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矜月反常的脸色让黎队也有点疑惑了,“还好吧?起码在我看来还算在合理范围里。”他想了想,只能提出一个建议:“要不我帮你接联系凌道问问?说实话你们那些事情我也不太了解。”
江矜月却等不了那么久了,等到联系上他,再等到凌道长空出时间来找她,那得到什么时候?
她裹了裹被子,咬着下唇:“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我想直接去找他可以吗?”
“当然,不过我先打电话问问他人在哪里。”黎队一边划拉着通讯录,一边起身出门打电话,不知为何,江矜月看着他转身,忽然感到病房里空空荡荡,心脏紧缩的感觉然她下意识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等等,能不能——”
江矜月忽然感觉皮肤一凉,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触碰着她的脸颊。视线的余光里,什么也没有,但就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碰到了她,祂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这显然是一个警告的前置。
再向别人求助的话,祂就又要开始发疯了。
江矜月背后一凉,及时止住了声音。
“什么?”
“......”江矜月长长的睫毛扑扇着,在晨光中微微低垂。她抿了抿唇,原本想问能不能直接把电话给她的,话语调了个头,还是变成了。“没事,我后面自己联系他吧,不麻烦你了。”
虚空中,江矜月隐约听到一声满意的哼笑。
黎队却迟疑了。
以他刑警办案的经验,还不可能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但在他心里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要不我陪你......”话到一半,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专属于局里联络的铃声。黎队脸色一肃,立刻抬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江矜月的没听见,但也能看见他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发生了什么大事。江矜月意识到。
片刻后,黎队挂断电话,“抱歉,局里有些事,我得先走。”
“案子重要,你先走吧,我这边休息一会儿也就回去了,不碍事的。”
黎队点点头,走到门边后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矜月低着头,抬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边缘磨蹭,像是在跟什么较劲一样,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气鼓鼓地抿着唇,姣好的眉眼沉浸在日光中,皮肤白皙,气质温和优雅。
即使是在见多识广、自觉足够看破人的刑警队长的眼中,她也是足够漂亮夺目,足够让人动心的。
更别提她优良的家庭环境、本人的耀眼成绩。
他想起凌道的话:江矜月的一切都足够吸引他人的觊觎,人类,神鬼,灵魂,怪物。它们都想从她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
男人忽然张口,“江矜月,你等下要走中南路回家是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是吧,平常坐车时都走那条路的。”
“别走那里了,绕远路。中南路发生了点案子,正堵着呢,你打车回去光路上就要堵几个小时。”
“哦......”江矜月一无所觉,在男人严肃深沉的目光中茫然点头。
黎队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中南路发生了一起连环血案,一位路过的群众撞见了凶案现场,在被凶手袭击后拖着几乎被咬断的脖子爬出了小巷,被其他人发现报了警。
是的,咬断。
他被凶手几乎咬断了半边脖子,而当时他撞见的,就是凶手啃食另外一具尸体的凶案现场。
但更诡异的是,警察赶到现场就地询问时,发现那条巷子里的五户人家,十七口人......都只剩下被啃食得残缺的腐烂尸体。这样惨烈的现场,这样多的人数,现场却毫无受害者的反抗痕迹,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也没有传出来过任何求救的声音。
这样的诡异案件,会是人类所为吗?
他想起凌道跟他说的后半句是,对那些鬼怪来说,江矜月就是最完美的诱饵。
......
送走了黎队,江矜月又在护士姐姐的监督下躺了一会儿,配合了各种检查,才拿到了自己的出院证明。
“你这边脸上是怎么了?我给你贴个创可贴吧。”护士姐姐指指她的脸颊。
那里红了一截,应该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蹭过,好在没破皮,但是她的肤色太白,这么晃眼一看就像是擦伤了一样。
美玉微瑕,也让人心疼。
江矜月照了照手机屏幕,冷哼一声:“被狗咬了。”
护士姐姐:?
但不管她怎么说,咬了人的狗现在心情很好。
祂一向是不计较人类逞口舌之快的,毕竟最后都要在祂面前屈服。所以祂就大慈大悲,不计较江矜月的这点“污蔑”了!
