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马车上,筠冉讲了好些六皇子欺男霸女的事迹给焦茗听,才叫她明白了六皇子并不是什么好人。
眼看着六皇子没戏了,焦茗另有疑问:“那唤走他的那位公子呢?”
他比六皇子还要好看,浑身萦绕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势,更别提六皇子看到他之后脸色骤然变了,那位公子应当比六皇子还有权势吧?
“那,那位是太子。”提起晏时雍筠冉就没来由得慌乱,眼神不知往哪里瞧。
“看你脸色不好,还当你又要说太子的缺陷呢,怎的之后就不提了呢?”焦茗等了半天,眨着眼凑过来,“太子可有什么怪癖?”
他的怪癖?
筠冉一时语塞。
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无数个夜晚,烛光摇曳映照得他俊美面容不复清冷,反而狠厉而阴鸷,非要逼着她带着哭声哀求他才放手。
筠冉打了个寒颤,将话岔开:“快别说了,太子殿下光风霁月,不是咱们能议论得。”论起来晏时雍比其他几位皇子要好很多,至少表面上毫无缺点。
说罢胡乱揭开车帘,像是遮掩什么一样去看外面市井景象。
谁知帘子外却有个人正定定瞧着她。
对方穿着皱巴巴的绸缎衫,头发泛着油,像有好几天不曾洗,手里摇着一柄纸扇,手腕间戴着一串手串。
筠冉猛不丁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唬了一跳,慌乱将帘子放下。
“大哥!”身后的茗姐姐却惊讶出声,扑到窗边又将帘子揭开,“你怎得在这里?”
焦茴来这里赌钱,妹妹帮她垫付赌资之后他又偷了妹妹行李典当了出去,这回可有钱能够大干一场了。
谁知在街上看见个绝色美人。
杏核眼柳叶眉,皮子白得发亮,肌肤更是细腻温润,活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才好。
可惜对方很快将帘子放了下去。
焦茴正惋惜,忽然见帘子又揭开,是自己妹妹。
原来这人是妹妹的友人?
他咽了咽口水,凑了过来:“我是在这边……的书斋买点书。你在闲逛么?与你一起的这位妹妹是……”
见自己哥哥终于知道上进了,焦茗高兴起来,毕竟是亲哥哥,先前那些嫌弃和厌恶也被她抛到脑后,因此就没留意焦茴垂涎三尺的丑态:“我与三妹妹在布坊里逛了一圈。”
这才想起介绍双方:“这是姑奶奶家的三娘子,原先与我一起在渔阳老家养病那个,你不认识么?”
焦茴恍然大悟。他原先见过这位亲戚,当时她不过是个病恹恹的黄毛丫头,谁知长大后居然如此倾国倾城,就连汴京城最红的花魁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他上前殷勤道:“我陪你们一起,正好也去探望一下姑奶奶她老人家。”
筠冉刚见识过六皇子的无耻,因此没来由得警惕,她忙出声:“多谢好意,不过祖母在家里还等着我们呢。”那人目光不对劲,她只看了一眼就躲在焦茗身后藏住身形。
姑奶奶看到哥哥肯定要生气。焦茗忽得反应过来,也跟着道:“哥哥你改天再来吧,姑奶奶这两天身体不大舒坦不见外人。”
焦茴讪讪然住了脚,眼看着马车要走,只得无奈道:“那我改天再来拜访两位妹妹。”
焦茗放下了车帘,筠冉却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焦茴盯着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临别时那一瞥更是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过来。
她摇摇头,将这种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焦茴站在原地,远望着马车的背影,一边回想着适才看到的那个娇美人,骨头都酥了大半。
可想到美人适才躲在阴影里连个正脸也不愿意露,焦茴又觉有些焦灼。
“哼,瞧不起我?总有一天让你躺在我身下求饶!”焦茴对着马车的方向啐了一口,“走着瞧!”
