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敬介坐在篝火旁边,正在吃老人买的午饭——夹馅面包。
“老人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人回头一看,“噢,是春子呀,来,过来烤烤火。”
“太谢谢您了!……”宫本春子笑着上了甲板,来到篝火旁边。蹲下来烤火的时候,她朝谷川敬介点了点头,谷川敬介自然也朝她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您老说的那位画画的吧?”宫本春子满心怪讶地问。
“对,他叫山下。她是‘海猫’酒吧里干活的宫本春子。”老人介绍道。
“我是宫本春子,请多关照。”
“山下,请多关照。”寒暄过后,谷川敬介问道,“你向这位小姐说了我的情况吗?”
“对,说了一点,有什么不好吗?”老人挺往心里去。
“没关系。我就是不愿意出头露面。”
“不过,您一边画画,一边旅行,从这点来看,您的地位一定很不错哟。”
“别逗了。我除此之外,别的什么能耐都没有,早晚会和松尾芭蕉一样,在旅行途中横尸荒野。”
“哪能呢?……”
“春子,你有什么事情?”
“我打算让您去宫古跑一趟。”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梅津茂立刻点头。
“谢谢啦,这是交通费和工钱,这是我们的生活费。这里不能够办理银行存款。”
宫本春子一边向谷川敬介介绍,一边把两个信封,随手递给那个老人。梅津茂一把接过信封,塞进自已的围腰布里。
“那么,我走了。你们俩聊一会吧!”梅津茂说着走出船舱。
“怎么样?吃点吧!……这里还剩有许多呢。”
“啊、谢谢!……”她接过面包,坐下以后,吃了起来。
“那老人都跟你说什么了呢?”谷川敬介问她,“听说你们那儿有两位女招待和一位老板,此外,还有一位在厨房干活的老钣娘。”
“她那人不会做什么像样的莱,只不过是个刷碗的女人。”
“好像是这样,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可是那个店的老板娘呀。”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宫本春子满脸不屑地说。
“有些怪吗?……”谷川敬介满面狐疑地问。
“近一段时期,我觉得她好像和加代子调换了位置。”
“嗯?……‘调换位置’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加代子成了实际上的老板娘,弓子成了被雇佣的女人。如今,事实就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加代子和老板两个人……”
“对,她是老板的这个。”她伸出了小手指,“弓子特老实,整天像一个菩萨似的。所以他们便肆无忌惮起来了。”
“……是吗?……”谷川敬介低头沉吟,低声骂了一句,“驴屌养的!……”
“和弓子结婚只不过是个形式,只要将她娶过来之后,老板便用不着出工钱了。”宫本春子笑吟吟地摇了摇头,“我看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
果然不出谷川敬介的意料之中。对他们卑鄙的做法,他感到义愤填膺。同时,他也挺恨自己的。
自己在东京对弓子的所作所为,在这里有着完全相同的反复。
“是吗?……这恐怕太过份了。那位女主人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吗?谁都这么说。可是,这样做并不违法呀,男女关系不是别人能干预得了的。”
“……春子,你在宫古那边还有什么人?”他改变了话题。
“一个女儿和儿子的两个孩子,都住在公寓里,孩子们都不愿意转学,我在这儿也干不长,所以把他们留在了宫古。”
“你和孩子们的生活费的开销很大吧?”
“我这样的老太姿,已经没地方要了,只能逐渐落在乡下。”
“不过,你可以从孩子身上得到乐趣。”
“我就靠着这点乐趣活着呢!……”宫本春子摇头说着,拿出烟卷,让了让谷川敬介。大慨她也是个有四十五、六岁的中年妇女了,她挺壮的身子,穿着厚厚的,土里土气的上衣,脸盘也是粗糙不堪,即使是奉承,也很难说她是个漂亮女人,然而却不给人以恶感。
雪停了,谷川敬介也点上了烟。两人沉默了一会,吞烟吐雾。港口对面白色的观光船,呜啦!呜啦!……地鸣响着汽笛,离开了岸边。
“山下,你能喝点酒吧?”宫本春子问他。
“不行,最多能喝一杯加水威士忌。”
“那可就相当不错了,为什么不自已去酒店,却让那老头代你去呢?”
“不,我可没有让他代替我去呀!……”他不知道那个老人,究竟给她讲了些什么,因此也不好回答。或许那时就应当跟老人强调,绝对不许提起自己的事。
“听说你是想确认一下弓子在不在?”
“这个?……”谷川敬介犹豫着点了点头,“回答正确!”
“那么,你和弓子是什么关系呢?”谁都会这么问的。
“没什么关系。”谷川敬介答道,“只是以前和弓子认识,到这之后,突然想起从前听说的,弓子嫁到了那个店的事。”
“是吗?……”宫本春子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依然带着疑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可是长年一直从事招待工作的女人。
那是从谷川敬介身上,敏锐地感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寻常的表情。
“春子!……”谷川敬介突然改变了语气,对她委婉乞求着,“我打听弓子这件事情,只要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否则传到了老板的耳朵里,会绐弓子添麻烦的。”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宫本春子说得十分坚决,“你去店里,大概也能够看出来吧,我这人嘴严着呢。”
“那我就放心了,还有加代子那儿,不会有问题吧?!”
“没关系,她不知道这件事儿。”
“那就好!……”谷川敬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悄悄地告诉弓子,我会绐你传达的,千万别客气。”宫本春子热情地说。
“嗯,谢谢!”谷川敬介对着宫本春子,点头致意。他真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这个女人说一说。这大概是由于孤独感,才使他如此软弱。然而,谷川敬介战胜了孤独的诱惑:混蛋,无论怎么说,对方只是与你初次见面呀。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跟那人的关系并非太密切。以后说不定会有别的事求您,到时请多关照。”
“没有问题!……”宫本春子两手一拍,欢喜地说。
“你不回店了吧?”
“不回了。”
“你住在嘟儿?”
“大平三番地的日出庄公寓。那老头知道。每天夜里11点以后,肯定在家。去串门记着啊!”
“谢谢你了啦!……”谷川敬介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对着宫本春子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