江矜月收拾好东西,在病房里的卫生间洗了把脸。
可以从镜子里清晰地看见那个非人之物此刻正站在她的左肩膀后,跟个背后灵似的。
镜面光滑明亮,让江矜月更清晰地看清楚了祂的模样,老实说起码以人类的角度来说,这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祂的瞳色,之前在黑暗中是一种发亮的红,锐利而可怖,而此刻在灯光下反而变成了暗红色,让人联想到凝固的血迹。
借着镜子,江矜月和祂对视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长得和神像不一样?”她问。
老实说,神像更符合她的审美一点。
含蓄而风度翩翩,那才像是神的模样......而祂像披着人皮的野兽。美则美矣,锋芒太利,让人担忧这样是否凶性未敛,难以难驯养——江矜月完全没意识到,她在用挑狗的标准评价这位千古邪神。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主人要考虑的是祂是否忠诚,能看家护院吗?会不听命令吗?最重要的是,会咬主人的手吗?
“很多神都长得和自己的神像不一样。而且那也不是我的神像,是别人捏造的我。”邪神老老实实地解释完,才发现不对劲:“......我为什么要长得和神像一样?”
江矜月默默移开视线。
邪神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气得磨牙:“喜不喜欢都给我忍着!反正我就长这样!”
江矜月可有可无地敷衍点头,反正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况且祂长什么样其实也是没甚所谓的事情。
但走出病房门和走出医院大门的两次,江矜月都感觉祂好像有点变了。
不是指性格,而是真正的模样的改变。借着日头正好,在往公交站走到一路上她都在阳光下仔细打量祂的脸,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变化,但却在眼角眉梢处变得更加......收敛。
对于祂这种没有那种仙气飘飘的底子还在不服输地强装神仙,但却又因为血色竖瞳的非人感太强,最后只能勉强算是英气,江矜月叹为观止。
她看了一会儿,心情莫名变好了,也许是因为祂出乎预料地“听话”。
黎队让她别走中南路,要绕路的话就得坐公交车转一趟再回去。公交车慢慢悠悠地进站,江矜月也没欣赏太久邪神小狗的别扭变脸,一边朝着人流走去,一边对旁边低声道:“别变了,还不如本来的样子好看。”
“......!!!”邪神恼羞成怒。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江矜月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手机上重新翻出和凌道长的聊天框,之前他发给自己的消息才迟迟送到。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打字将那鬼婴死后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他,然后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别时茫茫】:凌道长,我还是想把神像送回去。
凌道长半天没回复,江矜月只好熄灭屏幕,侧头望向窗外。
大概真的恼羞成怒了,邪神短暂地偃旗息鼓,她也没感觉到祂的存在,可能是没有跟上来。
但她也清楚,短暂地没有跟上来和放弃是有区别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件事估计没那么容易解决。
后排的人在讨论明星八卦,但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中南路发生的事情上。
“我听说中南路死了二十七个人,一整条街的人都死绝了!”
“啊??真的吗?幸好我们这趟不经过中南路......”
“真的,现场可恐怖了,我跟你说......”
江矜月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两人讨论,虽然坊间传闻实在是太过夸张,叫人难以相信,但中南路出了案子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你觉得会是人类干的吗?”
“太夸张了......除非是鬼,不然人类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说实话你不觉得这两年悬案频出吗......真是有一种秩序崩坏的感觉,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吧?”
这两年悬案频出吗?江矜月作为象牙塔里的学生,每天要忙碌操心的只有学业,还从关注过这些消息。世界末日什么的她当然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悬案......不会和张玲玲的案子一样,里面也有什么鬼怪邪神之类的参与吧?
转了一趟车,公交车慢吞吞地在站台停靠,江矜月下车,回到了自己租房的小区里。
在小区门口时,又听到小超市里的大爷大妈们在聊八卦。
这次的话题不是中南路的案子,也不是哪家孩子考上了哪个学校,而是在说天气。
往年的这个时候,都冷得必须要用取暖器了,甚至可能已经开始下雪了,然而最近气温反而转暖,连外套都不用穿太厚。
老人们先是说着天气好省电费,又说到这几年气候一直反常,夏天极热,冬天极冷,没想到今年冬天都是反复入冬又反复转暖......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还真的要有什么大灾大难的发生了?
下雪啊......江矜月想到,今年确实是还没下雪。
在她走进电梯时,邪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冒了出来,倒影在电梯上下左右的五片镜面中。
“那些人讨论的你也听到了吧,世界末日要来了。”
祂傲慢地说:“现在就让我附身,到时我就留你一命。”
江矜月古怪地看了祂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有童心的。”
世界末日这种话也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