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二人达成了共识,旁边的几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尤其是宋玉棠。在陆元青“咄咄逼人”地质问沈白时,他就想插嘴,但当陆元青要将盖印文书还给沈白就此离去后,他却破天荒地没有上前。他要走?离开?虽然他一直看陆元青不顺眼,而且他的形迹可疑,但是看他真要离开了,却……不对,看他说得义正词严的,仿佛他和公子才是居心叵测的小人,这口气他咽不下,陆元青必须留下来,好让他明白他和公子才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
宋玉棠这边自问自答得不亦乐乎,陆元青却极为舒畅地去对韩千芝道谢:“今夜真是多亏了韩姑娘出手相助,日后有元青可以帮
韩千芝心底有些疑问,却也不好提出来,她温婉地一笑,“陆公子不要客气,能帮到衙门的忙,是千芝的荣幸。”
陆元青极为顺畅地接口道:“既如此,还请韩姑娘送佛送到西为好。”
韩千芝不解地看着陆元青。他在她耳边又低语了几句,这次韩千芝没有太惊讶,她已明白,这位陆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韩千芝离府之时有刘府派了机灵的小厮一路相送至刘府门口,刘府宅邸宽广,虽说只是送至门口,这一路上也足够这小厮向韩千芝打听情况了。
见这小厮拐弯抹角地询问,韩千芝心底一笑,刚刚陆公子已经向她说明过,按说刘府出了这样的人命案,理应不该如此平静才是,可是从韩千芝入府到她看过尸体后离府,除了这个前来打探的小厮,未见刘府出来一个人。这难道不奇怪吗?
她想起陆元青对她耳语的话,一叹道:“可惜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唉,最可惜的还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尸三命,人间惨剧啊!”
那小厮闻言似是吃了一惊,结巴道:“什么?什么一尸三命?韩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韩千芝故作惊讶地道:“怎么府中竟无人得知这惨死的婢女已经身怀有孕不成?唉,可惜那一对儿男孩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那小厮似在夜风中僵硬成了化石,一动不动,他喉间似有咯咯的细声传出,好半晌才喘上来一口气,干笑道:“真是罪孽啊,人死为大,怎么说也该早些让死者入土为安才好,只是这案子,唉……”
韩千芝细细的声音随着凄凄的夜风送出去很远,“是啊,真是罪孽啊,罪孽……”尾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重。
那小厮闻言似是浑身一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夜,冰冷的月光给幽静的停尸旁罩上了一层银霜,停放女尸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似是有人急急忙忙地离去,都等不及带上房门。衙门的人早已撤了,那留在府中的师爷和仵作也不知去了哪里,想来必是酒足饭饱之后回客房高枕安眠去了。
四周静寂无声,却有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向停尸的房间靠过来,来人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就着月光扫了一眼屋内,屋中除了中央的那一大块白布,和白布下有起有伏的物体,再也没有其他了。
来人略微犹豫,终于还是闪身入内,将房门轻轻带上。关上门的那一刻,黑暗重新笼罩。满室漆黑中,来人似是感到了一阵窒息,他快速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那微弱的亮光忽明忽暗。来人的影子和白布下的起伏之物,将雪白的墙壁映得怪影重重。
在那光怪陆离的影像下,来人将手中的火折子慢慢靠近白布,更确切地说是靠近那具尸体。
他口中低声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不想害你,可是你怎么就有了孩子……我不信……”火焰在白布上开始缓缓地蔓延,明明灭灭,在那火舌缠上女尸的头发燃烧时,来人却痛苦地低叹,猛地拉起白布,想要将火扑灭。这番折腾之下,女尸的面貌慢慢展露出来。
她在笑!这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女人的脸上绽出了无比诡异的笑。那笑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和恐怖,而最可怕的就是她在流血。
这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女人竟然在流血!那血无比鲜红,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之气,不断地从她的眼窝,她的鼻孔,她的耳穴,她的嘴角流淌出来,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画面还不够惊悚,女尸的骨骼竟然还间歇发出破碎般的细音,仿佛她的身体正在不断地破裂、收缩、重组……
暗夜中的来访者似是被这样诡异恐怖的场面震慑住了,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女尸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的皮肤似在缓慢收紧,慢慢地牵动她僵硬的肢体。她的手臂似乎在火光摇曳中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那缓缓收紧的动作,似乎是在告诉来人,她想要慢慢地坐起身来。
暗夜,女尸,异动,怪声,这一切的一切在那火光猛然爆响的瞬间,使来人的情绪终于紧绷到了极点。他受不了这逼疯人的恐惧,怪叫一声,猛地冲出了停尸房。他在夜凉如水的房门口不断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口中嘶哑地低喊:“不是我,不要找我,我没害你,我怎么会害你……”
一柄长剑如一泓秋水破开了静谧的夜,精准地朝暗夜来客的后背刺去,那人似乎已被惊吓得精神恍惚,却还是在最后一刻险险地避过了这一剑。那剑划破了他后背的衣裳,并在他的背上留了一道长长的血口,虽长却不深,显而易见,持剑的人并不想取暗夜来客的性命。
在暗夜来客想要转身的瞬间,那柄长剑冰冷地搭在了他的颈侧,那冰冷的长剑带着令人胆寒的压力,重重地自他的肩头按下,暗夜来客终于双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