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谷川敬介就匆匆地走出了公寓,谁也没有碰见。
住在隔壁的人,平时也从不来往。弓子走后,“您夫人呢?”连这样问的人也没有了。
毕竟是大城市嘛,人情淡薄;但这种场合,反倒对谷川敬介的逃亡有利了。
为了避人耳目,他没有乘坐电车,而是步行来到了邻近的沟口车站。
渐渐地,街上出现了步履匆匆的上班职员和上学学生。他走进了一家挂着“早晨服务”招牌的小吃店,吃了烤面包,喝了咖啡。
他认真地读了摆在饭桌上的报紙。当然,自己行窃的犯罪消息,不可能登在上面。但无诊如何应该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危险时期了。不能再走近原来住过的公寓了。
出了小吃店,他漫无目标地逛开了。过了一会儿,他拐进了一家眼镜店。目的是买一副化装用的眼镜。本来,眼镜这个玩意儿,是不能完全改变人的面目的,但戴上总比不戴强吧。买了它,也是一种自我安慰。
但是,没有度数的眼镜,一般来讲都是带颜色的。戴上深色的眼镜,反而引起人们的怀疑。因此,他选了一副颜色较浅的眼镜。戴上眼镜,往镜子里瞧了瞧,并没发现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走出眼镜店,他又把自己的头发,胡乱地拨弄了弄,原来三七分的发型,变成了几绺头发在额头前垂着,这样一来,样子多少变了点儿。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安个假胡子、戴个假发套了。但转念一想,又决定不搞这一套了。
眼镜当然另当别论了,歡假胡须、假头发这类东西,总会给人以不自然的感觉,擦肩而过的人也许不会在意,但只要有人稍加注意,就会被轻松识破。
况且,追捕自己的人,一定具有专业警察的特别敏锐的眼光,你这点小小的骗术,怕是瞒不住人家的。弄不好,反倒露出了马脚。
这样一想,他又决定不让自已的化装大过分了,来到车站,他买了张报纸。
站前有个小小的广场。有四、五只鸽子,总在那里寻找食物。他在一个花坛的旁边坐了下来,査看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公寓或出租的房间。那儿有一个大的广告牌儿。
本来,他应该在较远的地方藏身。但是,如果躲在远处的话,有一点就不太好办了。那就是寻找菊岛秋代去向的问题。只有住在她家附近,才有希望找到线索,这样做,多少带有危险性,但是不乘坐交通工具,在步行可及的范围内活动,问题还是不大的。
他走访了几家出租的房间,结果决定借用一所旧公寓的一间房子。这所公寓叫久本庄。
这所公寓被稍髙一点儿的丘陵环绕着,终日不见太阳,不显眼,又比较安諍,作为藏身之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虽然在屋里呆着的时侯,需要把台灯打开,但房租却非常便宜,谷川敬介预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在被褥店里买了被褥,并委托他们运到住的地方。
他在外面,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当他回到公寓时,被褥已经到了,薄薄的,价钱很便宜。
到了晚上,在茶红色的禿头电灯下,他听着半导体收音机,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两间房子里,又传来了小孩尖尖的叫声,不久,一切声音叉都消失了,夜色渐渐地深了。
谷川敬介眼睛睁得大大的,躺在不大适应的、崭新的被子里。根本谈不上睡着了。
尽管有点平庸,迄今为止他所过的,都是平安无事的公司职员的生活。如今,这种生活突然间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动荡的、充满苦恼和绝望的逃亡生活。这可谓人生长河中的大起大落。
一想到这种眩目一般的变化,谷川敬介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他想起了一部美国电影,名字叫《我们没有明天》,主人公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的强盗生活,牵动了谷川敬介的情思。
“目前的我,不正处于这种境地吗?而且,不是‘我们’,而仅仅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我’却没有明天。”
那个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死得很惨,身体被枪弹打得像马蜂窝一样,鲜血淋漓,又如破碎的红布条……
“等待我的,是镣铐和监狱。虽说和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情况不太一样,但我们都属于被这个社会,排挤掉的落伍的人。”
“然而,在这没有希望的人生中,我却有自已必须完成的任务……”
“你这是怎么了?”谷川敬介不禁骂了自已,“你怎么还会有闲心去哭闹啊!”
“是呀!……”
重要的是,考虑如何找到菊岛秋代的行踪。有几个线索,值得考虑:一个是与菊岛秋代有过交往的新井满子。很难设想,诡计多端的菊岛秋代,会轻易地把搬家地址,告诉给熟人。但万一有例外呢,总之,不妨试一试。
第二个线索,就是搬运公司了。但这也很难对付住那个女人。她不可能就近随便找个搬运公司。那么,调査范围可就广了——川崎、横滨,之后越过多摩川,伸向东京都……
从这个线索,果真能有所收获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持这神怀疑态度的话,那么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不管怎么说着,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吧。当然,靠两条腿跑来跑去的,实在吃不消,只有使用电话了。
到了这时候,谷川敬介才痛苦地感受到,家庭电话的便利性。而目前,他已经不能再回家了,只好把电话簿上的号码,一一记录下来,在公用电话亭之间,窜来窜去的。
接下来,就是向附近的人打探消息。
以前,曾打听过一位公寓里的主妇,但卡车的事儿,还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住在附近的人,也许有人见过搬家时候的情形,并且记住了车身上写着的搬运公司的名字呢。
如果没有人看到过卡车的标记的话,再找搬运公司,这个线索也不迟呀。
另外,还有一个新的想法。去办事处打听一下,她的调出申请,不是很合适吗。这一办法也许没有多大希望,但还是值得试一试的。如果在这儿弄明白了的话,就不必使用别的方法了。
总之,按顺序排列:首先要办的,就是这个。
最后,还有一个办法。买下公寓和住房的不动产公司。从那儿也许会得到一点儿消息吧。
谷川敬介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在脑海中慢慢浮现。他越发的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