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的动作, 直接把其余白家人给看懵了。
分明场面不适合,但那两人间无形的羁绊,令人面红心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是顾青轮以风一般的速度解决了白檀的枪吗?怎么一下子就跳转到另一个画面了。
刚才还在感慨如果不是顾青轮反应足够快, 他们这群人可能要献祭一个出去了,哪想到危机刚刚过去就看到这么冲击的一幕。
特别是向来对自己身材很自信的白羽生,在看到绵绵身上的肌理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看起来这么瘦居然有肌肉,这合理吗?
唯一看出他们俩端倪的白景,捂住了嘴咳嗽:“咳咳。”
出声提醒着白沉, 这儿还有后续要处理, 白沉你克制克制。
白沉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忘了很重要的事。
这话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他陷入了一个充斥着诡谲灼痛的囹圄。
见白沉沉默下来,不像是记起来的样子,绵绵不经意间漏了一丝气。虽然《禁书》平时不太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的。
绵绵不知道的是,记忆的闸口一旦打开过,就算重新关闭, 也只是覆上了一层浅显的枷锁, 随时有可能被再次撬动。
绵绵过于坦然, 倒显得白沉的行为莫名其妙。
白家的生死一刻过去了, 一个女警上前,目光在绵绵那白皙的胸膛上一扫而过, 耳廓微微红了, 轻声提醒他们通通上车去警局做笔录。
白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松开的同时又亲自将绵绵衬衣上的扣子重新扣上,全程都没为自己突兀的行为解释。
本来被白沉放过,绵绵算是逃过一劫,但他偏偏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使劲在白沉的临界点上蹦迪,反问:“你就不说个几句?”至少也说说,为什么要扯我衣服。
白沉瞥了他一眼:“不该是你解释吗。”
绵绵一顿,反驳不了,心虚涌了上来。
时间回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要真记得,白沉不可能这么镇定。
去警局的路上,绵绵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度过。
也幸好白沉没再多说什么,不然他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唬瘸了。
白沉早做过备案,这次他们只需要做初步笔录。
这次他联合警方出击,代表背后的证据链基本完整,加上景家人也在一小时前报警,怀疑白檀与景小姐的山崖坠亡事件有关,白檀还私自携带枪械,数罪并罚,先押后审跑不了。
事情到这里,白家所有人才算放下心中大石。
绵绵的口供是最快的,他出去的时候,白檀连同两位看押他的警员迎面而来。
白檀一看到绵绵,曾经那张儒雅的脸变得怨愤,最后关头他分明已经换了手,为什么顾青轮还是能未卜先知?
白檀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足见他的不甘心:“你是怎么知道我带着枪的?”
绵绵毫不畏惧:“猜的。”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这一切唯一的解释就是绵绵真的临场反应足够快,快过了所有人。
白檀将枪藏得很隐蔽,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有了它才能出其不意下解决白沉这个他最大的心病,可以说顾青轮将他最后杀死白沉的希望都毁灭了。
白檀恶狠狠道:“我真不该因一时怜悯,将你带回白家,真是引狼入室。”
这恐怕是白檀最后悔的事了。
绵绵倒没想到带自己回白家,真是白檀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善举。
虽然这其中的善,更像是随手施舍。
“你那是,鳄鱼的眼泪。”
白檀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身后再次传来绵绵的声音。
“这么些年,你对白沉赶尽杀绝,让他的家支离破碎,有过半分愧疚吗?”
白檀沉默。
绵绵猜到了,白檀不可能后悔,嗤笑了一声:“我刚才在后院发现有块土被翻动过,我已经将这个发现告诉警方了,现在他们应该在后院挖掘了。”
为了给白沉出口恶气,绵绵在当下就直接招呼了回去。
白檀身形止住,背影瞬间萧瑟了许多。
他清楚,他的一切再无力回天,其他罪证或许还需要司法鉴定走流程,但顾青轮的发现,却是一击必杀。
后院埋着一具女尸。
正是那个对白沉穷追不舍,曾经是白景未婚妻的女人。
因为她无意间发现白檀在买凶杀人,而被灭了口,因为白檀忙着资产转移而焦头烂额,没时间处理尸体,就近掩埋。
那些被吓到的猫咪们,正是看到那血腥的一幕才那么恐慌。
回答绵绵的是,白檀沉重的步伐。
走廊的冷光照着的,是他的不归路。
绵绵刚转头,就对上一双洞悉一切的眼,那是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白沉。
绵绵想到刚才自己为人出头的样子,当着本人的面,他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
白沉越过绵绵,落下了一句话。
“白檀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绵绵:“?”
