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黑暗之中,他的脸上还残存着一点纯真吗?张小跳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他是什么时候远离我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他变得可怕还是我自己变得可怕了呢?多年来,我在不断的和这个家庭的斗争中,忽略了他,在忽略他的同时,他也成为了我潜在的敌人。
他只要和梅萍说几句话,我就会怀疑他和梅萍在说我什么,是不是要对我下手了,梅萍一定不会在他的面前说我的好话,他们的密谋一定是针对我的,我的亲生儿子和他的奶奶要一起来害我,想想,我就不寒而栗。
张小跳大多的时候都和他父亲在一起。
我会像一只狗一样,用鼻子嗅出他们的气息,他们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都是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同样害怕他们,害怕他们也在一起密谋着什么,他们同样希望我死,希望我一出门就被车撞死,或者在某天晚上沉睡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们甚至要谋杀我,他们父子俩的目光同样是那么的恶毒,我受不了!难道真是我坏了他们的好事,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张小跳就是和张默林在一起,我也会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说不定张默林也会让儿子远离我,甚至会教唆他对我……一切是那么的可怕!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这个社会让我恐惧,说不清楚哪一天会被汽车撞死,会得暴病而死,会被普通的药弄死,或者一瓶平常的饮料也会夺去你的生命……这个社会已经没有安全感,我找不到安全感,我回到家里还是那样,甚至更加地让我恐慌。
我曾经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甚至产生过杀死张小跳的念头。那一个晚上,我受不了了,我满脑子都是张小跳和他们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我的情景。我来到了儿子的房间里,他在沉睡。我的眼睛里一定出现了歹毒的光芒,我伸出了双手,朝张小跳的脖子上掐下去……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我仿佛看到窗玻璃上贴着一张脸,那是一张陌生而愤怒的脸,他张着嘴巴,仿佛在对我说:“你的心真他妈的狠毒,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我被他的话语击垮了,我逃出了儿子的房间……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那天,我打电话给写《呼吸》的那个恐怖小说家,我说我不做你《呼吸》的责任编辑了,我以为他会很吃惊,我曾经在和他沟通的时候他对我说过,我是他碰到的最好的编辑。结果,他表现得十分平静,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发生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事情,比如生和死,比如一个人的存在和消失,其实都是一刹那的事情,没有什么奇怪……”我挂了电话,我想他一定是写恐怖小说把自己写晕了。可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那时不愿意接受。我电话他,目的是想和他聊天,想找一个可以听我倾诉的人,我是多么需要倾诉呀……
——摘自李莉博客《等待腐烂的稻草》
贝多芬钢琴曲《月光曲》优美的音符在楼里轻轻灵动地跳跃着,梅萍不知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弹着这支曲子的。
张小跳听到了琴声,他的脑袋要炸掉了一样,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阳光,这个夏天的阳光是如此充足,和黑夜的漫长一样,让张小跳无法适应。
他似乎又看到了一只鸟儿,在阳光下飞翔。张小跳悄悄地出了门。他下了楼,朝铁门外走去。
公共汽车停靠站旁边报摊的那个中年妇女看见了张小跳,她想,怎么从那个花园洋房里走出来的人身上都有一股阴气,那股阴气逼得她抬不起眼皮。
张小跳坐上了公共汽车,报摊旁边中年妇女肥胖而惊异的脸随着车的开动一掠而过。
张小跳还是在宝成路站下了车。
张小跳走进了宝成公园外面的那个花店。
卖花姑娘见到张小跳,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她赶紧给张小跳拿了两支白菊花,颤抖着手递给他。
张小跳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花,把一块钱硬币递给她,卖花姑娘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硬币的一角把硬币夹了过来,他害怕碰到张小跳冰凉的手。
张小跳的目光在她身上扫瞄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走了。
张小跳坐在那棵巨大的雪松的下面,目光凝视着草地上那块白色的石头。他等了许久,那只白色的精灵般的蝴蝶还是没有出现。张小跳站起来,走到了白石头旁边,弯下了腰,把那两支白菊花放在了石头上。
他站起来,目光往另一边眺望过去,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喊了声“爷爷”,马上就追了过去。
那个很像他爷爷张默林的老人见他追过来,突然加快脚步朝公园外走去。张小跳怎么也追不上他,当他气喘吁吁地追到公园门口时,那个老人已经无影无踪。
在公园的另一角,张小跳的同学王宁正陪着自己的奶奶在林荫道上散步。
奶奶突然用手指指了一下那条通向公园门口的路,对王宁说:“你看,那不是你同学嘛,你和我说过的叫什么跳的来着?”
