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无端端地窜了上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被某个男人突然降临的恐惧再次出现。
“顾青轮,就这一次,你能不能……”刘雪阳的声音很低, 含着乞求。
哪怕只有一次, 别过去。
绵绵淡淡地扫了眼被抓住的手腕,刘雪阳是用了力的,连骨节都泛着白。
也许是从绵绵的眼神中品出了点什么,刘雪阳神情微变, 他松开了手。
就这样看着绵绵头也不回地远离,就像曾经一次次那样。那个男人的存在像是孤岛上的灯塔,轻易地成为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没出现便罢, 一旦出现了, 其余的人都泯然于众了。
刘雪阳低着头,望着自己手掌出神,苦涩蔓延至心口,闭上了眼。
这样的态度,已经再清晰不过了。
他无法再恳求下去,在顾青轮面前,他还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绵绵在白沉面前站定,两人的目光对撞, 奇异的, 激不起丝毫火光。
看似平静, 却像是冰封下的暗流, 正在积蓄澎湃的浪潮。
绵绵着了魔。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白沉一开始发出的一个音节:Ruan。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跳动的频率缓下来后, 才意识到问题, 白沉那个发音不知道是误发, 还是有指向性的?
白沉难道又受了什么刺激想起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绵绵就头皮发麻。
不管了,先试探了看看。
绵绵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其实可以解释。”
白沉平淡地扫了他一眼:“先拍照,有什么回去再说。”
“哦。”
绵绵应了声,不自觉地跟过去。
白沉看上去太平常了,就好像绵绵从来都没离开过。
就是这种平常的状态,才让他愈发忐忑。
那边谭坦正喊着大家按照身高和性别站,身后的摄影师也准备就绪。
绵绵本来理所当然站在白沉身边,却很快被班上的几个男生给挤出了他的宝座。周围同学一拥而上,将最后一排排位打乱。在他们一同走来的时候,大家的dna就动了,要知道这两大佬都已经一年多没交集了,属于那种王不见王的情况。
特别是一些比较迷他们在体育课比试视频的同学,总是扼腕这对屏幕cp分道扬镳。
推推搡搡的,再一回头绵绵和白沉中间已经插了好几个人了。
站在绵绵旁边的男生挤挤眼,小声说:“看我们贴心吧!”
绵绵:“……”真是谢谢你们了。
绵绵刚要张口,却见白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下男生肩膀。
男生惊讶地回头:“沉哥,怎么了?”
“让个位置。”
见男生一脸惊悚,白沉还状似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我和他差不多高。”
实际上白沉比绵绵还高几厘米,标准的宽肩长腿,随便一走都仿佛带着风。
男生往旁边挤挤,与一旁的邢星等人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地盯着他们的动向。
大新闻!两位大佬疑似握手言和!
因为这两人已经不说话很久了,他们没想到能在毕业前夕能解决这世纪大难题。
绵绵眼梢都洋溢着招摇。
他望着白沉不说话,神情中的得意快掩不住了,白沉懒得理会他。
白沉没这时候算账的打算,从小孩急急离开,匆匆而归,就能思考个七七八八。
他想让阮绵绵的毕业,不留遗憾。
让他能开心一会是一会儿。
等算账的时候,别哭就好。
无论是前世的顾青轮,还是现在的绵绵,毕业对他们来说都是里程碑似的大事。在这样的大事中,要是能和白沉站在一起,意义格外不同。
绵绵凑了过去:“还是你懂我。”
白沉敛眉:“别看我,看镜头。”
只有在绵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晦暗的惊人。
今天是高三拍毕业照的日子,每个班级都在选心仪的拍照地点,因为操场最宽敞,这里算是热门打卡地。
何老师依旧在外围维持各班秩序,虽然毕业了但大多数同学看到他依旧规规矩矩的,毕竟高中三年都活在他的铁面无私中。
但这些规矩的同学中绝不包括九班的,他们这群人也是让何老师最头疼的。
马灵书朝着他招招手,喊道:“何老师,一起来拍照啊!”
“给你边角C位!”
“没你就少了点味道,快来快来!”
马灵书一喊,绵绵也跟着起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喊着他过来。
何老师哭笑不得,果然看到最边角的位置预留了个位置,谁要这样的C位啊!
