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蜀王妃满心不愿,可有这么多人看着,再者她也有心拉拢晏安背后的晏家,是以不得不退让几步。
她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太监,语气冷厉道:“ 没听见晏二公子说的话吗?还不快去赔罪。”
主子发了话,那鼻青脸肿的太监哆哆嗦嗦站起身,身上的蓝袍沾满了灰尘,宛若刚从土坑里滚出来。
面上留着红红的五指印,一张脸肿成了猪脑袋,时不时咧着嘴传来“嘶”的几声,就连后脑勺头发辫里的假发也掉了出来,滑稽的很。
他可是蜀王府的太监总管,从来都是他趾高气扬的指使别人,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屈辱,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丢了脸面,还给主子惹出了事端,日后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一扫方才嚣张气焰,卑躬屈膝的对那个被他辱骂过的受伤老妇人赔罪认错。
又向其他东西受损的摊主赔偿了银子,围着的人群才渐渐散去,三两聚在一起整理散乱的摊子。
看着人群散去,蜀王妃转身欲回马车上,那个总管太监也颤颤巍巍的被其他小太监搀扶着,一步一个哆嗦的朝前走去。
晏安朗润的声音又响起,“ 蜀王妃留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贵府的太监方才也损了我表妹的清誉,总要有一句赔罪!”
蜀王妃脚步一顿,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冲着那太监总管发火,“ 还不快去。”
看见晏安身旁的小厮以及姜娆身旁的游玉,那太监总管止不住打个颤,他可是怕了。
猛地身子一软,双膝无力,瘫软的跪在了姜娆面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贵人饶命,小姐饶命,小姐闺英闺秀,仪态万端,一看便是气度不凡,是我这个狗东西有眼不识泰山。”
他又抬起头,狠狠抽了自己几嘴巴,谄媚的看向姜娆,“贵人教训的正是,老奴以后必定谨言慎行,再不敢口出不逊 。”
马车旁的祁瑜看着这番场景,不禁皱了皱柳眉,面上泛起一股火辣辣的难堪之意。
她虽不知晏安身旁那明艳动人的女郎是何身份,然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二人关系匪浅,两人看上去格外亲密。而如今自己府上的太监总管对着那个女子跪地求饶,当真是折了她的脸面。
姜娆扫了那太监一眼,“这位公公起吧,何须向我行此大礼,我又不是你主子,公公即便要磕头,也磕错了地方。”
姜娆不再搭理那跪在地上的蜀王府太监总管,看向一旁的晏安,“ 表哥,咱们走吧!”
晏安颌首,“好。”
一直没吭声的祁瑜此时出了声,“ 晏哥哥,且慢。”
她面上带着柔婉的笑,恍若这一场难堪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是我们蜀王府没有管教好下人,让晏安哥哥你看笑话了,晏安哥哥说的不错,父亲是天子的胞弟,更应做好表率,今后断不会再发生此事,在这我也给这位姐姐赔不是了,想必姐姐宽宏大量,定能不计前嫌。”
姜娆眉眼一挑,看着祁瑜,她来到开封城,见过的贵女不在少数,即便如谢瑶、柳如蕴和顾明熙这般难相处的女子,骄纵总是流露在表面,一点就炸。
而这个祁瑜,倒是如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一样,处处彰显着温柔和善解人意,恍若出淤泥而不染,若是一般男子,很容易被她的假象迷惑。
一府下人在外表现如何,背后并非没有主子的授意,端看这太监总管作威作福的模样,便可知晓蜀王府的主子是何作态。
估摸着这也不是第一次这般嚣张了,来到开封还不知收敛,想必在蜀王的封地上更是为所欲为。
等事情发生了,祁瑜又是一副无辜小白莲求谅解的模样,仿佛若是不原谅她,便是姜娆太过小心眼。
姜娆最是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矫揉造作的人。
姜娆浅浅一笑,朱唇轻启,“ 这事是蜀王府做错了,既然祁小姐知错,总是好的,省得到时候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以为蜀王府上下众人皆是如此嚣张跋扈、藐视律法、目中无人。下人的表现就是主子的脸面,可我瞧着蜀王府的脸面,似是...”
