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寺长年香火旺盛,不少达官贵人也常来这里拜一拜。姜娆特意在天清寺求了几个平安符,她倒也不是迷信这些,只是长久不见家人,求个慰藉。
“等年底父亲母亲和绾绾来到开封,便将这些平安符给他们。” 再过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可以见到姜侯爷、晏氏还有姜绾,姜娆面色涌现期盼之情。
晏安与她并列走着,“姑父姑母这次来到开封,应该能多待一段时日,到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祖父还有父亲他们肯定很欢喜。”
姜娆“嗯”了一声,不禁有些唏嘘,“十五年了,母亲还有父亲过了十五年才得以再次来到开封。之前周伯父还说要跟着我一道回去南阳,与父亲见上一面,如今可好,他们二人倒是可以在开封见面了。”
晏安语气低了几分,“ 陛下自根基稳固之后,对待如姑父这般当初助他夺天下的大臣时有忌惮,每年的万寿节都不曾让这些大臣回来开封。今年姑父姑母能回来开封的原因在于你。”
“我?”姜娆有些疑惑。
“陛下赐封你为县主,又从你口中提起姑父,应当想起他与姑父以往的情谊,这才下令让姑父姑母来开封。”
姜娆了然的点点头,“ 不管原因如何,父亲母亲能来到开封总是好的。”
两人继续走着,姜娆突然想起往事,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说来,我这是第一次离开家里这么长时间,幼时母亲对我说,外祖家在开封,那时我还年幼,不知道开封是什么样子,找了许多有关开封的书一探究竟。母亲还告诉我,我有七位表哥,当时我听了很是羡慕,想着若七位表哥是我的亲哥哥该有多好,可以带着我偷溜出去玩,可以给我买很多好吃的。”
“ 没有亲哥哥,只有一个未婚夫,你要还是不要?” 晏安停下脚步,语气慵懒又勾人,伸出手掌。
姜娆将手递过去,眉眼弯成月牙儿,“当然要啦!”
看着姜娆笑吟吟的眸子,晏安也不禁扬起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两人朝着山下走去。
两旁高大的银杏树一树金黄,黄灿灿的叶子闪着耀眼的光,在山风的吹拂下飘飘起舞,如金色的蝶般四处飞扬。
落叶堆在山阶上铺成一条金黄的毯子,远远望去,好似一条金色的瀑布沿着山谷飞流直下。
姜娆和晏安踏着山阶而下,女郎明艳,郎君俊挺,这番场景,犹如在画中一般,美不胜收。
等他们二人回到晏府的时候,晏老国公和阮氏等人都在。
姜娆凑到晏老国公身旁,“外祖父,外面的景致可好看了,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银杏,改日娆儿陪着您出去看一看。”
“好。”晏老国公朗声笑起来,难怪都说女儿家贴心呢,自己这个外孙女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想到自己这个老头子,哪怕就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听着便让人觉得心暖暖的。
“祖父对着我们兄弟几个冷冰冰的,还会拿戒尺打孙儿的手心,一见到表妹,满脸都是笑,祖父,您这是重女轻男。” 晏三郎晏研拉着调子,故意打趣道。
一旁的阮氏笑着出声,“ 娆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你们兄弟几个是皮猴,依我看,你们祖父打你们,打得好。”
晏三郎好像唱大戏一样,耍宝道:“伯母,您也是重女轻男。小白菜,地里黄,四弟、五弟、六弟、七弟还有我,咱们就是那可怜的小白菜啊,没人疼没人爱的。”
“不错,祖父还有你伯母就是重女轻男,只轻三郎你这一个郎君。” 听着晏三郎这个开心果的一番控诉,晏老国公面上露出笑意,眉间的皱纹舒展,“ 三郎可是完成今日的学业了?拿来让祖父抽查一番,你若是表现的好,祖父保准这次不打你的手心。”
听到这话,晏三郎立马愁眉苦展起来,他跑到晏老国公身旁,讨好的给他垂着肩膀,“祖父,孙儿刚才是说笑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孙儿吧!孙儿待会就去完成今天的学业,孙儿读书可是很用功的。”
晏三郎冲着姜娆使眼色,表妹,你说是不是?”
“是吗?我怎么听说,三表哥你昨日被张夫子罚写策论了?” 姜娆狡黠一笑,揭着晏三郎的短。
“没有这回事儿,表妹肯定是你听岔了。” 晏三郎挠着脑壳,干巴巴的辩解,“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罚 ’呢?张夫子是关心我的学业,才给我多布置了一篇策论。”
晏老国公顺势接过话,笑眯眯的看着晏三郎,“那祖父也关心关心你的学业,再多给你布置几篇文章吧!”