他是美术老师,虽然平时兼管纪律,但他教的班级太多,基本不出现在毕业照上面。
他朝白沉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化作欣慰,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这会儿谭坦在看摄影师调镜头,等调整好,也匆匆站到何老师身边。
随着摄影师一声“茄子”,大家最正式的一张照出来了。
第二张照就没那么多要求了,身边同学不少脱了校服,有的开始搞怪了,绵绵则一直偷瞄身边的人,他也想和白沉留下点什么。
“今天星儿怎么这么安静,我好不习惯啊!”
“后面几张至关重要啊,星哥你快说点什么,咱摆什么pose好?”
邢星抹了把脸,也不敢再看田甜的方向,他振作精神,拍拍手,高喊道:“来来,大家燥起来,一起脱外套,扔到天上!”
碧空万里,在摄影师倒数声中,几十件校服在半空中飞扬而起。
校服起飞的瞬间,绵绵忽然扣住身边人的手掌。
白沉没有挣脱,在不经意间,手指穿插,十指紧扣。
绵绵一抖,没动。
因为校服的遮挡,没人看到这隐藏的一幕,唯有镜头记录了下来。
填报志愿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在学校拍照留念。
绵绵也拖着白沉到处拍,特别是足球场篮球场,两人比试的室内操场等等,都要有合照,绵绵一看白沉像是没追究他离开的样子,立刻就抖擞起来了,这会儿情绪正高涨着。
后面就是邢星都看不下去了,喊上白沉和校篮球队合影。
“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见白沉不说,邢星也对这个答案没什么好奇,只道,“我看轮哥那架势,恨不得在学校每一处留下印记,又不是以后不能来,至于吗?”
白沉慢悠悠地走着。
回头看了眼远远跟着绵绵,却不敢靠近的刘雪阳,收回视线,道:“他喜欢就随他。”
邢星的表情五彩纷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也太宠了…”
绵绵边走边翻看刚才拍的合照,又在脑海里问情圣们,有没有储备功能,把这几张照片存档一下,以后的世界还能回味回味。
没这规矩,但情圣们表示可以,不过只能在最后的世界放送,就当是给他的福利。
绵绵略感遗憾。
他回到班级,将自己的课桌整理了下,发现一本一个多月前刘雪阳借给他的参考书。绵绵想了下,撕了一张空白的纸,写了一段文字后,将字条放入参考书中,趁着刘雪阳不在位置上,放到他的抽屉里。
晚上大家约着毕业聚餐,地点定在学校附近一家知名中餐馆。
因为这次高考后,大部分人都要各奔东西,加上都成年了,点菜时就有男生点名了要酒。
“酒呢,这毕业后的最后一餐,咱应该仪式感一点?”
“要要要,这个必须有!”
“红的,还是黄的?”
“黄的,黄的,是男人就该要黄的!”
杨周周翻了个白眼:“你们男生真是……”
马灵书坏笑:“这可是你们自己多想的,我们可是什么都没说!”
“沉哥呢?”
“轮哥也不在啊。”
“我有多久没看到他们两的名字并列了,好怀念!”
“时隔一年多,总算等到他们和解了!”
“呜呜呜呜呜,值了值了。”
绵绵他们来的晚,白沉被谭坦单独喊去了办公室,耽搁了点时间。
邢星眼尖地看到了两人,笑道:“这不是来了吗?”
“两位祖宗,让我们好等,就差您二位了!”
“你们是不是和好啦?这算不算一笑泯恩仇,我刚看到学校论坛里的学妹们和过年一样!”
“我说迟到了,你们是不是要有点表示啊?”
他们本来想说来点惩罚项目。
白沉却笑了下:“这顿我请。”
“这多不好意思,AA就行吧。”
这家店,可不便宜。
“你们这就格局小了吧,白爷是谁!这家店白爷可是有股份的。”
“我去,我是不是幻听了?”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又觉得如果是白爷就很合理?我是不是坏掉了!”
“服务员,快,给朕上82年的啤酒!”
“沉哥,我舍不得你啊,但我考不上清大!!!”
“没了沉哥,我仿佛人生失去了方向!”