姜娆柔柔一笑,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又叹一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蜀王府的下人不敬我倒也无妨。人家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我瞧着祁小姐知书达礼,怎么也不愿相信竟管教出这样的下人。”
祁瑜挂在面上的笑意凝结,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常情况下,在她说出不计前嫌的那句话后,其他人碍于面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应该顺着她的话,说出不再计较的话语。
可这个女郎,反倒是句句指向是她们蜀王府做错了,一连给她们定下“嚣张跋扈、藐视律法、目中无人”这三个罪名,最后更是意有所指,指责是她们做主子的没有教养,没有管好手下人。
祁瑜眼眶涌现点点泪光,“ 父亲平日事忙,我身子又有些不太好,府上的琐事都是母亲在料理,难免会有些疏忽、管教不到的地方。”
姜娆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冲着祁瑜上下打量几眼,点点头,“ 祁小姐确实挺不好的。”
祁瑜手里的帕子越攥越紧,怎么说话呢,不会说就别说话。
接着姜娆又露出歉意的笑,“ 看我,方才说错话了,祁小姐别介意,我的意思是说祁小姐面色苍白,身子虚弱,一看就是身体不怎么康健。”
祁瑜面上的笑意维持不住,她勉强挤出笑,“ 我自是不介意,我这病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有,所幸父亲、母亲疼惜于我,寻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为我诊治,现在身子已养好了不少。”
她气的呼吸都粗了几分,还没见过像这个女郎这种人的,专门揭她的丑。
一般人听到她身子虚弱后,应该对她多几分怜惜,笑着嘱咐让她养好身子,而这个女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姜娆又道:“蜀王妃平日要操劳府中之事,还要担忧祁小姐你的身体,怪不得没空管辖下人。做女儿的应该主动为父母分忧,方能处理好一府上下之事。”
她话音一转,继续下着绊子,“祁小姐身子弱,虽然给蜀王妃增添了负担,无法尽到做女儿的责任,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知道,蜀王府上出了这等目中无人的太监总管,这不是祁小姐的错。”
听到这话,祁瑜眼睛抽了抽,这个女郎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指责是她的错嘛!是因着她身子弱,没有为蜀王妃分忧,反而徒添负担,从而令蜀王妃没有精力管辖好下人。
祁瑜面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反正不管怎么回答,这个黑锅她算是背定了,姜娆已经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了。
看着祁瑜尴尬的不再吭声,姜娆冲她明媚一笑,格外的张扬和肆意,“祁小姐,再见。”
说完这话,她便跟着晏安一道朝如意楼走去。
只留下祁瑜一人眉眼沉沉的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身影。
“瑜儿,上车了,愣在那里干嘛!” 蜀王妃在马车上招呼了一声。
祁瑜这才有所动作,转过身上了马车 。
祁瑜咬着唇,“母亲,我瞧着,晏安哥哥许是对他身旁的那个女子有意。”
蜀王妃拉着她的手,“ 瑜儿,你别多想,不曾听闻晏家二郎已经婚配。再说了,你是我的女儿,你是蜀王的女儿,是陛下的亲侄女,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祁瑜露出笑意,双眸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她虽随蜀王在川地生活,可是每次一回到开封,便能在其他女郎嘴里听到晏安这个名字。
许多女郎钦佩晏家二公子的才情,爱慕他清隽的容颜和出尘的气质,费劲心思也要见他一面。
而祁瑜无疑是幸运的,她曾和晏安一起在宫中读过书,也随蜀王妃去晏府做过客,在她少女思春的时候,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唯有晏安。
哪怕回到蜀地,晏安还是一直留在她的心上,她可是记了晏安很多年呢!
如意楼里,晏安示意小厮将那受伤的老妇人送去医馆看治。
姜娆插了一嘴,“ 游玉,你也跟着一道去,多买些各色糕点,给那老妇人的小孙女送去,就当是补给她的生辰礼。”
“是,小姐。” 游玉得了吩咐,便跟着小厮一起去了。
晏安为姜娆斟满茶水,含笑看着她,“ 表妹人美心善,表哥越看越喜欢。”
姜娆嗔看他一眼,“ 人美这我同意,心善嘛,怕是那祁姑娘正在心里骂我呢!”
说起祁姑娘,姜娆突然来了兴趣,戳了戳晏安的臂膊,“ 祁姑娘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表哥你真的对她没有一丁点印象了吗?”
晏安端起茶盏呷了几口,玩味的看着姜娆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姜娆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闪过狡黠的光,双手托腮看向晏安,模仿着祁瑜的声音,还特意拉长了调子, “晏哥哥,晏安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
看着她娇娇的样子,晏安无奈的放下茶盏,“ 说没印象是假的,可与她也仅仅是在一起读过书的同窗而已。那时我与宫中的皇子、公主,还有一些受宠大臣的子女,我们都在宫中读书,并非只有我和她。”
姜娆佯装吃醋,“可是人家还说最爱跟在你后面玩耍呢!”