王宁清纯的目光朝奶奶指的方向望过去,哪里有张小跳的影子呀。
她对奶奶说:“奶奶,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呀,哪有张小跳的影子呀!”
奶奶固执地说,“看,他还在往公园外面跑呢!”
王宁怎么也看不到张小跳的身影,她的脸上一片迷茫,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张小跳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有些担心。
张小跳来到了姑姑张文玲的家,他的表妹给他开了门:“小跳哥哥,你来了呀。我还常说让妈妈叫你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麦当劳呢。你有多久没来我们家了,我都想你了,很多次,我要上你们家去看你,可是,爸爸妈妈不让我去。”
张小跳没有理她,径直走到了张文玲的麻将室里。
表妹嘟起了嘴巴,生气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理也不理我!哼!”
她去玩她的电脑游戏去了。要是以前,张小跳一定会过来看她玩,还会羡慕地说:“表妹真快活,还有电脑游戏玩,唉,我在家里除了弹钢琴、写作业,什么也没得玩,他们都不让我玩!”表妹就会说:“弹钢琴一定很有趣的,我想学,可是妈妈死活也不让我报名参加钢琴班。”张小跳会这样反驳她:“弹钢琴有什么好玩的,无聊死了,听到那叮叮当当的声音,脑袋就要炸了!”
麻将室里,张文玲嘴巴里叼着一根烟,眼泡浮肿,边说着话边打着麻将。张文玲见张小跳进来,扔出一个麻将牌,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小跳来了呀,去和你妹妹玩一会儿,中午我带你们去吃饭。”
张小跳今日不像往日那样见到姑姑张文玲后兴奋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木然地看着她们,然后冒出了一句话:“姑姑,爷爷没了!”
张文玲好像没有听到张小跳的话,还是继续打着麻将。
张小跳又说了一声:“姑姑,爷爷没了!”
张文玲还是没有理会张小跳的话,仿佛张文玲那几个麻友也没有听到张小跳的话。
张小跳阴沉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她们怎么就这样无视自己的存在呢!张小跳站了一会儿,突然冲过去,一把把麻将桌掀翻了,麻将和桌面上的钞票唏里哗啦散落了一地。
张小跳憋足了吃奶的力气,大吼了一声:“张文玲,你爸爸张默林没了!”
门铃声一遍一遍不停地响着,阿花赶紧奔了出去,是谁如此着急,催命一样?
阿花还没来到铁门边,铁门就哐当哐当响了起来,她听到了张文玲嘶哑的叫声:“快开门,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
阿花赶紧打开了门,张文玲进来就用力推了她一把,朝她吼道:“你聋了吗!老娘按了那么长时间的门铃你也不开门!”
阿花被她推得倒在了地上,随后跟进来的张小跳朝她投来冰冷的一瞥,冷笑了一声。
张文玲气冲冲地进了楼,楼里面贝多芬的《月光曲》还在楼里优美地飘来荡去。
张文玲气急败坏地朝楼上走去,张小跳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像张文玲养的一条狗!
张文玲冲进了客厅,站在琴房的门口对着梅萍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妖精,你使了什么毒招赶走了我爸,你还装模作样弹什么琴,你说,你是怎么赶走我爸的,你的心的比蛇蝎还毒呀?老妖精,你不得好死!”
梅萍在女儿破口大骂的时候,脸上反而露出了淡定的微笑,她还是有板有眼地弹着钢琴。那双灵巧的手在琴键上跳跃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沉浸在宁静的目光下,那片心之舟在湖水中轻轻地荡漾。
张文玲被母亲梅萍的傲慢和置之不理激怒了,她走进琴房,一巴掌拍在了琴键上,平静的湖水掠过了一阵风暴。
琴声停了下来。琴房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梅萍抬起头,微笑地对张文玲说:“该走的都会走,谁也留不住,你想挽留住的东西,往往是最没价值的!”