绵绵看这群男生鬼哭狼嚎,差点笑出来,靠在白沉肩上偷笑。
白沉看了眼身边赖着自己的人,皱着眉:“软骨病吗,好好走路。”
绵绵:“……”他不舍的情绪,哗啦啦掉的七零八落。
圆桌边,只剩两个空位,其中一个就在刘雪阳旁边。
绵绵有种芒刺在背的刺激感,踌躇着没选择,却见白沉直接挑了离得远些的位置坐下。
将那唯一的空位留给了绵绵,正是刘雪阳身边的。
刘雪阳发现,白沉似乎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过。那种强大的自信令人炫目,这人冷得像没人类的情绪,所以,是不是连嫉妒的情绪都不会有?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男生们推杯换盏,女生们则是边吃东西,边说着悄悄话,有的不舍的,抱成了一团。
绵绵破天荒的没加入周围吵吵嚷嚷的气氛中,埋头吃饭,在脑内和情圣们交流,还剩最后三小时。
绵绵知道自己的终极任务,他只是想多相处一点时间,想再拖一拖。
这一拖,就拖到快截止了。
他这才临时抱佛脚,仔细查看之前世界怎么攻下白沉的。
这一看,差点被自己以前的操作给震撼出太阳系。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总结,用常规办法,根本不可能成功。
绵绵急眼了,还剩这么点时间,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再靠着投机取巧,和白沉对他的纵容,可劲儿造吧?
不行,太没人性了。
不是灌药,就是利用眼瞳异能,也太卑鄙了。
我阮绵绵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的!
绵绵食不知味,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攻略。
白沉看了眼神游天外的小孩,长指弯曲,扣了扣桌子。
绵绵回神,看向他。
白沉:“专心吃饭。”
绵绵低头时,白沉给他夹了一筷子糖醋肉。
与此同时,刘雪阳夹的菜也如期而至,与白沉的筷子错开。
绵绵愣了下,心惊胆战地对刘雪阳说:“不用给我夹,你自己吃吧。”
白沉喝了杯旁边的水,喉结轻微滚动。
随口道:“他不吃胡萝卜。”
刘雪阳脸色一白,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机会和顾青轮一起吃饭。
绵绵背后染了一层薄汗,只盼着这聚餐快点结束。
他总觉得,白沉是故意把这个位置给他的。
中途,白沉被一通电话喊走了,邢星端着酒来到绵绵身边。
“是兄弟的,陪哥哥喝几杯!”
绵绵看到酒,灵光一闪。
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蒙头全喝了下去,看得邢星都懵了。
我虽然失恋很难受。
但你倒、倒也不用这么真情实感。
他哪知道,绵绵这会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下方某个地方还凉飕飕的,就怕白沉随时翻脸。
很急迫,又不敢表现出来。
另一桌,有人说着:“我最好奇的还是,沉哥后面到底找没找女友?”
“我这儿好几个女生在打听他。”
绵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颊有些红,神情有些迷离,看的一些女生心跳不已。
“转告她们,她们没、戏!”
男生们笑开了,故意说:“她们没戏,难道你有戏?”
绵绵点点头:“对。”
“不行吗?”
大家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不停对着绵绵输出。
“你怕是不知道,咱们沉哥可对同性没丝毫兴趣。”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绵绵还没转学过来前,曾有个漂亮男生有意无意地出现在白沉四周,但被白沉几句话差点说哭了。
那之后,他们就知道,同性这两个字,是白沉的禁区。
绵绵见他们不信,也没争辩,坐了下来,一把箍住邢星的脖子。
他放低了声音:“除了她,真不考虑别人?”
“嗯。”邢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看了眼不远处在和杨周周哭哭抱抱的田甜。
“既然这样,就别轻易放弃。”
邢星满是苦涩:“她都有男友了,我不可能…”
绵绵翻了个白眼:“谁说人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的?”
你就不会等吗?
机会到了,见缝插针。
意思是等他们分手再上位?
邢星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激动地望着绵绵,半晌拍了拍绵绵的肩。
“你真够坏的,”坏得让人心动,幸好他是直的,“要谁被你看上,估计插翅难飞啊!”
绵绵挑了挑眉,单手抵着空酒杯,眼波流转,满是风流恣意,勾人的很。
看的邢星小心脏噗噗的跳,夭寿了,这是妖孽投胎的吧。
邢星被同学拉着走开了。
刘雪阳在旁边听了全程,特别是在绵绵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口一震。
他的声音干涩:“既然你这么说,为什么非他不可?”