晏安跟着出声,一本正经的道:“既然三弟这样说了,二哥也再给你布置几篇文章,相信三弟一定能感受到二哥对你的关心。”
晏三郎欲哭无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控诉的看着晏安,“二哥,你偏心,你故意帮着表妹一起欺负我。”
“二哥是偏心,二哥不偏心娆儿,难不成偏心你?” 晏安逗.弄着他。
冷不丁被撒了一嘴狗粮,晏三郎嘴角抽了抽,二哥变了,有了表妹,他就开始欺负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了。
其他人看着晏三郎吃瘪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晏三郎就是家里的开心果,有他在府上,多了不少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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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这边,姜绾写了一封信寄往南阳,信中告知了她现在的处境,让姜侯爷和晏氏不要担心。
准备好一切,裴柯一行人开始出发去往开封。
看着裴柯俊拔的背影,姜绾不由得露出笑意,这是裴柯第三次救了她,跟裴柯这样力量强大、可以保护她的人在一起,她不再有一丝恐惧和害怕。
他们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在庄子上的那段事情,本以为两人之前的相处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梦醒了就没有了,不会再遇到对方,可一切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两人再一次相遇了。
姜绾不会骑马,是以需要裴柯带着她。
他一手握着马缰,虚虚将姜绾环起来,怀中的女郎香.软,呼吸之间尽是姜绾身上好闻的清香。
女郎的身子绵若无骨,好像一块嫩滑的玉豆腐,裴柯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词:温香.软玉。
女郎在怀,他如今算是明白何为温香.软玉了。
裴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子却不由得僵硬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姑娘家靠的这般近,他有些不自在。
稍稍一低头,便可以看到怀中女郎那白皙修长的脖颈,裴柯赶忙移过眼神。
马蹄疾疾,道路两旁葱茏树木宛若浮光掠影般落在身后,沁凉的风迎面而来,这是姜绾第一次骑马,她不由得有些新奇。
清澄的眸子满是激动,她不由得转过头,“裴大哥,你可真厉害!”
裴柯失笑,会骑马就厉害了吗?
“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教你骑马。” 裴柯脱口而出这句话。
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有些后悔,他已经拒绝过姜绾一次了,姜绾又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被三皇子手下的那群人绑走的,若是为了姜绾好,他不应该和姜绾再有什么交际的。
姜绾不知道他的想法,女郎软绵的声音飘到裴柯耳中,“好啊,我就等着裴大哥教我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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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西司桥旁最近很是热闹,有不少歌舞、说书表演,还有一些猜灯谜等,那里聚了不少郎君。
姜娆也想跟着晏安一起去看一看,但她是女儿家,不太方便就这么出去,以免有心人说些闲话。
“有了。” 姜娆想出了个好主意。
她让府上的绣娘给她做了一身合身的男子的衣裳,鬓发束起。
换好衣衫出来,姜娆对着晏安问道:“表哥,我这般打扮如何?”
看着女扮男装的姜娆,晏安眸子闪过一丝惊艳,他知道表妹娇美,可没想到,做儿郎打扮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表妹的身量要比一般女子高一些,如今穿上男装,可谓是纤细高挑。
玉冠束发,长睫浓长,似一把精致的小扇子,让人忍不住拨弄,肌肤莹润似雪,唇红齿白,眼波流转,面容极是秀美出色。
身着银白锦袍,气质出众,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是哪家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一般。
晏安玩味出声,“好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人,不知这位小郎君可有婚配?”
“ 不曾婚配,不过我见公子俊美非凡,不如这位公子就从了我吧!” 姜娆拿着折扇抬起晏安的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公子哥的语气。
晏安继续打趣道:“ 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若是被家中父母知晓,这可如何是好?”
“ 非也非也。”姜娆绽开折扇扇了几下,“ 我乃女儿身,倾慕郎君已久,故意扮成男儿身接近公子,公子如今可愿意从了我?”
“ 好,我这就回去禀家中父母,向你提亲。” 晏安陪着姜娆做戏。
这一番说笑之后,晏安笑着摇摇头,感叹道:“表妹幸是女儿家,你若是男儿身,恐怕不少女郎会倾慕你。”
姜娆明媚一笑,“所以啊,我这么好,表哥可要好好珍惜。”
等他们二人去到西司桥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两旁摆着各种小摊,卖着吃食和一些精致的小东西,还有耍杂技、皮影戏、套圈等,好不热闹。
套圈,一个铜板可以套一次圈,地上摆放着松子糖、珠花、还有荷包、拨浪鼓、小弓等东西,多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最贵重的便数一块玉佩,一人站在不远处套圈,圈着什么东西便可以拿走。
这里围了不少人,多是孩童想要这些小东西,可惜成功的机会并不高,许多人空手而归,没有套中什么东西。
摊主在一旁吆喝道:“ 一个铜板套一次,套中了东西都是你的,还有上等的玉佩在这儿,就看谁手气好可以套中。”
套圈一般都会设置一个比较有价值的物品,以此来吸引旁人参与。
姜娆在一旁看了几眼,她跃跃欲试,花了二十个铜板套圈,许是她手气好,每次都能套中东西,一圈也没有浪费。
看着她圈圈必中的架势,一旁围观的孩童惊呼的蹦起来,齐齐为姜娆喝彩,“大哥哥好厉害,太厉害了!”