晏安很有求生欲的解释道: “那时蜀王妃带着祁瑜来府上做客,大哥与三弟他们没有与祁瑜一道读过书,与她不熟,所以她才跟在我后面,我后来将她领到母亲身边,我便一个人看书去了。今日若不是她提起这些事,我哪里还记得!”
姜娆给他夹了一块糕点,笑吟吟道:“ 做的不错,这是给表哥你的奖赏。”
晏安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娆,墨眸好似幽深的湖水,慵懒的开口,“ 表哥更想要别的奖赏。”
姜娆桃腮立刻泛粉,二表哥又来撩她,她佯装出并不害羞一副颇有经验的模样,冲着晏安抛了个媚眼,手上动作不断,用银箸夹起芙蓉糕,慢条斯理的伸出丁香小舌咬了一口,那粉嫩的小舌舔去唇角的碎屑,又很快的缩回去。
接着姜娆又夹起一块糕点递给晏安,俏皮的道:“看来表哥是嫌弃奖赏太少,一块糕点不够,那就多吃几块。”
晏安深吸一口气,浑身升起一股燥热,此时的娆表妹,撩人不自知,秀润与妩媚并存,当真是撩人心弦。
本是打算撩拨姜娆,结果他自己反被撩了。
用过膳,出去厢房,没走几步路,恰巧碰上三皇子祁恒。
祁恒在此宴请几位臣子,他甫一看见姜娆,便朝着姜娆走来,“ 姜小姐可用过膳了?”
“是。” 姜娆浅笑点点头。
祁恒风度翩翩,状若无人般和姜娆道:“席间有几道菜我尝着不错,若是一早知道姜小姐在这里,倒是可以给姜小姐送去。”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才注意到一旁的晏安,“原来子瞻也在,本皇子才看到你。”
晏安并不在意祁恒的挑衅,他漫不经心的道:“ 三皇子年轻轻轻,竟然眼神不太好,记得待会儿多吃些青菜。”
“三皇子还有要事,我们便不多加叨扰,告辞。”
嘴上说着告辞,晏安却不急着离开,他宠溺的看向姜娆,修长的手指拂去她脸颊贴着的几根青丝,轻轻别到姜娆的耳边,“咱们走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晏安看了一眼祁恒,这才抬步离去。
出了如意楼,姜娆轻嗅几下,故意看向晏安,“ 表哥,你闻到一股酸味没有?”
晏安墨眸迎上她的目光,“ 表哥方才在想,看来应该早早的将你定下,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晏安的未婚妻,那就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姜娆双眸灵动,隔着衣衫轻轻点着他的胸膛道:“ 大哥还没有心上人呢,表哥你就慢慢等着吧!再说了,我可要好好考察你一番,以前有一个心仪你的柳姑娘,今天又出现一个祁妹妹,保不准过不了多久又会出来哪一个姑娘!表哥,你可要洁身自好,知道不知道?”
晏安一把握上姜娆的素手,拉着她上了马车,“ 表哥每天光想着你还想不够呢,哪还能招惹其他姑娘!”
世家权贵讲究礼节,一般是按照年纪辈分进行定亲,像姜婳那样越过头上几个姐姐成亲乃是少之又少,所以姜婳的举动,也是丢了晏府的脸面。
所以若是晏池没有定亲,那晏安自是不便率先定亲。
晏安琢磨着,看来自己大哥的亲事应该及早提上议程,回去就多给他介绍几位适龄的女郎。
晏府中,阮氏问着侍女道:“可打听清楚了,娆儿不在府上?大郎也不在府上?”
侍女回道:“是,夫人,表小姐还有大公子都还未归来,二公子也还没有回府。”
阮氏选择性忽略了侍女的最后一句话,她不禁露出笑意,看来大郎还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果真带着娆儿出去培养感情去了。
第二日晏安请安的时候,“母亲,大哥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给大哥相看合适的姑娘了?”
阮氏涌上笑意,“ 母亲早就给你大哥找好合适的人选了,倒是你,如今你也成了状元,何时将你的心上人告诉母亲呀?”
“其实这个女子母亲是认识的,等母亲您知道后,肯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晏安接着道:“ 母亲,我心仪表妹已久,您应当不会反对吧。”
阮氏愣在那里,她确实是合不拢嘴,只不过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作孽呀,她的两个儿子竟然同时喜欢上了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