绵绵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盯着桌面上的花纹好一会儿,就在刘雪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绵绵开口了。
“不一样。”
他是遥不可及。
我的星辰,还没够到呢。
刘雪阳不懂,绵绵也不解释。
两人相对无言,绵绵撑着下颔看着周围,在水晶灯下显得随意极了。
刘雪阳看着看着,有些收不回眼神。
他以为顾青轮不会再理会自己,就像以前那样。
没想到绵绵说:“你借我的书,放你抽屉了。”
其实参考书还不还无所谓,再说现在高考都结束了,更是没什么用处了。
但刘雪阳很珍惜这少有的对话机会,回说:“好。”
白沉出去接的是白景的电话,说的是白檀择日就是死刑执行日,在那之前多次要求见白沉,都被白景挡了回去。
白沉表示知道了,这本就是他给白檀定下的结局。
两人聊了几句,白景拖了许久才祝他们毕业快乐,依旧是这么隐晦地表达感情。
“过几天,要不要回家庆祝下?”白家依旧是他们的家,他们共同长大的地方。
白沉望着走廊窗外的夜色,缓声道:“不了。”
“白景。”
“嗯?”
“要好好的。”
白景心一软,认识白沉那么久,从没听过白沉说过哪怕一句软话。
这么几个字,是那么难得。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白沉却挂断了电话。
白沉回来时,就看到小孩迷离地笑着,正和几个男同学打赌要吹瓶。
还没开始,白沉就走了过去:“够了。”
白沉眼神一扫,几个男生讪讪地散开,也不敢再拉着绵绵胡闹了。
聚餐结束后,同学们各自依依惜别,绵绵走得歪歪扭扭的,几乎半靠在白沉身上。
“白沉,你自己行不行啊,要不要来个人帮你?”
“不用。”说着,单手扣着绵绵的腰。
他们叫的车子来了,一群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女生喃喃道:“我是不是被轮哥给带偏了,看他们一起走就觉得,好踏马配!”
“我以为就我这么觉得呢!”
“这是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咱们沉哥与人这么靠近?”
“可不是吗,沉哥有洁癖。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余绵绵,她想拿沉哥的水杯,也不等问就自顾自用了,咱沉哥狼人啊。表面不说什么,等人走了,直接把那水杯扔了,那之后连水杯都没用过。”
众人倒吸一口。
“嘶,无情如斯!”
“嘶,冷酷如斯!”
刘雪阳也是目送他们离开的一员,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踩空感。
他想起绵绵餐间的话,忽然有了种冲动,现在就想回学校看那本书。
他也喝了一两杯,凭着一股酒劲,非要拿到不可,翻墙进了学校。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来到了高三九班,回到自己位置上,在黑暗中找到了那本参考书。
来到窗边翻看了起来,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刘雪阳不记得自己夹过东西,他弯身捡了起来,当借着月光看到上面的字,他握着纸条的手不由的发紧。
很简单的两句话。
——我早就认识他,远在你之前。
——你很好,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刘雪阳怔忡地看着。
其实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舍弃一身气运,跟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执念吗,还是想重新让顾青轮选择?
要说选择,前世不就已经注定了,他就算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原来,顾青轮比他自己还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一个答案。
末日世界,分明是他们先相识相知的,凭什么白沉一来,就分手?
他临到老了,忘不掉,看不透,想不通。
这股不甘,延续至今。
那两人是早就认识,但不是自己以为的。
而是,别的世界吧。
刘雪阳抹了下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慢慢的,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顾青轮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是不想给他丝毫希望。
既然不可能,何必留多余的遐想空间。
但这张纸,却代表着那人并非无情。
他给了自己追寻两世的答案,将不多的温柔留了一些给他。
刘雪阳捏着那张纸,又笑了。
……
白沉拖着个醉鬼回家,这是他自己买的排屋,一梯两户。
绵绵还靠在白沉肩上,昏昏欲睡,倒是安静的很,没说什么胡话。
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对门开了门。
出来的还是熟人,是白若楠。
白若楠看到他们,也有点被当事人抓包后的手忙脚乱。
她尴尬地解释道:“这是羽生哥的房子,我就偶尔过来住住。”
她之前和白羽生说过,搬到这儿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惹得白沉不悦,说不定又要搬走了。
白羽生就不听劝,偷偷摸摸地买了隔壁的屋子。
白沉颔首。
丝毫不惊讶,看着早就知道。
白若楠见白沉没反喃对,松了一口气。
她又看向白沉半拖着的人。
“这是,青轮?”
