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感到裤子口袋震动了下,拿出手机就看到大哥白景的消息,让他下课后先别离开,带他出去吃饭,让他顺便约白沉一起。上个世界的白景,也和现在一样,是白家对他关心最多的人,哪怕他们没有一点血缘,但这样的人很快被一场连环车祸卷入,连遗体都面目全非。
绵绵也有想过阻止车祸,但他上辈子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去记具体是哪一天,记得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在白家大小姐生日会之后。
老师们都有自己的事,比如金老师要去批改昨天的作业,谭坛也要喊几个问题儿童处理一下上次校外斗殴的事,两人见差不多了就离开,他们前脚刚走,白沉也挪步,身影很快从旁边的林荫小道消失。
绵绵刚要问白沉,却发现身边空了,问马灵书:“他人呢?”
老师一离开,马灵书就很随便了,道:“走了。”
“你不阻止一下?”
“咋阻止,腿长在他身上,再说他只要不出格,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老师也搞差别待遇?”
“嗯哼,第一点,白沉的成绩从初中就这样,一会儿不及格,一会儿满分,把人能气到七窍生烟,咱老谭早就说白沉是个不能强行逼迫的主,只能徐徐图之,给他更多的自由,不过我觉得那是老谭的借口,他给的自由过了火;第二点,你知道咱们学校那个带着游泳池的新体育馆谁建的?白沉家里的,据说白爸爸超疼白沉的,开学的时候就和老师说他儿子很有个性,请大家多担待,为此还特意重建了体育馆,霸不霸气!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啊!要不是这次白沉好几门白卷加低空飞行,老师们也不会气炸吧,这说严重了就是藐视课堂,藐视老师。”
绵绵回忆着昨天在白家的情况,也没觉得白檀有多疼白沉,当然只有一天他也不能做判断,也许人家是疼在心里呢。绵绵只是按照自己的观察猜测的,他的客房和白沉的主卧公用一个洗手间,偏偏连洗手间的那些用品也不太尽心,看给他准备的都是白沉用的复制黏贴,就颜色不一样,那应该是仓库里备份了好几份同样牌子的。白沉晚上回来,厨房里也没留什么能吃的,不然也不会刚好看到他做的团子。加上第二天上学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不吃早饭就离开了,细节能看出不少问题。
别说白家人宠白沉,他反而隐隐觉得白沉并不被喜爱。
绵绵打开手机,开始自动播放轻音乐,随手翻着手上的语文背诵段落,这是他自己整理归纳后再打印出来的,并不齐全,只有高一上半学期的,文言文旁边还有绵绵自己的注释,那字带着一股写意与随意,又透着点儿风骨,很特别。
“有什么问题吗?”见马灵书看着自己的笔记。
“你的字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怎么可能?”他没记忆也知道这是前两辈子积淀下的,有他自己的风格在里面。
过了十几分钟,马灵书吐糟了一下不靠谱的天气预报,怎么还是艳阳天,绵绵奇怪他怎么对天气这么执着,马灵书不由道:“老师上节课就给我们提了个醒,今天男生跑一千八百米,女生两百米。”
“男生好像惨了点……”差别待遇好明显,一般不都一千五吗,只有体育特长生的班才会往上加,而且众所周知越到后面,每加一百米都是一道坎。
“哪止多一点,比平时多了一倍!咱们学校的体育向来是弱项,每次联合运动会的时候都被别的学校碾压,那感觉,倍儿爽。”配上一个非常不爽的表情。
“那这次为什么加?”
“还不是咱们班的男生和十六班的打架,咱们班就邢星带的头,也不知道班上哪个大嘴巴去告的密,还没开打一会呢,就被老师抓到了。校外打架就算了,上回体育课是和他们班一起的,差点又闹起来,这次虽然没和他们一起上,但这个步是一定要跑的。”
绵绵表示明白,老师大约觉得一群小年轻火气太重,给你们降降火。
绵绵无言望天,看着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层层乌云,道:“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很快你就能如愿了。”
“别异想天开了,现在还太阳老大呢。”
过了会,天色越来越暗沉,云也不知不觉汇集。
果然下雨了,暂时还没淋到雨的马灵书看着操场上鸟兽散的同学们,很闲适地说:“OMG,你真是个乌鸦嘴啊,灵验!”
并不觉得你在夸我。
马灵书还是很高兴,在微信里对全班男生喊了一句后,拉着绵绵走出大树范围,道:“我们终于可以不跑步啦!”