等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姜娆视线盯在那块玉佩上,这块玉倒是不错。
一个孩童出声道:“ 大哥哥,你能将这玉佩套中吗?”
一旁的摊主早已顾不得继续吆喝,他紧紧注意着姜娆的动作,有些紧张,这块玉佩可是他的镇摊之宝,要是被套走了,他可就亏大了,这几天赚的银子都要赔进去了。
姜娆面上笑意明艳张扬,她看了方才出声的那个孩童一眼,朱唇轻启,“可以。”
听到这话,晏安墨眸含笑,他眼中倒映着姜娆的身影,表妹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不管在哪儿,不管做什么,她总是人群中的焦点。
最后一圈投出去,所有人翘首以待,那竹圈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弧度,摇摇晃晃,最终果然套中了那块玉佩。
围着的孩童再次惊呼出声,这位大哥哥好厉害啊!
摊主不由得抹了把脸,他只觉得肉疼,要是多来几个姜娆这样的客人,他这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
二十圈结束,姜娆套中了二十件东西,她没有将这些东西自己留着,而是一一分发给周围的孩童。
这些小孩子小嘴抹了密似的,奶声奶气的冲姜娆道:“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最棒了!”
至于最后一块玉佩,姜娆并没有接下,她好笑的看着摊主不舍的表情,“这块玉您留着吧,大家做生意也都不容易。”
话音落下,姜娆跟着晏安去往旁处。
摊主呆愣的看着姜娆离去的身影,他已经做好了将这块上等好玉被拿走的打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
姜娆对着晏安道:“我幼时特别喜欢玩投壶、套圈这类游戏,一群小伙伴之中数我最厉害,套中的次数做多,长大后倒不经常玩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生疏。”
晏安走在外侧,为她遮挡着一旁拥挤的人群,“我记得年幼时,有一次看到姑母写给母亲和父亲的信,上面提到,‘我家娆儿看着斯文秀气,却每日在家坐不住,一群小孩子跟在她后面,她就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小鸟儿一样 ’。姑母这话不难看出满满的宠溺,当时我便在心里想,不知这位没有见过面的表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那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姜娆起了好奇心。
晏安轻笑一声,“第一次与你见面,并非是你我二人在竹林相遇。不知你可还记得,那时绾表妹刚刚归府,你与她以及姜婳在一起。姜婳处处挑衅与你,你轻轻几句便让她哑口无言。那时我恰好在假山后面,只看到你的身影,当时觉得娆表妹倒与其他姑娘不一样。后来真正与你相见,觉得娆表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好看,明艳又灵动,这样的姑娘,应该被娇养长大的。”
听到这话,姜娆看他一眼,露出笑意,“原来表哥第一次见到我,对我印象这么好啊!”
晏安父亲那一辈只有姜娆母亲一个女郎,而到晏安这一辈,更是一个女郎也没有,他经常听到晏仲和阮氏提起姜娆的名字,晏氏也经常在给晏家人的书信中提到有关姜娆的事情。
许是因为父亲母亲经常提及姜娆,耳熏目染,在晏安还没与姜娆见面时,便已经心生好奇,不自禁的有许多期待,这位娇娇的表妹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
他们二人边走边说,又去其他地方看了几眼,走到一处,闻到一股烤栗子的香味,秋天正是吃栗子的时节,晏安便去买了一些。
两人边走边看,走到桥中央时,今日的太阳格外热烈,晒的姜娆两靥红扑扑的,细白的眉头也出了些细汗。
晏安见状,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眉头薄汗。
不远处的晏三郎晏研恰好也在这里,他随意打量四周,目光移到桥中间时,便看见了桥中间的晏安,以及晏安身边的那个郎君,他面上露出笑意,准备去向晏安打个招呼。
没料到还没来得及动身,下一息便看到晏安竟然在为一个郎君擦汗。
晏三郎呆滞的愣在那里,赶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他看花眼了吗?
自己二哥为一个郎君擦汗,动作还如此亲密。
晏三郎脸扭成一团,天啊,为什么让他发现这件事情,他该如何向表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