“没想到我大哥居然也有浪子回头的一天。”茗姐姐一脸满足,“只盼着他能读点书,哪怕考一个秀才也能让我婚事容易些……”
筠冉没答话,她不怎么看好那个人。不过不想打消好友的念头,便劝她:“其实你可以去求祖母,让她帮你雇几个可靠的伙计重新将你家的杀猪铺子开起来,你又不用出面,大小也是个进项呢。”
“才不要!”焦茗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杀猪的,听上去就晦气!”焦家祖辈杀猪不假,可从她出生顾老夫人给焦家不少补贴,她娘能出入侯府,她自己在老家也因为这层关系成为了众星捧月的“汴京城高门贵女”,就连渔阳老家的县令女儿看到她都客客气气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杀猪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考秀才花费甚多,就算不管你哥你也可以给自己攒嫁妆。”两人玩得好就不避讳什么嫁娶的话,筠冉劝她,“即使是个杀猪铺子,握在自己手里也比两手空空的好。”
“姑奶奶早就说好了,会给我一笔添妆。”茗姐姐振振有词,“再说……”
她咬咬贝齿,没再说下去:再说如果她嫁给了顾诗达,老夫人就是她的太婆婆,又什么担心的?
筠冉在心里摇摇头。或许是那个梦太过漫长,她醒来后才发觉印象里亲如姐妹的好友与自己好多观点大有分歧。
车厢里安静下来。
“筠冉,你没生气吧?”茗姐姐觉察到了异样的安静,小心翼翼觑着筠冉的脸色,随后拉起她的手,“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不拿你见外才这样说的。”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情谊,筠冉笑着摇摇头。
茗姐姐松了口气,又绕到婚事上去:“不知道我的婚事落在哪里呢……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在渔阳待那么多年!不过还是你有门路,和我同时进的京,这些贵人们的脾性你已经摸得底朝天了!”
她忽然好奇起来:“你不会想嫁进皇家吧?”
“我与容家三子早有婚约。”筠冉立刻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再说了,我姐的信里讲过那些皇子的事,我才知道。”
“唉,你真会投胎!”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茗姐姐当然是知道的,她长长叹了口气,“要是我哥哥也那么出类拔萃就好了!”
听到筠冉耳里却觉心里一痛。她大哥与焦茴一样年纪,的确出类拔萃堪为人杰,十五岁就能领兵打仗,可惜三年前……
儿时大哥疼爱她,她不能出门,大哥就捉了一网兜的蜻蜓回家给她看,在她去渔阳后哭了好久,时不时就寄送竹编花篮、墨玉笔筒种种稀奇好玩的东西给她。
后来他去边关,军务繁忙中还记得寄来一枚青玉簪给自己。
这些事情茗姐姐都是知道的,或许是一时口快吧,筠冉宽慰了自己两句,却还是觉得一阵不畅快,她索性找了个借口先下马车,在外面食铺吃了几块梅子酸枣糕心情好转才雇了辆轿子回家。
等到侯府所在的巷子口时筠冉听见巷口有个妇人正在哭诉:“他始乱终弃抛弃我也就算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如今居然连孩子都不认了!”可很快就被人捂住嘴拖出了巷口,还有仆从威胁她:“如果再听见你哭闹,咱们老爷有办法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长寿小声禀告:“她自称是二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可是被二老爷派遣仆人乱棍打了出来。”
筠冉“嗯”了一声,吩咐长寿:“你跟着她看她落脚到什么地方,再回话给我。”
“娘子是要将这事捅到老太太那里去?”长寿瞪大了眼睛,猜测道。
筠冉摇摇头:顾二老爷可是祖母的亲儿子,亲儿子在外面占了女人便宜还生了孙子,当娘的一般都会自豪骄傲,最多会责骂两句,哪里会大怒夺走他的家产呢?
“你盯着她就是。”筠冉不欲多说,吩咐长寿。
等进了府里筠冉理理衣裳,不动声色去给老夫人请安。
谁知二夫人罕见得围在顾老夫人身边,见她过来便亲热招招手:“筠冉,快过来!”
筠冉心里纳闷,应了声是,安静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