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宴

转眼到了举办花宴的日子。

琅琊王家名号响亮,大老爷作为封疆大吏正威风,二老爷又是礼部侍郎,如今开一场花宴往来的客人便非富即贵。

更何况这是琬珠郡主办的花宴更不能怠慢。这不,就连当家二夫人也为着此事忙前忙后。一大早便带着贴心侍婢们在二门迎客。

“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嫁了个白身?”笑得脸都发僵的二夫人寻了个时机背过身去搓搓脸,心里暗恨道。

她是个填房,年轻貌美嫁给半老头子心里本就意难平,日日看自己的妯娌贵为郡主,嫁的夫婿又年轻风流,心里本就酸意十足。谁知郡主居然很快有了身孕,被老夫人宠上了天,这让膝下无后的她如何不不妒忌?

好在这次筵席虽然为郡主所办,但她却可以借机结交不少更高层面的贵妇。想到这里二夫人才打起精神,复而微笑着应酬。

很快人便到齐,准时开宴。

王家后花园茜草如席,溪水潺潺。

溪水边芳草地上分类摆放坐塌桌几,锦缎丝绸所做软垫就那么随意置于草坪之上。

溪边水被引至厅中,厅中凿刻河道,当众漂浮着一个个特制的木盘,木盘上则盛放菜肴,一对对侍女身着碧色袄裙跪在溪边,每过一道菜,便有侍女从盘中夹菜,侍奉旁边客人用餐。便是错过也不怕,这道溪流被设计成圆弧样状,正好周而复始。

这是慈姑刻意设计而成,这些夫人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若要她们叫好,便要多些这灵巧心思。

果然在座的客人们纷纷起了兴致,兴致勃勃叫身边人取菜。

再看菜肴,先是一道“月下繁花”,却是一碟许多个半圆球状的透明冻,里头清晰可见黄、白、浅紫三色堇,一个个温润可爱,叫人舍不得下手。侍女端过来,浇上旁边的林檎果蜜,尝上去甜滋滋,滋味绵长;

再一道金针萱草,金黄色的黄花菜加了风干兔肉丝一起与茱萸、青花椒凉拌,白色的兔肉,金色黄花菜,浅绿色青花椒,叫人眼前一亮,尝起来咸香具备;

一道海棠果,却不知是怎样制成,被剥皮除核,露出一个个浆红色的果肉,浸泡在山楂汁水中,吃一口酸酸甜甜,格外开胃。

章平县主先拍手赞叹:“这三道开胃菜各具口味,已然是秒思敏捷。”

琬珠郡主抿嘴笑:“姐姐莫急,且看看后头。”

后头玫瑰酥、槐叶冷淘、蝴蝶大虾、蛋皮金丝卷、紫藤花饼等一一上齐,

更有荷花清露做为茶水。琬珠郡主讲解道:“这荷花清露是将茶叶包裹入荷花花苞,等焙了一夜后方才取出,沾染些荷花香气,最是雅致养人。”

引得诸人啧啧称奇,纷纷赞叹不愧是郡主,宴席也办得别出心裁。

待到前菜上完,便有一个个侍女端上一座座小小风炉,风炉里盛放半铫水,水中金黄干菊花花瓣漂浮,旁边一碟子片成薄片的兔肉,水沸后便有侍女将兔肉一片片涮进锅中,等熟后又捞出,放进家了酒酱椒料的蘸碟里。

这却新奇,琬珠郡主早笑道:“这叫做菊花拨霞供,据说是山间隐居之人的法子,今儿我们也风雅一回。”

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娘子们早自己动手涮起了兔肉,兔肉在锅中煮得卷起,捞出后肉片薄嫩,蘸着满口椒麻辛辣,着实过瘾!若有喜欢吃酸甜口的,自有酸梅橘酱,吃一口酸酸甜甜,亦是可口。

人或许有一种心理:自己亲手做的那便分外好,是以这道菜一吃,许多人都赞这道菜最好吃。一时之间宾客尽欢。

恰在这时,王二夫人捂着肚子“嗳吆”一声。

诸人忙起身以示关怀,王老夫人颇有些不满,王家固然家大势大,可哪里比得上郡主交游甚贵?

她这次刻意将几个孙女儿都叫来,就为的是能在诸多贵妇前头露脸今后也好婚嫁。谁知老二家的倒出了岔子。

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平日里再怎么伶牙俐齿,遇上大场合就是露怯。

王老夫人忍住心里的不满,蔼道:“老二家的,你可是身子不适,若不适便回去歇着吧。”

二夫人忙蹙眉道:“儿媳无妨,不过是吃多了几口茄鲊。”

哦?诸人不由得目光投向那茄鲊,茄鲊被切成大丽花状,油炸后摆放盘中,上面还浇了一层酸甜酱汁,瞧着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还有些夫人适才也吃了茄鲊,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谁知这时,岔里冒出个厨娘打扮的娘子,跪在当地便道:“老夫人!这茄鲊有问题!早就发霉长了白毛,只不过擦去白毛油炸后便不见踪迹,可吃了必然要闹肚子!”

