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麟携带的果子洒了一地,迷惘地问:“为什么要跑?”
“那两个不是好人,他们手里有刀。”秦玥喘着气回他。
“他们就两个人,我能打过。”戚少麟不屑道,他本来不想跑,可被秦玥牵着的感觉太好,不愿停下。
“闭嘴。”
秦玥没有多余的力气同他解释,以他们目前又饿又伤的境况,赤手空拳下如何能打过两个成年男子?
后面追逐的脚步声渐近,她跑了那么久,早已力竭。她停下脚步,松开戚少麟的手急促道:“我跑不动了,你走吧。”
戚少麟也止住脚步,幽怨不满:“你又不要我了!”
“我···”秦玥霎时愣住,继而愠怒道:“你发什么疯?!”
话音刚落,提刀追赶的两人就到了他们身后。
为首的那人阴笑道:“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另一人转了转拿刀的手腕,视线粘在了秦玥脸上,“大哥,少和他们废话,今天咋哥俩是财色兼收啊!”
她虽然穿着褴褛的男衫,可面容清丽,鬓边散下的几缕青丝更添诱惑,他第一眼就看得心痒痒。
“小美人,我劝你乖乖听话,少吃点苦头,我们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秦玥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她措辞正色道:“光天化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她这句话说得毫无底气,他们这等作奸犯科之人,在这荒野犯案,哪还会顾忌律法条款?
那两人步步逼近,口无遮拦道:“在这山间,就是杀了你俩又如何?”
听他们这语气,杀人越货的勾当定是没少做。
秦玥面上虽未露多少惧色,可衣袖下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脑中不停搜寻着脱身之计。
忽地,戚少麟挺立在了她身前,挡住了男人猥琐的视线。他一早便厌憎这人看她的神情,现在更是嫌恶,“滚远一点。”
那人嗤笑一声:“傻大个,交出你身上的玉,我们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说话间,他一刀砍向戚少麟,却不料被对方敏捷地侧身躲过了。而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戚少麟握住他的手腕,右脚狠踢在他胸口。在他钝痛躬身时,又有一脚踹到他背上,将他压倒在地。
大哥见状上前帮忙,同样被他三拳两脚打翻。
顿时,秦玥的耳边响起两人痛苦的哀嚎,林中的鸟雀也被惊飞几只。
戚少麟走到先前那人身前,面露狠厉,银线锦靴踏在他后颈,用力碾压,“别再看她。”
剧痛下男人扭曲着脸,没了先前的嚣张,哭丧着连连告饶,“呜,痛!不敢了,好汉饶命!”
戚少麟一脚狠狠踢了下去,将人踢晕后,立马换了副神态,请赏似的对一旁看呆了的秦玥道:“我说了我打得过嘛。”
秦玥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两人。她庆幸自己得救的同时,心底涌起隐隐的不安:戚少麟人虽然傻了,可一身的功夫还在,若是他哪天想起来了,自己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不过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散了这些担忧,她踢开地上的刀,对他道:“你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银子。”
戚少麟蹲下身在两人身上摸索一圈,最后果然在大哥那掏出了一袋银子与一些通行公验文书,一并交到秦玥手中。
秦玥接过打开,粗略看了一眼,原来这二人原叫姜淮、姜野,书面上写着是外出做生意的。她看着手中沉甸甸地钱袋,不由得感叹福祸相依。
戚少麟不懂这些,闲来无事便在两人身上补了几脚。
这二人想来也是作奸犯科的惯犯,秦玥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若真是死在此处,反而这世上少了两个祸害。秦她收起东西,望着不远处的马车道:“我们走。”
“娘,你能不能继续牵着我走。”
“你多大了还需要人牵?还有,别叫我娘。”
“可你刚才不就牵着我吗?”
“闭嘴!”
***
天刚擦黑时,马车终于到了镇上。
石桥镇不算大,横纵两条街,现在又正到饭点,还在街上游逛的人就更少了。
秦玥看着久违的烟火气,一时鼻尖泛酸。
她带着戚少麟先去布庄买了新衣裳,借了店老板的地方换下了身上破烂的衣裳。等再出来时,乌云压顶,街上行人匆匆,是要下雨的样子。
两人走进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殷勤的上前招呼,“客官,可是要住店?”
“先上些吃的。”秦玥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又道:“再要两间房。”
“好嘞,二位先请坐。”
店里只坐着两三桌人,店小二引着他们到最里边坐下后,便离去传菜了。秦玥饿的两眼发晕,靠在桌边,无力地支着下巴。
相比于她,戚少麟精神头倒还不错,四处张望后对秦玥道:“娘···阿姐,我不能和你住一间房么?”