雨滴打了下来,瓢泼大雨中,绵绵与一群赶到楼下的同学们一同跑到室内体育馆,今天还有一班的同学也是体育课,两班凑到了一起。
室内体育馆经过修建比原来扩大了一倍,一楼是游泳馆,二楼大约两个篮球场的大小,一边有十二排看座。
两位体育老师干脆合并,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各自签到。
绵绵与其他男生一起并排站,立正稍息后报数,报到最后,少了两个人。
“怎么回事,一班和九班的班长出来,你们班还有谁没来?”
一班全员到,那么少的两个就是九班的,马灵书数了数:“少了白沉和刘雪阳。”
“老师,白沉在办公室补课,他上午还有份数学试卷要做。”一个女生忽然开口道。
“我刚刚从你们办公室出来,我怎么没看到他?”老师立刻回道,一脸[你来搞笑的?]表情。
“是她弄错了,白沉明明是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去完医务室,又被学生会的学长喊去了。”
“对的,我们也有看到。”那分明是午休时候的事,但女生们说的煞有其事。
“……”
七嘴八舌的,都为了给白沉开脱找理由。
“……不该团结的时候倒是很团结啊,去年这些理由你们用了一年,今年还想怎么忽悠。”体育老师被气笑了,女生们也尴尬地打哈哈,旁边的男生全是嘘声,对白沉就这么积极,怎么不见你们对别的男生这样,一群只会看脸的女人。
女生们为白沉七嘴八舌地开脱,老师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画面:“你们应该还记得上节课我说的,你们班和16班的男生,都要跑一千八百米,这次下雨就换到下一次。”
“老师,新社会男女平等,你这是严重的性别歧视!”
“对,不公平!我们多少,她们也多少。”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们男生惹出来的事凭什么要我们来背锅!”
“大家都一个班的,要共进退,搞得你们女生没出主意似的。”
老师觉得有理:“说的也有道理,那女生再加两百,跑个四百吧,既然女生加了男生也加,跑个两千米,就这么定了,再啰嗦再加。”
这下子无论男生女生都哀嚎了,绵绵看着班上同学耍宝最后被老师套路,暗暗笑了笑,与往这边看的宁姝正好对上,两人互相颔首算是打招呼。
老师一阵口哨:“安静,这是你们自己提的要求,那就受着吧。另外我不管什么理由,待会晚来的同学所有项目都要做双倍,课上的纪律是要靠大家一起维系的。”
“那个刘雪阳呢,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片安静,这下别说女生,就连男生也没一个出来说话的,像完全不记得班上有这么个人。
绵绵左右一看,在老师沉下脸即将开口的瞬间,他举了下手:“报告老师,刘雪阳吃坏肚子了,我刚刚看到他在厕所。”
体育老师觉得这理由很不着调,但也不想再计较了,道:“行,你把这两同学找出来,其他同学先跳马鞍,跳完后做仰卧起坐。”
绵绵接下任务后,刚跑出去就碰到白沉进来,两人擦身而过。
绵绵身上穿着的还是秋季校服,去拿校服的时候夏季没有他的尺寸,只能将就着穿着厚外套,这时候却方便他外出了。将外套罩在头顶,冒雨跑到外面,他要去哪里找?刚才刘雪阳是跑出校门外的,而且手上好像还拿着一张纸,现在可能还没回来,他要不去校门口等等看?
这时绵绵收到一条微信,打开来看是刚刚添加好友的宁姝:我看到他往实验楼后面的围墙走了,可能还在那儿。
绵绵发了个笑脸过去,谢谢她的及时雨。问路过的同学找到实验楼的方向,绵绵飞奔而去,果然在后墙的树荫中,找到了蹲在屋檐下的身影,刘雪阳半身淋着雨,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绵绵走近后,发现他正抚摸着一只咖啡色毛发黄棕色斑点的小猫咪,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两声,刘雪阳刚才从垃圾桶捡了个老师不用的快递盒,把这只淋得湿哒哒的小动物放进去,它在里面走来走去,偶尔喵一喵。
刘雪阳把纸板折好,留了一个角供它呼吸,确保它暂时不会跑出来,都准备好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头顶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不是停了,而是有人帮他挡住了。
他仰头,就看到淡淡望着他的绵绵,这样轻巧地站在他身后,乌黑的发丝下,还未完全干透的眼睫坠着细碎的光,一双潋滟的眼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你不知道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吗?”
