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诗社与房租

踏春出行的游人越来越多了。

有周润筠这个严厉的先生在,周玉珠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哪里还有空约上同窗好友一览汴京好颜色。

她上午要学习插花和挂画,下午要点茶和练字。为了防止在家蹲坏身体,周润筠还在她自己做的课程表上安排好了体育活动——每旬带她出去踢几次蹴鞠。

虽然才过了几日,但咸鱼周玉珠已经觉得过去了几辈子。她正跟周润筠商量减少一点学习的时间。

况且,她才不想跟润筠一起出去踢蹴鞠!

周润筠身材高挑,颇有胡女风范,但在蹴鞠一道上却是个瘸腿子,跟她一队那就没有赢的时候。就连卫夫人和周水丞都不愿意带着周润筠出去踢蹴鞠。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参加诗会。”周润筠本来也就是拿蹴鞠扯个幌子,见周玉珠上套,立刻图穷匕见。

周玉珠刚刚已经拒绝了她一回,只好提心吊胆地问:“这是什么诗社,要作诗吗?”

要作诗的话她就不去了。

周润筠温柔地道:“这个诗社暂时不要作诗,就是同龄的小娘子们在一处赏析前人的诗句,学点儿做人的道理。”

周玉珠明白了,这个诗社主要是往思想哲学上发展,进去必然要受周润筠无休止的茶毒,直接拒绝道:“那我还是在家练字。”

只可惜在这个家能压住她的人太多,这张不大的桌子上足足坐了三个。

周润筠专门挑吃饭的时候说,就是为了这个!

卫夫人自己就终日游走在大小宴会中,素来便盼着两个女儿同她一样多结交一些正经朋友。

周润筠自不必说,这几年周玉珠越发不爱出门,又是要说亲的年纪,卫夫人早就想这么办。现在有周润筠愿意分担这个包袱,她果然很支持,道:“去罢,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做。”

周家现在不学武,但君子六艺,箭占其一。

周润筠和周玉珠箭术都很好,尤其是玉珠。不说百步穿杨,但在十五丈内 |射死一只游动的老鼠还是可以办到的。像这种离家近的小娘子诗会,她根本就不担心。

周玉珠自知不敌卫夫人,立即转头寻找援助。

周水丞头也不抬,鬓边的花掉下来都没去捡:“你娘说得对。”

看亲爹这样没有骨气,周玉珠很失望。但她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这个月也不管家,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强有力的理由不去,只能偃旗息鼓,认命地问:“什么时候去,我看看时间。”

“明日就去。”周润筠三日前就在四季景正店订好了位置,要好好审一审她。

周玉珠瞠目结舌,感叹自己的人生最近真是被安排得太快了。

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早就下了套,专等她掉进去呢?

默默吃瓜的周靖暗叫糟糕,看着周玉珠这一番讨价还价不仅没落到什么好,还倒赔进去许多,他一下就物伤其类。

“娘,我回书院了!”为免被赶尽杀绝,周靖放了筷子灵敏遁走。

晚上睡觉,周玉珠想到第二天要去什么诗会,翻来覆去到半夜都还精神抖擞。

她就怕周润筠起的是红楼梦的海棠诗社。这样她进去就只能做个薛蟠,要成为全汴京的笑话了。

立花宽慰她:“这是你大姐起的诗社,又不是鸿门宴,你怕什么?快睡,明早我叫你起来去吃米缆。”

米缆跟米线差不多。周玉珠喜欢吃细粉,面线糊和绵阳米粉都是她爱的。汴京的米缆更像过桥米线,粉要粗一些,还有辣汤底,味道同现代没有区别。

周玉珠在汴京城里第一大爱好就下馆子,早上下馆子第一大爱好就是嗦粉,于是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道:“那我要吃芹菜肉臊的,娘要给我放芽尖,不要放黄豆芽,那个瓣瓣不好吃。”绿豆芽更嫩更好吃。

立花将灯吹了,问:“豌豆尖不要了?”

周玉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在被子里狠狠点头:“放一大把,春吃芽尖夏食鲜果,不吃豌豆尖怎么算过春……”

说着便渐渐视线模糊,彻底睡过去前她还不忘嘱咐:“等大姐化到眉毛再叫我起来,不然咱们早饭都吃完了她胭脂还没打完!”

一夜无话,次日她踩着出门的点起来,刚梳洗吃完,立花就凑在耳边告诉她:“大姐刚放下口脂盒,小娘子果真料事如神!”