一路上秦玥不知训了他多少遍,才让他改了称呼。她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不能。”
戚少麟怏怏不乐地扭头看向窗外,直到菜香入鼻后才转回来。看着桌上的一盘清蒸鱼加两碗素菜,他脸色暗了几分,对上菜的小二耍起了脾气:“怎么就这些?肉呢?”
小二面露难色道:“您二位就点了这些,若想吃别的,还可以加。”
秦玥赶在戚少麟开口前对小二歉意一笑:“不必了,我们就要这些。”
她听人说久饿后不能胡吃海喝,最好吃些清淡的饮食。再者说,他们适才在路上所得的银两并不多,还得留着赶路,所以更要控制花销。
饿了几日,秦玥尚且还能控制住吃相,反观戚少麟,端着碗夹起一块鱼肉便不管不顾地要往嘴里塞。她眼疾手快叫住,“停手!”
这是条鲋鱼,细刺多,他这样吃下去不被卡住才怪。她赶在他叫苦前解释道:“有刺。”
戚少麟颓丧地放回鱼肉,不灵便地使着竹筷,毫无章法地戳着。照他这样,饿死前都不一定能吃上饭。秦玥认命地伸出筷子,推开了他的手,在被戳坏的鱼肉里挑找鱼刺。
鲜香的珍馐就在眼前,她定力不足,挑出两根后终于忍不住,叫来了小二:“再上一盘烧鸡。”
***
吃过饭后天已然黑尽,雨却还未落下。
秦玥把戚少麟送到他房门口,嘱咐他:“我让店家烧了热水,你等下洗个澡再睡,睡时记得关好门。”
戚少麟拽住她的衣袖,垂首不舍道:“就快下雨了,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身躯挺拔,站在秦玥面前像座巍峨的高山。秦玥觉得压迫,抽回手道:“你又不是三岁孩子。”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回了自己屋。
沐浴过后,她洗净一身脏污,擦干头发,浑身清爽地躺上床。卸下连日的疲倦与紧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盯着帐顶出神。
从被抓到现在,她几经生死,短短几日像是过了一年。
须臾,她困顿地闭上了眼。半睡半醒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还在京城秦府的日子。
她看到父亲凯旋归来,将她高高举起,而母亲就在一旁含笑地叮嘱他小心。转眼间,母亲的笑脸便覆满鲜血,父亲也不知所踪。
他的亲近部下项叔抱着她逃出城外,一路躲避追兵,最后到了泾州。从此她再也不是名将之女,不敢向任何人说自己的来历,自己的身世,能信任的人也只有项叔一家。
好在有项池从小陪她长大,如兄长一般关心疼爱她,还带着她去完成父亲的心愿。
一阵混乱过后,她看到项池负伤离去时哀戚不舍的眼神,她想跟上去,骤然掉入了一间牢房。牢房里充斥着悚然听闻的嚎哭,一个背对她的人正挥着鞭子,抽打两名吊在半空的人。
她走近一看,那两人正是白日里企图对她不轨的歹徒,他们此时满身鞭痕,形状凄惨,嘴中不停讨饶。
背对她的人停下动作,缓缓转身看向她,戚少麟野狼般狠厉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轮到你了。”
她猛然惊醒,背上冒起一层冷汗。
现时已是深夜,屋外电闪雷鸣,风雨拍击着窗户。轰响的雷声中,夹杂着沉闷哭叫,犹如梦中的场景跟着她醒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敲门。
“姑娘,开开门!”店小二急切地在外叫喊。
秦玥匆忙穿上外衣,打开门后,哭声更大了。
“诶,姑娘,你可算醒了!”小二端着一方烛台,捂着右颊面色焦苦道:“与您同路那位公子,正在屋内哭喊不止,我进屋好心询问,却被他一拳打了出来。”
他说完放下手,露出高肿的脸。
秦玥听着那声音的确像是戚少麟房里传出来的,她歉疚道:“真是对不住,小二哥,你明日去药房买点药,这钱由我出。”
“这倒算不得什么,还请您赶快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儿。”
送走小二后,秦玥走到戚少麟房前,里边断断续续的动静不停,她曲指扣响房门:“戚少麟?”
她的声音淹没在雷鸣与哭声中,敲过三阵后,依旧无人应答。她试着推开了门,步履谨慎地走了进去,轻喊道:“戚少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