“哦……你来干什么。”刘雪阳看了下手表,他根本没注意到时间。
“找你去上课。”
“你很多事。”
绵绵嘴角溢出一丝冷意,他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人缘差劲到这个地步了,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中午邢星要讽刺他,肯定是邢星主动帮了这家伙什么,但这家伙并不领情。这完全是只刺猬啊,谁靠近就刺谁,道:“那怎么办,我这人就是爱管闲事,所以你到底走不走?”
刘雪阳看了眼湿哒哒的绵绵,活像一只被淋湿的大型犬类,又乖张又可怜,心蓦地一软,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刘雪阳将自己准备的几条不用的干巾垫在箱子下面,还剩最后一块,想了想,递给绵绵。
你居然拿给猫用的毛巾给我用,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虽然这么想,绵绵还是拿了过来,胡乱擦了下,撸了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五官更清晰,他的一举一动总带着莫名吸引人的魔力。
“你是要养流浪猫吗?”没想到还挺有爱心的,绵绵觉得自己同桌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刘雪阳本来不想回答,但想到绵绵冒雨赶来,沉默地等待,还流着汗的脸庞,说了实话:“换钱。”
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连上面的字都糊了的寻猫启事,任何找到这只猫的人都将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上面黑白复印的纸上的猫不就是这只吗。
原来大中午的跑出校门就为了找猫啊。
“怎么刚才不送给失主。”
“离得太远,下午放学就去还,”顿了顿,刘雪阳觉得自己今天太好说话,还是没忍住解释了一句,“如果它淋湿生病,可能赏金没那么多了。”所以才照顾它。
原来如此,我收回前面的话。但绵绵看着刘雪阳给猫铺好垫子,又把它放在实验楼的花园内部,淋不到也没什么同学经过的地方,他还看到猫咪旁边的猫咪饼干,非常细心。
那只小猫似乎感受到了善意,蹭了蹭刘雪阳的手。
一个被动物喜欢的人,真有他表现的那么惹人厌憎吗?
两人回到体育馆,体育课已经进行了一会了,老师看到他们,挥手让他们直接进去。女生们非常轻松,有的在看台上聊天,有的在空余的篮球场打羽毛球或者排球,而两班的男生被安排跳了马鞍,绵绵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第二个项目仰卧起坐开始,地上铺着三排深绿色的垫子,供男生们躺着。
两两结对,做好了换另一人。绵绵也不舍近求远,转头对刘雪阳说:“我说要不我们一组?”
刘雪阳:“无所谓。”反正也从来没人愿意与他一组。
他们两人落在队伍最后,好巧不巧的,就在白沉旁边。绵绵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白沉,白沉有点洁癖,这些垫子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白沉面前那张,甚至还有个脚印。
但下一刻让绵绵有些惊愕的事发生了,白沉像是没注意到一样,单腿半蹲,抬头掸了掸那个鞋印印上的灰,动作自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看什么。”白沉没挪开视线,只漫不经心道。
绵绵知道是在对他说,这人要不要感知力这么强,随口道:“看你帅啊。”
这回,白沉连眼神都懒得过来,再次将绵绵当做一团骚气肆意的空气。
绵绵发现不是白沉改变了,而是他在隐藏自己,就像在学校里,其实白沉表现的和普通学生一样,并不会因为同学碰了下他就如何。一个人有多心机,才能将自己的喜恶完全掩藏下来,以白沉的年龄来看绵绵不免心惊。
男生刚好多出一个,导致没人帮白沉压腿,当然男生也是有意无意地避开白沉,天选之地的谣言太玄乎,据说没男人能压的住这位,这种事还是留给更积极的女生们吧。
“女生来一个!”老师喊道。
一班的女生们听到这个信号,瞬间燃起了熊熊八卦魂,几个女生怂恿宁姝上去,宁姝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向白沉,却发现白沉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随即黯然地摇摇头。九班的女生眼看情况不妙,他们班里的地还轮不到别班的人来耕,忙推出了八卦小队队长田甜:“田姐,你上!”
田甜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来到白沉面前:“您……您坐。”她干吗用敬语。
“不用按,我自己能做。”说着白沉躺下,双手交叠在后脑勺,与绵绵并排,两人对视了一眼。
绵绵做了简单地伸展运动后,就躺下了,见白沉永远一副游离在世界外冷眼旁观的模样,鬼使神差道:“要比一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