周玉珠冲她眨了眨眼,嘴里念念有词。她还在背课文,背的都是上辈子学过的古诗词和散文。

只要想到今日或许会被逼着写下大作,周玉珠就有些害怕。为了避免成为周家的累赘,她只能做下这个无耻的决定。只希望到时候大姐果真手下留情,尽管来茶毒她的思想,不要逼迫她做出不得已的弊。

周玉珠想得脑袋空空,忽然听周润筠在外头喊:“玉珠快出来,驴子到了!”

周玉珠不敢耽搁,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自从大姐做了她半个先生,真是越发威严了!

周润筠在门口跟人谈话。对面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娘子,手上还抱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

周润筠见周玉珠裙子都拉到小腿了,将她一把拽过来:“裙子放下来,在家里跑什么,跌倒了怎么办?”说完,又转回去:“这件事只有我娘能做决定。”

周玉珠低头理衣裳,挤眉弄眼地问燕双:“这是谁?”

燕双道:“是做珠花买卖的老租客,听说今年材料进得差了点,略赔了这本钱,特意叫他娘子抱着小孩儿过来做说客,想叫我们少些房租。”

无耻之徒!这等没脸皮的事就知道派娘子过来,就冲这个周玉珠就决不同意降价。

燕双也很生气,但是周润筠脸皮薄,遇见这种情景,卫夫人和周水丞又不在,只能请个厚脸皮的外援来。

周玉珠差点跳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不成,什么房租什么价朝廷都有规矩。再说我们家房租本来收得少,再低岂不是要折本?家里还有好几间屋子是坏的没钱修呢!”

这话压得大家都听见了。

“二姐!”周润筠面上瞪她,心里几乎大笑出声。

卫夫人和周水丞早上都不在家,只有她前脚刚出门就被拦在这里。周润筠知道自己是被当成软柿子捏了。只是对方带着小孩子,她实在下不了口还回去。

幸好她们家也有孩子,想随便占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玉珠对房租的事很上心,素来有钩就上,不要周润筠提点就会自由发挥,好心道:“外头便宜的屋子也挺多的,我听娘说了,对面那条小巷子租一间房一天才十文钱,现在还有不少屋子空着。”

不仅周玉珠知道,租客也心知肚明。但她绝口不提,只因那里是录事巷,住了许多做皮肉生意的娘子。

但录事巷也有许多生活困顿的普通百姓。周家有个故旧就住在那里,周玉珠有时候还要去找她玩儿,所以她从来没觉得住过去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不以为然,旁人有选择的时候就未必肯去了。

租客还要再说,厮儿已经将驴子牵到了门口。

周玉珠生怕周润筠心慈手软答应下来,率先挑了一只跳上去,朝她招手:“大姐快点,再不去要迟了!”又跟租客道:“我们家有亲戚住在那,大娘要是想搬,我让她替你说说价,那边房子还有几文一日,可以短租的!”

话说到这里周家已经大获全胜,有更便宜的不去租,反而一定要底价租她们的,这不是强租么?

有点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事!

周润筠这时方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把零花钱,放在娃娃手心上道:“乖乖,姐姐请你吃糖。”

租客暗猜这两姐妹在唱双簧,只是此刻周润筠已慷慨解囊,占尽道德高地。她只能叹了口气无功而返。

周润筠心情大好。

周玉珠为家里省了一笔钱也很高兴,邀功道:“幸好是我,要是淼淼,现在他衣裳都当了给人付房租了。”

周润筠摸摸她的脸道:“不要总欺负淼淼,他是老实人。”

周玉珠闭嘴不说话了,只是跟在她后头看着驴子七拐八拐,突然想起自己连今天去那里干什么尚且不知,便问:“大姐,你们诗社叫什么名字?”

这只是个临时诗社,日后随时要散,周润筠并没有费心取名,随口道:“现在只草拟了两个,还没确定。”

听起来多少有点草率,跟连夜起的似的。

周玉珠好奇了:“都是什么名字?”

周润筠看她:“我是想叫绝情司或痴情司最切题,但这几个字都太锋利,多少有些不吉利,还在犹豫要不要改。”

周玉珠咽了口口水,发现这个诗社确实不简单,顿生八卦之心:“不知今日我们切的是什么题?”

“薄命女!”周润筠早就定好了,坚定道:“我已选好了诗,到时候诸位姐妹都要轮流鉴赏。你是社长的妹妹,大家都举荐你做第一个。”

那真的是不吉利极了!

“还是改了吧。”周玉珠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的文被审核搞得小脸通黄。

感谢在2022-10-28 16:47:41~2022-10-29 21: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田猹 2个;小鱼、问号、可爱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号 50瓶;我天原来可以改名啊 30瓶;卓郝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