此言一出,花厅中诸人一片哗然。今日居然吃了发霉之物?

偏那厨娘一副破釜沉舟死谏的样子:“康娘子平日里便敷衍了事,若是平日里厨房争斗也就罢了 ,可这回事关府中诸人的安危,我自然不能被她一手遮天!”

二夫人一手捂着肚子一脸得不可置信:“潘厨娘,你可是弄错了?郡主格外信任那康厨娘,你莫要弄错了!”

潘厨娘朝地上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不信的话请老夫人端来腌茄鲊的水缸,是好是坏一眼便知!”

这……老夫人迟疑起来,若此事为真,叫三儿媳落个“失察”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可众目睽睽,她骑虎难下,不自主看向自己的三儿媳。

谁知琬珠郡主淡然一笑指了宫嬷嬷道:“进口的吃食岂能敷衍?宫嬷嬷你去端来给大家看看,好叫诸位放心。”

潘长娥目露得意,哼!看你这回怎生是好!

一会功夫就有两个婆子抬着腌茄鲊的水缸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厨娘。

她笑着见礼,又亲自掀开缸盖,诸人凑过去,却见缸内清清爽爽压着一层茄鲊,干干净净并无杂物。

潘长娥睁大了眼睛,又凑过去上下仔细看了一眼。

缸壁干干净净,看不出来任何长毛痕迹,她不由得惊讶出声:“这不可能!里面长了毛,我亲自看见……”,一时又觉失口,将嘴唇咬得泛白。

诸人吃了一惊,已觉察不对,各个坐稳了看戏。

宫嬷嬷上前解释道:“这缸里食物,是厨娘特意腌好存放的,因郡主孕中常吃,便放在老身所住卧室后头一排厢房里,老身时常去里头端菜,有何来的发霉?”

慈姑一脸纳闷,问潘长娥:“你说发霉……我为办筵席特意寻宫嬷嬷要了一间厨房,那间厨房里的茄鲊倒真是发了霉,只不过那间厨房皆上了锁,钥匙时刻挂在我腰间,你是怎么进去的,又哪里的钥匙?又如何得知那厨房里茄鲊坏了?又为何当时不说要留到今儿说?”

一字字一句句连□□一般,质问得潘厨娘说不出话来。

话音未落,老夫人挑眉看了她一眼。二夫人不由得心里一顿,那雪亮的目光刺过来,似乎将她那点心思看透,登时熄了声不敢多言一句。

郡主笑起来:“是我调教不好仆人,叫诸位见笑。宫嬷嬷,还不陪二夫人回院歇息?”

在座那些当家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见这位二夫人在自己妯娌举办的宴席上闹肚子,之后又一堆猫腻,心里早就明白不简单,何况今日来人多是冲着琬珠郡主而来,听出了其中猫腻后多向着郡主,又有些知道这位填房底细的,便有些鄙夷。

不过当着郡主的面,自然识趣,各个都当不记得这回事一般,复又言笑晏晏。

待到宴席散尽,老夫人便沉下了脸:“都来我院里一趟。”

众目睽睽之下,宫嬷嬷将五花大绑的潘长娥推到了地上,老夫人厉声道:“说!你是怎么偷进小厨房的!”

潘长娥被绑了半天早吓得魂飞魄散,忙上前求饶:“老夫人饶命!是二夫人跟前的翠香给我的钥匙。”

见情势不妙,二夫人肚子也不疼了,忙眼珠子咕噜一转:“你莫指摘我,莫不是从翠香跟前偷的不成?”

宫嬷嬷冷笑道:“二夫人这却奇了,吃了好端端的茄鲊却做肚子疼样,莫非这潘厨娘非但是个神偷偷来了钥匙,又是算准了二夫人肚疼,这般能掐会算的梁上君子,当个厨娘当真是委屈她了!”

她说得风趣幽默,叫二夫人有口难辩,素日伶俐的人儿此刻“我我”半天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一阵头疼,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二房有错在先,可打压了二房却又怕三房一枝独秀,于是决定和稀泥:“老二家的,你将翠香绑了去给郡主赔罪。”又慈眉善目安抚郡主:“刁奴欺主,这厨娘到底是长公主府上的,莫要擅自处置伤了长辈的心。依我看,叫吟德陪你回趟娘家散几天心,也好与长公主交代。”

既当众给了郡主面子,又委婉提及潘厨娘是长公主所赐,责任也有长公主一半,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叫夫婿陪着自己去娘家小住几天。当真是滴水不露。

郡主咬着嘴唇,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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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镇北侯府,濮九鸾正蹙眉听着下属送来的汇报:“那女子的母亲曾是黄家的奶娘?那个卷入废太子案惹怒先帝的黄侍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