张文玲不知她说的什么意思,让人费解。
张文玲听了她莫名其妙的话,更来气了,上前就要抓母亲梅萍的头发,一副和梅萍拼命的架势。这时,张文波冲进来,拦住了她,张文波二话不说地把妹妹张文玲推出了琴房。
梅萍的眉毛挑了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把我杀了又怎么样呢?”
接着,她又弹起了琴,还是贝多芬的《月光曲》。
张文玲把矛头指向了张文波,对他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孝之子!你身上还流着爸的血吗?爸爸走了几天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也不去寻找,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亏你还是个大学教授,我看你是个黑心肺的禽兽!”
张文波的脸色铁青,任她疯了般骂着,他知道,张文玲需要发泄,他理解她的心情。张文波等张文玲骂得差不多了,就把张文玲拉上了楼:“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张文玲气呼呼地跟着他上楼。张文波把张文玲领进了自己的卧室,顺手把门关上了。
张小跳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张文玲觉得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张文波一定抽了不少烟,可那血腥味从何而来?
张文波把父亲留下来的那封信递给了张文玲。
张文玲拿着写着父亲秀气字迹的那张纸,边看边淌下了泪水。她拿着那张纸的手颤抖起来,最后哽咽了。
张文波说:“文玲,你也别伤心了,我想我们应该尊重父亲的选择!他也许早就准备好了退路。我已经找过他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怎么能找到呢,他决定要走,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我们找到!我估计他是离开赤板了,中国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张文玲说:“别假惺惺的,你报警了吗?”
张文波说:“报了!”
张文玲又说:“你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了吗?”
张文波说:“没有!”
张文玲说:“我就知道,你是心疼那几个广告费,没良心的东西!”
张文波说:“我知道你对父亲好,那现在你说怎么办?”
张文玲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
张文玲甩门而去。
张文波长叹了一声,这真是多事之秋呀,就在这时,张文波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请问你是张文波教授吗?”
张文波说:“我就是张文波,请问您是?”
对方说:“张教授,我是派出所的老洪呀!”
一听派出所,张文波顿时紧张起来,他的车也被查过,警察问他那天早上在哪里,还做了记录,当时他编了个谎,说整夜都在好友厉凌云那里,第二天也一天和厉凌云在一起,难道?
老洪接着说:“有人在赤板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特征很像你父亲张默林,你到殡仪馆的停尸房去看看,确认一下。”
张文波说:“好,好,我马上过去,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张文波就下楼,跑出了门,叫住了正要打的而去的张文玲:“文玲,你等等,爸有讯了。”
张文玲面露喜色:“真的?在哪?”
张文波说:“在殡仪馆的停尸房!”
张文玲的脸立即黯淡下来,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寂静的午后,这幢楼里就阿花一个人。这个家里的人都出去了。阿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梅萍的房间,她想找出一些除了墙上那张照片之外的关于自己亲奶奶吴青连和梅萍关系的蛛丝马迹。
阿花正在翻着梅萍的抽屉,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阿花吓了一大跳,她赶紧跑到客厅里,拿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了卢金水的笑声:“是阿花吧?”
阿花说:“是我,你是卢大哥呀,找我有什么事呢?”
卢金水说:“芳芳很想你呀,要你过来玩玩,你现在没什么事吧?”
阿花说:“没什么事,可家里现在没人。我走开不好吧!”
卢金水说:“傻瓜,把门锁上不就行了,没有人会把那老楼搬走的,就是搬去了人家也不敢住呀!”
卢金水这么一说,阿花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静悄悄的楼里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阿花只好答应卢金水:“好吧,我过去!”
阿花提心吊胆地快步走出了梅萍的家,走在街上时,她紧绷的心立马就放松了。
卢金水对阿花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穿着一套短衣短裤的睡服。腿上的毛又浓又密,让阿花看了害怕。卢金水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还给她倒了一杯冰凉的可乐,其实阿花不喜欢可乐的味道,她喜欢的是橙汁那样甜甜的饮品。
阿花进屋后就没有发现芳芳,觉得奇怪:“卢大哥,芳芳呢?”
卢金水坐在阿花的旁边说:“其实芳芳不在,她父母亲想来赤板看看,就回去接她父母亲了,我嘛,有生意要打点,走不开,就没有陪她回去。”
阿花对卢金水警觉起来,往旁边坐了坐,和卢金水保持一定的距离,心里一直觉得卢金水不像芳芳说的那么好。
阿花说:“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芳芳想我了呢?”
