,一点儿也不显老。”
“你这孩子,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晏氏眼角涌现笑意,笑的合不拢嘴。
被姜娆这么一夸赞,她内心的怅惘一扫而光。
晏氏又道:“自打娆儿去到开封,你这是第一次离母亲这么远,好在母亲知道我的娆儿很厉害,在哪里都可以生活的很好,这么一想,母亲也就稍稍放心了。”
她又将视线移到姜绾身上,眼眶里闪着泪光,“当时你被歹人抓走,为母寝食难安,又焦急又担忧,我宁愿拿我的一条命,换你和娆儿平平安安。所幸,你最后安然无事。”
听到晏氏这么说,姜绾眼眶微红,“母亲,是绾绾让你担忧了。”
姜娆拿着帕子轻轻擦拭掉晏氏的泪珠,“母亲,您放宽心,我和绾绾不会有事的。最重要的是,您要养好自己的身子。”
而另一辆马车上,是晏安和姜侯爷二人。
相比于姜娆所在马车上的母女情深,晏安和姜侯爷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
说实在的,在晏安没有与姜娆定亲前,姜侯爷自是非常看重晏安,似他这样才貌双全、稳重踏实的少年郎君,整个开封城无出其右。
可自打晏安与姜娆有婚约后,姜侯爷心里有些不得劲,他虽然没有儿子,可一点儿也不羡慕那些有儿子的人家。
有姜娆和姜绾这两个知书达理、懂事孝顺的女儿,他引以为傲。
他曾经打算,在南阳城找一个靠谱的郎君,当做女婿,这样子女儿离他离得近,也不会受欺负。
可一切和他设想的不一样,自己这个侄子长的未免也太好看了些,好看的郎君大多不靠谱。
然除了这一点外,他上下打量着晏安,想要挑一点儿错,可偏偏,挑不出一点儿错,这更让他心里不对劲了。
晏安早早的在马车上备好了吃食,说出的话题句句是姜侯爷感兴趣的,不冒进又稳重,任凭谁见了晏安都要夸他一声好。
关键是晏安和自己的大女儿在一起,两人皆容颜出众,看上去天作之合、格外相配。
这么一来,姜侯爷更抑郁了,得,自己的掌上明珠,真的是要到晏安手里了。
等到了晏府,下去马车,晏氏看着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还有朱红的门楣,府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都是那么的熟悉,她一时间感慨万千。
时隔十五年,她终于有机会回到娘家了。
一切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唯独府上的人老了许多,下一辈长大了,挺拔如竹如松,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她是晏府的姑娘,可在南阳城扎根了十五年,有了疼爱她的夫君,有两个这么好的女儿,故乡早已变成了他乡,如今重新回到故乡,心头思绪万千复杂。
晏安出声,“姑母,进去吧,祖父还有父亲他们,在等着你呢!”
姜侯爷拍拍晏氏的手,“走,咱们进去吧。”
等晏氏看见晏老国公的一刹那,她忍不住淌下几行泪,以前那个意气风发、巍峨如山的晏国公,如今两鬓斑白、额上有了深深的皱纹,好在精神矍铄,看上去还算康健。
“父亲,是女儿不孝。”晏氏跪在晏老国公身旁,泣不成声。
肃厉端正如晏老国公,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禁哽咽难以出声。
姜娆的三个舅舅,亦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妹,地上凉,快起来。”
长久的分别换来一时的重逢,此情此景,姜娆也不禁红了眼眶。
晏安悄悄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姜娆抬眸看他,“我不会哭的,表哥放心。”
侍女拿来帕子给晏氏和晏老国公几人净了面,晏氏恢复了心境,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说起闲话来。
晏三郎活跃着气氛,“ 姑母,可还记得侄儿?”
晏氏笑道,故意逗.弄他,“让姑母猜一猜,你是四郎?”
“不对,不对,姑母猜错了,我是三郎。” 晏三郎佯装呜呜呜哭几声,“姑母心里装着四郎,没有三郎。”
晏氏被他这般模样逗笑,“姑母骗你的,姑母知道你是三郎,这个是四郎,这个是五郎,剩下的两个,是六郎和七郎。”
“姑母未出嫁时,大郎、二郎还有你们几个小的,一个个小团子,走路还走不稳呢,一晃眼,你们也要成家立业咯。”
晏三郎趁机告状,“姑母,你不知道,祖父和父亲可凶了,说是若侄儿考不上科举,没有什么出息,就不让侄儿成亲。”
晏氏朗声笑起来,“真的?那姑母可帮不了你,姑母听你祖父的话。”
有晏三郎这个活宝活跃气氛,一扫方才的怅惘悲伤,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
晏安送来两件上好的狐裘,一件是给晏氏的,另一件事给姜侯爷的,“ 侄儿偶得这两件狐裘,特意等着姑父、姑母来,穿上这狐裘,暖身正好。”
“二郎有心了。” 晏氏十分满意。
姜侯爷亦点点头,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晏安确实是个好郎君。
见到多年不见的家人,又看到了女儿和未来女婿,晏氏心情十分舒畅,她如今没有太多所求,只希望家人、亲人身体平安,女儿的亲事顺顺利利。
雁鱼灯散发着微黄的光,是这清冽冬季中的一抹暖意,晏安揉了揉姜娆的鬓发,“娆儿可要多在姑父、姑母面前,说些表哥的好话。”
姜娆眼眸灵动,“ 表哥,你在担心啊?”
“是,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你娶回来。”
晏安墨眸含笑,和煦的烛光照在他面上,衬得他眸子亮灿如星,里面倒映着姜娆姣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