白沉不欲多解释什么,白若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年多她都被顾青轮拒绝过几次了,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多留。
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白沉说了一句话。
“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
那两个字,像是代表着什么。
进了屋,绵绵被白沉放到大床上时,他的心跳就快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没错,他一直在装醉,醉酒的人想干什么,不都挺顺其自然?
他本来打算在白沉弯下身的时候,借着酒劲,一举压住人的,奈何白沉放下他就直接走了。
绵绵错失良机,在懊恼间,却听到不远处的落锁声。
嗯?
好像有点不对,这声音怎么听着怎么像是……
反锁?
绵绵全身的寒毛都快倒竖了,他意识到不对了。
凭着他对危险的嗅觉,他嗅到了暴风雨前黎明的气息。
他的脑海霎时刮起了风暴,当机立断问情圣们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
情圣们说,防身就简单了,绵绵这一世还没怎么用过情圣附身的技能。
[除了附身外,还有别的吗?]
多备点,以防不时之需啊!
的确有,绵绵在末世世界里的身份,拥有雷电和眼瞳的异能。
因为他拥有拯救百万人口的功德在身上,他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用这项异能。
情圣们看绵绵蠢蠢欲动,又不得不提醒他。
[但无论是附身,还是异能,你对上白沉,还是要小心。]
绵绵想到那两次穿越的梗概中提到过,他加了这些buff好像、大概、应该都没干过白霄。
此时,白沉回来了。
绵绵的听觉放大,他听到拖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听到镜框搁在桌上的声音,还听到男人坐在床边,床垫凹陷的声音。
白沉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绵绵的脸。
绵绵的所有神经都快爆炸了,他在积蓄力气,决定给白沉一个出其不意。
现在回想看看,白沉一直不发作,不会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吧。
如果真的是,那么白沉很成功,他的确以为白沉不追究了。
他怎么就掉以轻心了?
居然敢小看白沉,谁给他的勇气?
绵绵欲哭无泪,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这次的心理战,他输得一败涂地。
绵绵继续扮演着喝醉的人,他还在等时机,但白沉带着凉意的手指正在下移。
居然已经解开他的扣子了!
一颗。
两颗。
越来越多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阮绵绵最怕什么?
这个小孩是白霄亲自教出来的,继承了白家人的特色,傲得没边。
前面的世界,他既然敢用尽手段将白霄给睡了,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再接受自己被压,他的傲慢让他只想成为王。
白沉看着任由自己予取予求的人,那浓密的睫毛还微颤着,白沉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俯下身,绵绵能感觉到那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
白沉倏然贴上那张红唇,重重地吮了下。
绵绵呼吸一滞,在这种不应该的时候他居然产生了沉溺的危险情绪。
就在此刻,他听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很轻,不仔细听根本捕捉不到。
不能再等了!
绵绵猛地睁开眼,两人满是凶烈情绪的眼眸撞上,这次一触即发!
绵绵提起膝盖朝着白沉的腰部袭去,迅速后退。
白沉侧身躲过,似乎对绵绵的反击早有所预料,他的拳头迅速积力,向绵绵的肚子砸去!
这是要在第一时间,让绵绵失去反击能力。
绵绵立刻朝着床下一滚,转动身体,躲避这一击。
而在他原本躺着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凹洞,连床都震动了几下。
恐怖的力度,刁钻的角度。
绵绵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只猎豹一样盯着眼前的人,不敢错过对方一丝一毫动作。
就在他们刚才对峙的时候,一个金属物掉在床边。
是一把手铐。
还是局部加绒的,很有情趣,用在什么地方不言而喻,绵绵脸色很不好。
白沉要上他!
他刚才要是慢一秒,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这才正常。
前两个世界他能得逞靠的又不是实力,白沉是个什么性子,又怎么可能愿意屈于人下?
能让他成功两次,都很不可思议了。
两人对视着,气氛窒息,刚才摩擦过的肌肤,灼热着。
白沉望着不远处全副戒备的小孩。
“不装醉了?”
白沉面上的温和不复存在,声音低沉沙哑。
话音刚落,他一手撑在床垫上,小腿以床为支点,用惊人的弹跳力踢向绵绵。
绵绵险险地滚向墙边,这次还是被台风尾扫到,绵绵不敢停留,再次动作时就隐约看到白沉的拳风到来。
太快了!