卢金水笑笑:“我不那样说,你能来吗?”
阿花“嚯”地站起来:“卢大哥,芳芳不在,我还是先回去吧,等芳芳回来,我再来看她。”
卢金水的小眼珠子转了转:“阿花,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奶奶的秘密吗?我从芳芳的口里得知,你奶奶叫吴青莲,和当初的味精大王顾维山喜欢的那个女学生可是同名同姓呀!”
阿花说:“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吴青莲就是我奶奶?”
卢金水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她。她和梅萍来自同样一个地方,她们的父亲都是当地的富豪,而且,她们是一起从那个叫青田镇的地方来到赤板读赤板女子学校的。”
阿花将信将疑地看着卢金水。
卢金水又笑了笑说:“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奶奶吴青莲是不是跛了一条腿?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从一个国色天香的江南美女变成一个残废的跛腿女人的吗?说实话,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关于吴青莲的秘密,现在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阿花还是站在那里,眼神十分复杂,卢金水的话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知欲。
卢金水拍了拍沙发说:“坐吧,阿花,坐下来,我告诉你关于你奶奶的一切!”
阿花心里虽然十分想知道奶奶吴青莲和梅萍之间发生的事情,也想知道美丽的奶奶那条腿是因何致残的,但她还是不能证实这个老男人说话的真实性:“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你不会骗我吧?”
卢金水跷起了那只满是黑毛的腿说:“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父亲曾经在顾家当过管家吧,他知道顾家许多隐秘的事情,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了吧,我父亲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阿花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卢金水说:“我父亲一生都没有改变过他的名字,他叫卢文福!”
阿花记住了“卢文福”这三个字。
她重新坐下。卢金水见阿花坐了下来,那双小眼睛便聚起了光。在阿花俊俏的脸蛋和丰满的胸脯上游走,叙述起了一个久远的遗落在赤板历史深处的故事。
……那个年代现在想起来有些灰色和模糊,一些细节的东西都被时间淹没了。只是一些枝干的东西还在若隐若现。赤板市声名显赫的味精大王顾维山一直未娶,那些名门闺秀虽然趋之若鹜,但都没有进入顾维山的视野。
可是有一天,顾维山看上了两个在街上游行的女学生,那就是梅萍和吴青莲。顾维山想尽了千方百计,终于和她们相识。他把自己化装成一个进步学生,和她们混在了一起,在一次骚乱中,顾维山把她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也许是因为顾维山的成熟和儒雅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她们俩同时爱上了顾维山。
后来,顾维山对她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在暗中资助进步的青年学生,这让梅萍和吴青莲对顾维山更加的倾心。这两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让顾维山发现了两朵散发出奇香的花朵,他有意的在她们之中挑选一个做自己的太太。两个女孩子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问题就显而易见了,表面上两人还是闺中密友,但各自都在施展手段取悦顾维山。
梅萍心机很多,而吴青莲比较单纯,自然不是梅萍的对手。
有一天,卢文福受顾维山之命去赤板女子学校给她们捎口信,说明天晚上顾维山要开个酒会,请他们出席,到时顾维山会派车到学校门口来接她们,其实,那是一次重要的酒会,关乎她们的命运,也就是说,这是顾维山特地为她们安排的酒会,顾维山觉得她们俩都不错,舍弃谁都于心不忍,况且他又是个崇尚新生活的人,不可能娶两个妻子,就借这个酒会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给他参谋定夺。当时,卢文福只把口信捎给了梅萍。
梅萍就觉得机会来了。刚好第二天进步学生组织了一次反内战的游行,梅萍就没有把酒会的事情告知吴青莲。
第二天,吴青莲和进步学生一起参加了游行示威,而梅萍装病没有参加。
吴青莲在游行中遭到了当局军警的弹压,当当局军警的高压水龙头朝学生队伍冲击过来时,躲在暗处的一个人掏出了手枪瞄准了吴青莲的右腿膝盖,他扣动了扳机,那颗子弹长了眼睛似的击碎了吴青莲的膝盖骨。当那个晚上,梅萍在酒会中大出风头的时候,吴青莲却在一家私人诊所里痛苦地呻吟,那颗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右腿却永远落下了残疾。吴青莲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那个晚上酒会到高潮的时候,顾维山和梅萍订婚了。
吴青莲后来带着一只当初顾维山给她们每人都送了的玉镯,含恨离开了赤板,回老家青田镇,嫁给了乡下的一个农民,再也没有回到赤板市。后来,卢永福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枪手是赤板市青帮的一个流氓,是梅萍买通了他开了那一枪。结果,卢文福也被梅萍设计赶出了顾公馆……顾维山和梅萍一直没有子嗣,因为顾维山一直有病,不能生育,但顾维山了瑞士银行存了一笔巨款,据说,存此巨款时,顾维山没有设置任何密码和签名,谁得到那存单,都可以取出那笔钱,那存款的文件至今还藏在那幢楼里,卢文福说,好像就藏在那四层的阁楼里。
……
阿花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完了卢金水的叙述。
卢金水讲完后,把手伸向了阿花的大腿,阿花躲开了:“你想干什么?”