引狼入室。
这是一匹,疏忽大意就会被蚕食殆尽的狼崽子。
回到白家,已经是半夜,花园附近还有警戒线,幸好这里是独栋别墅,没有引起别人的围观。
后院挖出了女尸,这件事让胆小的白若楠直接不敢在这里睡了,说什么也要回景家休息。
白凉生眼看着小妹都要自己去开车了,连忙拦住。
她可还没驾照,这是嫌自己命太长吗?他想招呼弟弟一同陪着妹妹,但白羽生所有注意力都在白沉身上,完全没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
他们是双生,白凉生能感知到白羽生如今的痛苦懊悔,也不再多说,拿了车钥匙带着小妹驾车离开。
白景发现吴恕的欲言又止,问:“女尸的身份?”
吴恕报了个名字,白景几乎站南边的风不稳,倒在沙发上,曾经的匆匆别过,再见却阴阳两隔。
其他人没在这时候打扰白景,给他缓过来的时间。
一群人中,唯有白沉像是个局外人。
分明白檀这个庞然大物能落网全是他一手布置,但他反而是最平静的,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白羽生不喜欢这样的白沉,就好像谁也无法影响他分毫。
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人间。
这样的白沉,离他们很远,远到够不到的距离。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没一会抱着个大型纸箱下楼。
里面装着的是,十年来他私下给白沉准备的礼物。
这事,就算亲近如白凉生都不知道。
这十年间,他都觉得边恨着白沉,边关注着的自己,像个精神分裂。
赶在白沉进屋前,喊住了他。
虽然一旁还有始终跟在白沉身后,像个小尾巴缀着的顾青轮,白羽生也没停下脚步。
“白沉,这是从你八岁那年开始,积累下的生日礼物,一年一个,一共十个……”白羽生低着头,他恨得太久了,当恨意消失,他显得手足无措,“你、你能不能收下?”
这些礼物补偿不了这些年他做过的事,但他希望白沉,至少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是小心翼翼的。
与绵绵印象中那个肆意自我的白羽生相去甚远。
绵绵探头看了下纸箱里的礼物,有些看得出是上了年头,的确是准备了许久的。
白羽生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白沉向他走来的脚步声,心快提到嗓子口了。
“白羽生。”
“你的弟弟,早就死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根绳索,遏住了白羽生所有想说的话。
白羽生怔怔的。
是死了,被他亲手扼杀的。
白羽生浑然间,听到白沉对着另一人说:“知道现在几点,还不睡?”
绵绵一下子被点名,哪敢忤逆,乖巧点头,表示听到。
白沉关门。
也将白羽生渴望的机会,彻底隔绝。
绵绵看向失魂落魄的白羽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如果他是白沉,可能也不会接收这份迟来的礼物。
也许在八岁以前,白羽生是有机会成为白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的。
但八岁后,哪怕不是主观意愿,伤害已经造成,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破隔阂的。
白沉不怨,但也收回了对亲情的所有渴望。
白羽生再也等不到他想要的弟弟了。
白羽生抱着纸箱,站立许久。
他缓缓转头,看向无声陪伴他的绵绵,眼神间流露出强烈的情绪。
“我好羡慕你。”
白沉在乎你。
很在乎,也许我们加起来,都及不上你一句话。
你知道你得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吗?
.
咚咚。
十几分钟后,又是那间连通两间房的浴室门被敲响。
绵绵见里头没反应,一点也不见外地转动门把手。
不怪他着急,经过刚才一系列折腾,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正在倒计时。
虽然情圣们再三保证,代替他的傀儡与他一模一样,是他的复制体。
他的魂魄一旦离开,复制体就会根据他往期的言行挂机。
但绵绵还是有些不知名的担忧,他把这归咎于即将离开的恐慌症,症状类似于婚前恐惧症。
绵绵抱着枕头,他的头发柔顺,碎发下是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没攻击性。
他看向坐在床上,正翻著书的白沉。
台灯的黄光倾泻在白沉身上,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让人产生了一丝温暖的错觉。
绵绵堂而皇之地走进来,白沉却根本没睇哪怕一个眼神过去,像是早就对小孩会到访有所预料。
绵绵:“有点睡不着,我能不能过来和你一起睡?”
仔细想想,他也很不容易,在这个世界过了那么长时间,他连白沉的床都没蹭到过,更别说同床共枕了。
绵绵不信邪地翻看前两次穿越的剧情梗概,企图找回点面子,可里面也同样没提这四个字。
他这样,是不是攻界的耻辱?
绵绵无语地望向天花板。
没得到回答,绵绵自觉地前行,快摸到被角了,喜上眉梢。
白沉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睡那儿。”
指了指一旁。
地板!?
绵绵面如菜色,我没听清,你能不能给我重复一遍?
我、我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可恶,小爷不干了!
谁稀罕和你一个屋啊!
绵绵边在脑内撂挑子,边怒气冲冲地回自己的屋子,颇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整个过程,白沉连眼皮都没抬。
一分钟不到,绵绵抱着一叠厚厚的软被再次出现在门口。
软被是垫在地板上的,厚到完全看不到绵绵的脸。
所以绵绵也看不到,白沉绷直的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