绵绵几乎看不到他的动作,附在太阳穴上的青筋在狂跳。
附身!
杀手情圣立刻附身。
白沉丝毫不留情面,他早就想亲自揍这个混账东西了。
绵绵接受的是疾风暴雨般的拳腿相加,拳拳到肉,丝毫不含糊。
白沉将他这具年轻的身体开发到极致,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技巧、力量,都登峰造极,每一次动作都漂亮利落地堪称模板。
往往一个攻击还没结束,下一个接踵而至,绵绵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带入了这高强度的攻击中,就算情圣附身,也只能不断防守。
绵绵再次被揍到腰,在一次掀腿踢的时候,他腹下三寸堪堪被扫过。
绵绵的鬓角落下一滴冷汗,他有些绝望,根本打不过。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是被白沉抓住,等他的是什么?这可是积累三世的爆发!
气氛越来越热。
空气像是在燃烧。
绵绵再次躲过白沉的一次锁喉,迅速扭动身体,想往门口逃去。
白沉早已洞察到他的意图,就在他要动作时,却见绵绵因跑得太快,撞上卧室书桌旁的椅子。
哐!
是血肉撞上木头的声音,速度太快,撞得是结结实实的。
绵绵抱着脚踝蜷缩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从白沉的角度,能看到绵绵痛得发紫的脸孔。
脸色是很难假装的,白沉打算暂停教训,快步走来,蹲下来就要查看。
就是现在!
当白沉对上绵绵的眼神,却在瞬间被那双不知何时变成紫色的瞳孔慑住。
是瞳孔异能!
绵绵刚才撞到,是真的撞到,只有真实才能骗过白沉。
痛也是真的痛,但脸色却不是真的,他在那几秒钟切换到影帝情圣,将一个被撞到疼痛的人演的入木三分。
他在赌!
赌白沉会停下来查看。
幸好。
他赌赢了。
他在这几分钟,连续切换了两个情圣,外加利用白沉对他的纵容,出其不意地用了异能。
几相相加,总算反制了白沉。
绵绵立刻翻身压住白沉,刚才的对峙让他的呼吸依旧很急促,过了好一会,心跳才渐渐归位。
在这期间,他不敢放松异能。
分明做着最大逆不道的事,但他脸上的表情堪称委屈。
“我好痛啊,您也太狠了。”
他身上还是有几处被白沉招呼到的,那些疼痛化作一丝丝电流,涌向四肢百骸,反而让他兴奋地不能自已。
这次,差一点,他就要失败了。
他不敢看白沉满是杀意的目光,只蹭着男人的颈侧,满足地叹息。
“您还是心软了。”
“畜生…”白沉挤出了两个字。
“畜生,那也是您的畜生。”
白沉试图脱离掌控,绵绵只能继续加强异能的输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透支,这具身体不比末日那具已经被淬炼过的,得到短暂的异能后,他是无法长久使用的。
白沉的攻击性太强,他能感觉到力不从心。
不过,只要能得到他,忍点通算的了什么。
绵绵抚摸着白沉耳朵后方的痣,也许早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那瘾就种下了。
他轻柔地将一个个吻落下,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惹人怜爱,但白沉知道这都是假象。
绵绵吻上了他肖想已久的痣。
“给我吧…爸!”
白沉一晃神。
恍惚间,好像看到第一个世界,那个小时候摔倒了,只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找爸爸的小屁孩。
绵绵的记忆始终被封锁着,最后这个词,是他擅自加的。
他总觉得,这个禁忌的词,是他们之间最难言的羁绊。
……
………………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交交叠叠,影影重重。
那根送绵绵的腿骨项链,在白沉的肌肤上不断拂过。
滚烫的汗顺着绵绵脖颈,掉在白沉胸口,几乎要烫伤的温度。
绵绵的脑海中,响起了十秒倒计时。
他不舍得抽身,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战利品啊。
绵绵闭上会眼,再次睁开。
含着眷恋与决然,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这次,一起走。”
白沉不会回答他,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睁眼看着绵绵一点点失去呼吸。
在绵绵离世的刹那,白沉蹦直的唇线,颤了下。
白沉听到了心脏骤停的声音。
那一刻,他发现。
骤停。
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佛不渡我,你可能渡?
《本书禁阅·不渡》/童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