卢金水奸笑地说:“阿花,你比芳芳美丽多了,嘿嘿!”
阿花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卢金水的眼珠子转了转:“阿花,那笔存在瑞士银行的巨款本来应该是你奶奶吴青莲的,你应该拿回来!如果你取回了那个存款的文件,我负责给你取出来,我只收你百分之三十的酬金,你说如何?”
阿花的心顿时凌乱不堪。
张文波兄妹在一个警察的带领下,走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的空气让人窒息,散发出浓郁的福尔马林水的气味。
尽管他们都戴着口罩,但那种气味无孔不入。
张文波心想:到最后,谁都要进入这个地方,这是地狱的入口,无论你贫穷贵贱都逃脱不过这一关。
张文波的心冰凉极了,仿佛躺在那些冷藏箱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他弄不清楚张文玲在想什么,但是他看到了这个平素里凶悍如恶汉的女人汪汪的泪水。
工作人员拉开了一个冷藏箱。
冷藏箱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
警察对他们说:“你们好好看看,是不是你们的父亲。”
他们凑近前看了一眼,就躲开了,冷藏箱里的死尸根本就不是张默林。
躺在冷藏箱里的老头眼睛深陷,嘴巴呲开着,露出一张深不可测的无牙的嘴巴,仿佛那些白色的雾气是从这张嘴巴里呵出来的。
阿花从卢金水那里回到这幢花园洋房的时候,梅萍正在二楼的客厅里泡茶。阿花心里十分的紧张,如果卢金水说的是真的,那么梅萍就是她奶奶吴青莲的仇人!
奶奶吴青莲一跛一跛地背着她在乡间小路上行走的情景顿时浮上了她的脑海,如果奶奶吴青莲知道她在梅萍家里当保姆,会怎么样想呢?
阿花真想把这个事情告诉给妈妈。
奶奶隐忍了一生,痛苦了一生,阿花不能想象奶奶吴青莲是怎么样度过那些离开赤板后的所有岁月。
阿花想想都害怕。
她站在楼下往四层的阁楼眺望时,她听到了梅萍从楼上客厅里传来的声音:“是阿花回来了吧?”
阿花答了一声:“是的,梅奶奶。”
梅萍的声音温和而又亲切:“阿花,上来陪奶奶坐会儿吧,奶奶想和你说话。”
梅萍的声音又突然让阿花觉得卢金水的话是不是假的。
阿花慢慢地走上了楼,她觉得这幢楼里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玄机,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那么离奇,让阿花觉得无头无绪。
在这幢楼里活得真累,她真想离开,可现在,在一切疑团没有解开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阿花走进了客厅。
梅萍端着一个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微笑地对她说:“阿花,来,坐在我旁边。”
阿花提心吊胆地坐在了梅萍的身旁。
梅萍给阿花也倒了一杯茶:“来,阿花。你也喝一杯,这茶香着呢。”
阿花迟疑地接过了那杯茶。
梅萍微笑地说:“喝吧,多喝茉莉花茶可以美容的。”
阿花想,这茶里会不会下有毒药呢?无论怎么样,她都必须喝下这杯茶。
阿花喝完这杯茶后,梅萍突然问她:“阿花,你是不是翻过我的抽屉?”
阿花赶紧摇着头说:“梅奶奶,我没有,没有!”
梅萍温存地说:“好了好了,翻翻也没有关系的。我也没有什么秘密。”
阿花脸红红的,低下了头,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只好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大腿。
梅萍站了起来说:“对了,阿花,奶奶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梅萍走进了卧室,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小盒子,那小盒子上还雕着花。
梅萍重新坐在了阿花旁边,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阿花看到黄色的绸布上面放着一个玉镯,和自己亲奶奶留给母亲,母亲又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玉镯。
梅萍拿起那个玉镯,仔细端详着说:“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呀,它曾经是清朝皇家之物。用上好的缅甸玉打造的,看这质地多圆润呀。它和你的那个镯子本是一对,今天,我就送给你了!”
梅萍把它装回了盒子,推到了阿花的面前,阿花连连摆手说:“我不要,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
梅萍微笑着,拉起了阿花的手说:“这镯子是用美人的体香喂出来的,你配这个玉镯。”
阿花突然想到了奶奶吴青莲,她试探性地向了一句:“梅奶奶,你知道卢文福吗?”
梅萍的眉毛挑了挑,愣了一会儿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是你奶奶吴青莲说的?”
阿花不说话了,她的手从梅萍温软的手中抽了回来。
梅萍啜了口茶,悠悠地说:“孩子,我把事情告诉你吧,你奶奶吴青莲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一个朋友,我们就像姐妹一样。我们一起从青田镇走出来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是,我们的命运是那么的不一样,都是因为那个叫卢文福的人,当时,他是我丈夫手下的跟班,因为青莲经常和我们在一起他就喜欢上了青莲,青莲怎么会瞧得上他呢。他爱不成,就产生了恨,就在一次学生游行中,买通了红帮的一个流氓,乘乱向青莲开了枪……青莲离开赤板时,我还挽留她留下来,就住在这个宅子里,她住一辈子都可以,只要和我在一起。可她执意要走,我也无奈,就送了她那一个镯子,以表我的一番情意。现在,我把我留着的这个镯子送给你,也遂了我的一个心愿。那个卢文福,后来被我们发现他干了那坏事之后,就逃掉了……”
阿花迷惘极了,谁说的可以相信?
赤板市的夜色在李莉眼中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她独自走进了“丑鸟”酒吧,酒吧里回旋着低迷的音乐,那些俊男们因为时间尚早,在那里喝着冰水等待着什么,他们的目光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迷离,他们身上散发出各种各样的香水味,使这个叫丑鸟的酒吧显得更迷醉。
李莉在昏红的灯光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那些俊男的目光都朝她有意无意地投掷过来。
李莉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这些穿着红袜子的俊男们的目光压得她心里发慌。
老板还是那个妖艳而又冷峻的女老板,服务生都不是从前的了,自从上次在这里喝醉被宫若望带回家后,她就一直没来过这里。有几次她向宫若望提出来,要来这里喝酒,都被宫若望否决了。
今夜,她又要来这里买醉。
一个男服务生朝她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对她说:“小姐,请问要点什么?”
李莉不假思索地说:“来一瓶黑方!”
男服生笑着说:“一瓶是不是太多了,你就一个人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一杯一杯的来吧。”
李莉厌烦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烦,是你喝还是我喝!”
男服务生温柔一笑:“好吧,给你来瓶黑方。”
李莉觉得疲惫不堪,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这几天,应聘了几个单位,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功,唐得强倒是打过几个电话来,但她是不会去的,她永远也不想见到老金那张可恶的脸。
她除了干编辑还能干什么?
她对自己的人生价值产生了怀疑,她现在是一个被家庭和事业双重抛弃的女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她本以为宫若望会是她的依靠,是她和张文波离婚后的一棵树,可这些天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女人的心是异常敏感的,她认为的天下唯一可以让她下定决心离婚的男人现在也让她迷惘。
她这段时间认真地想过,如果能够和一个真正关心呵护自己的男人重新开始生活,她可以忘记一切,也可以放张文波一马,让他也自由,不再抱着拖死他的决心。
可是现在,她对这个想法又重新产生了怀疑,还是不能便宜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张文波,她的一切都是他以及他那个坟墓般的家造成的,她不能放过他们!她可怜的小斑点狗点点也成了牺牲品。
酒很快就送上来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烈酒从喉咙里滑下去进入肠胃的感觉是那么的刺激,她觉得自己的生命突然被激活了。
可喝完一杯酒后,她又难过起来,宫若望在哪里,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接电话,仿佛消失到了另一个她不可企及的星球上。
傍晚,她拖着疲惫而又沉重的身体挤上公共汽车准备回到那坟墓般的家时,她觉得后面的一个矮个子男青年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靠,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倭瓜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莉对他有了提防,她把包抱在了胸前,现在公共汽车上的小偷似乎成群结队,她不得不防。
到了一个停靠站,公车猛地停下来时,那个矮倭瓜似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还觉得有张热乎乎的臭嘴贴在了自己隔着一层薄纱的后背上,似乎有舌头在她的背上舔了一下,紧接着,她觉得有一只粗糙的湿漉漉的手在自己丰肥的屁股上使劲地捏了一下。
本来就因为小狗、家庭、工作的事情心焦上火,无处发泄,谁知道会在公车上碰到经常在报刊上出现的咸猪手,李莉猛地一回头,狠狠地在她身后因为车刚停稳而站稳脚跟的矮倭瓜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个矮倭瓜当时就呆了,他没想到这借助汽车停下时的惯性的一舔一摸会换来这么沉重的一击,李莉的巴掌肉厚,打得他有点晕头转向。
车开动后,矮倭瓜才大声地骂起来。
李莉怒目相向:“你再骂一句,我撕了你!”
矮倭瓜不骂了,挤到了另一边。
她突然听到冷漠地观看的乘客中有人说了一句:“这水肿一般的老娘们也有人摸,真他妈的邪门了!”
冷漠的人们发出了一阵哄笑。
那时李莉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沉重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她在下一站下了车,下车后,她马上就给宫若望打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对她温情脉脉,分担她的痛苦和忧伤还有她的愤懑。可是,这个男人不接他的电话。绝望、忧伤、压抑……一齐向她压过来,她站在这茫然的街上,所有的灯光和漠然的行人都变得支离破碎……
她又喝下了一杯酒,吧台边上站着的娇冶的女老板也冷漠地看着她,女老板似乎认出了李莉。
因为在这个酒吧里,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会用整瓶的烈酒虐待自己。
她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你小子在哪里呀,快来吧!”
女老板说完就放下了电话,然后把一个男服务员叫了过来,对他耳语道:“你去对那些小白脸说,不要搭理那个女人。”
男服务员点了点头,就去办他的事情去了。
李莉一杯一杯地喝着,不一会儿就醉了。
在她还没有把一瓶酒都灌下去的时候,宫若望出现了。
宫若望把李莉带回了家,这次没有上次喝得那么惨,李莉没吐,也还有些神智,会和宫若望说些话。
宫若望把李莉扶到了床边,给她脱掉鞋,把她放到了床上。
李莉的眼睛血红,她拉着宫若望温暖的大手,眼泪汪汪地说:“小宫,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你知道我的心都碎了吗?”
宫若望握着她的手说:“姐,你怎么啦?你到丑鸟酒吧是一个错误,那不是你去的地方,姐!”
李莉歪着头,看着宫若望说:“小宫,你不理我,我只好去喝酒,喝酒。”
宫若望温情而又担心地说:“姐,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我劝你还是离了算了,哪怕自己一个人过也会快乐些的,你这样折磨自己,何苦呢?”
李莉咂吧了一下嘴巴说:“小宫,你会要我吗,小宫,你要了我吧,我需要你,小宫。”说着她就挺起身扑在了宫若望的怀里。
宫若望的神色慌张起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伸出了双手抱住了李莉。
李莉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小宫,你是我的避风港,你是我的,小宫!”
宫若望轻声地说:“姐,我不是你的!”
李莉突然把宫若望拉到了床上,扑在他的身上说:“小宫,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宫若望的神情十分木然,他不知如何是好。
李莉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剥掉,连同黑色的内裤,她把它们全部散乱地扔掉了,扔在了地下。李莉托着自己的两个乳房,苍白的脸上变得潮红,她说:“小宫,我的乳房还是那么坚挺,我的身体还是那么健康娇美,我的阴道还是那么的紧…你要了我吧!小宫!”
宫若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冷静地对李莉说:“姐,你别这样,别这样,我们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因为酒劲发作,李莉昏糊地睡去了,她还在说着胡话:“小宫,你要了我吧,我们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宫若望满脸的无奈,他对自己说:“丑鸟酒吧碰见她,是个错误。”
他用毛巾被盖在了李莉横陈的裸体上,坐在了她的旁边,自言自语道:“姐,我一直把你当姐,你知道吗,我现在见到比我大的女人的身体我就恶心,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为了钱,我都被她们抽空了身体,我再不会这样了,姐,我有自己的爱情,我要有自己新的工作。姐,你知道吗,要不是你像我的亲姐,我怎么会在丑鸟酒吧把你带回家呢?我亲姐在一场车祸中丧了命,可我一直认为她还活着,见到你,我真的以为我的亲姐复活了,姐,你了解我的心吗……”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城市渐渐地沉睡,尽管有些还在活动的细胞仍在城市的街上游荡,但是那些未眠的人已经变成了游魂。李莉没有回家,张文波觉得少了点负担。他靠在床头,看着那幅《危险的关系》,心里异常他的初恋情人临摹的油画。在和他分手时,她把这幅画送给了张文波,他一直把它挂在这面墙上,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纪念,每一个人的初恋都值得纪念,而不需要怀念。
怀念是温情的,怀念也十分危险。
他不知道初恋情人现在在何方,是死还是活。
她的出现像个鬼魂,那么的不经意,她的消失也像个鬼魂,让你无法捉摸;他甚至已经记不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就像你无从知道一个鬼魂的名字,或者说,这个人原本就是一个鬼魂,她的出现就是为了给他送这幅《危险的关系》的油画。
在此之前,他没有领会到她送他这幅画的含义:所有的男女关系,或者说这个社会里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危险的关系,甚至自己心灵和肉体的关系也是危险的关系,这是我们懦弱、绝望、恐惧的根源。
张文波似乎听到了一丁点动静,那一丁点的动静在寂静中也会显得特别的响亮。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冥冥之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想起了万豪公墓墓碑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温碧玉”,他又想起了那个车祸中丧生的肠子流出来的女人,还有那个被肢解的女人……他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在向自己临近。
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间里飘散着。
张文波下了床,他来到窗前,撩开窗帘的一角,仿佛看到一个黑影从围墙外翻进花园,而又转瞬即逝,没有一丝风,花园里的树木花草都是静止的,这种静止反而更加让人感到可怕,因为你不能够预测到何时有动。
就在张文波准备用安眠药强行让自己睡去时,他听到了动的声音,有细微的脚步声经过他的房间门口。
张文波屏住了呼吸,悄悄地走到了门边。
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在下楼梯。
他轻轻地打开了门,走出了房间。
他来到楼梯口,看到了一个人正一步一步地朝楼梯下走去。
他悄悄地跟在了后面,那人走出了楼门,然后在楼的拐角拐了个弯,朝楼的背后走了。
张文波一直跟着他。
他跟到了楼后面,他看着那个人站在铁楼梯的下面,突然说了声:“妈妈,你不要带我去那个黑暗的地方,我没有杀你的点点,你不要让我在黑暗中死去!”
张文波这才意识到,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张小跳。
张文波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铁楼梯。
他看不到李莉,李莉难道是躲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引导着儿子往铁楼梯上走?
张文波的脑海划过一道冰冷的闪电,那道闪电划开了一道记忆的口子:一个男孩因为偷喝了一碗鲜美的鱼汤,挨了父亲的一巴掌和一顿训斥,说那鱼汤是给母亲喝的。男孩在泪水和委屈中沉睡过去。男孩在那个雷劈电闪之夜从梦中醒来,他没来得及回味梦中鲜美的鱼汤就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呼唤声很轻,微风一般,但他还是能真切地听到。孩子在呼唤声中走出了这幢沉睡的洋楼,来到了楼背后的露天铁楼梯下,轰隆隆的雷声他似乎都听不见了。仿佛有人伸出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牵引着他走上了铁楼梯,在上楼的过程中,他听到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飘进了他耳里:“孩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天天有鱼汤喝,还有很多很多你没有吃过的山珍海味……”男人苍老的声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闪电的光亮,男孩刹那间看到了一具骷髅站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手正被骷髅的手牵着……张文波浑身抽搐了一下,此时,张小跳停住了上楼的脚步,慢慢慢慢地回转过了头,在城市的夜光中,张文波看到的不是张小跳的脸,而是李莉那苍白的怨妇的脸,她的眼中还透出一股阴冷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