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嗯，F-22，应该是这里。”
巨大的地下车库里回荡着沈云璃和阮渔的一问一答。
话说完后，沈家两姐弟又跟着阮渔在车库绕了两分钟，仍旧没找到F的方位。
沈北明单单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手落在裤袋里，缓步跟着，视线紧随前方莽撞乱逛的人。
没有车辆进出时这片区域安静得能听见针落，每一次的脚步声都被放大，萦绕在耳旁。
“阮渔。”
“嗯？”
阮渔本能地回过头，才意识到刚才喊她的人是沈北明。
空旷的空间里充斥着他低沉慵懒的声音，尾音挥之不去地融进周围的空气里，似在空谷之中。
这还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完整地喊出她的名字。
阮渔怔了怔，仿佛一个敲钟小人潜入了她的心脏，不停地在敲打心室，因为这一声，她被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环绕住。
“怎么了？”她维持着淡然的神色。
沈北明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嗯？”阮渔茫然无头绪地注视他转身后的背影。
什么意思？
沈云璃扯了扯阮渔的衣袖说：“跟他走吧，他方向感好。泡泡你方向感不行，是个路痴。跟着你走的话，我们起码还能绕三圈。”
“……”
阮渔欲言又止，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反驳。
折腾了一圈，坐上车的时候已近十一点半，沈云璃的生物钟到点了，被困意侵蚀。她申请在后座睡觉，把副驾的位置让给沈北明。
阮渔系好安全带，沈北明正巧打开副驾的门。他一坐进来，一股压迫感随之而来。
此前阮渔从没觉得自己的车小巧，直到现在。她看见沈北明的膝弯被迫折成了锐角，落脚的空间对于他来说实在逼仄，头顶翘起的短碎发随时要亲吻车顶。
对于一米七一的阮渔来说，沈北明是前男友中唯一能让她感到明显身高差的人，也是一靠近就能遮挡住她所有视线的人。
在目的地那栏输入沈云璃家，小巧的车在深夜的路上平稳行驶。
沈云璃在后座睡得香甜，阮渔便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车里保持清醒的人只剩她和沈北明，这种沉默的氛围令她感到无比压抑。
她尝试改变今晚共去沈云璃家的计划，问道：“你现在住哪？其实我可以先送你回家，如果不是很远的话。”
话问出口，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用余光一看，沈北明也闭着眼，静静睡着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成了唯一清醒的那个人。
阮渔忍不住小声嘀咕，吐槽命运和她开了个大玩笑。
红灯时，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拨通一个电话，说话声时断时续。
“你之后不要再和她提起这件事。”
“嗯，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替我保密。”
阮渔抿着嘴，诡异地升起好奇心。
保密什么？对谁保密？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沈北明抬眼捉住了偷看他的阮渔，似笑非笑地凝视她转回去的脸。
“不看了？”
他的声音低沉，掺了点戏谑的意思。
幸好车内昏暗，照不出她此刻因为羞愤而渗红的脸颊。
“我没在看你，我在看路边停着的跑车。”
沈北明坐直了，肘关节搁在膝盖上，侧着头说：“嗯，我在问，你不看那辆跑车了？”
“……不看了，不怎么好看。”
沈北明挑起一边的眉梢点点头，“红得不正。”
阮渔心不在焉，顺着话里的台阶下：“嗯，俗气了些。”
沈北明看向窗外那辆银色的跑车笑而不语。
半晌，敛笑重新阖眼。
“你再看看。”他说。
“看什么？”
阮渔扭头，听见剧烈的引擎声，只见银色的跑车从她面前转弯而过，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哪有什么俗气、颜色不正的红色，那分明是条银“鱼”。
他在笑话她的谎言，像戳破泡泡那样戳破了它。
阮渔用力抿起嘴不说话了，胸膛里憋着一股气，车速不知不觉中升了上去。
抵达小区地库，把沈云璃从美梦中叫醒回到家中时，墙上的指针恰好越过十二点。
嘀嗒。
算是第二天了。
沈云璃好不容易赶跑了瞌睡虫，带着两个人到次卧。
“另外一间房没床，住不了人。沈北明，今晚你就睡这，泡泡跟我睡。没问题吧？”
“嗯。”
“嗯。”
一声清脆，一声低沉。
安排好一切，沈云璃和阮渔回到主卧依次洗澡。
沈云璃洗澡的程序相对繁复冗长，等待中的阮渔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玩手机。
今日的晚饭只是爆米花和玉米片，她还被电影气得没吃多少，她那瓷做的胃又娇滴滴地疼起来。阮渔蹙了蹙眉，翻个身蜷缩在沙发上，用手臂紧压着肚子，继续看手机。
姜天如发来微信说安全到家了，叮嘱阮渔别忘了跟进周池的情况。
阮渔回复了一句就按灭手机。
疼得越发厉害了，一阵一阵地搅着筋挛着，纵使已经习惯这样的疼痛，每一次也还是会疼到冒汗。
一阵阵痛过去，她长舒一口气，用这短暂的舒适活动了筋骨。
白色的窗台上摆着一瓶香薰，飘出淡淡的薰衣草香。阮渔嗅了嗅，却生生闻出了食物的味道。
她饿出幻觉了？
“亲爱的，你冰箱里有没有吃的？我有点饿。”阮渔冲浴室喊道。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有的，你去翻翻！柜子里还有泡面。”
阮渔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灯全亮着，沉浸在一片暖色调之中。刚才闻到的食物香气也愈发浓烈。
她怔了怔。
微光下沈北明站在中岛台边，一只手臂搁在台面上，身体微微倾斜倚靠着。他洗完了澡，头发湿答答地垂在额前，水珠顺着发丝集结到尾部，坠入他的衣领，顺着锁骨淌下。
门把手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他，他懒散地抬眼，凝睇着阮渔。
阮渔张口想说点什么，半晌又抿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又客气道：“厨房你先用，我等会儿再来。”
沈北明站直了，垂眼神色淡然地搅了搅碗中的面，动作利落熟练。
“最后两包面已经被我煮了，要吃就过来。”
他沉声，不带有任何情绪的说道。既没有邀请的意思，也未含不乐意的态度。
“不用，”阮渔脱口而出，“我吃两片面包就行。”
抽油烟机的定时时间已到，嘀一声停止工作。房间里唯一的杂音削去，只余下静谧。
沈北明长而浓密的睫毛被岛台上的光映照着，将他双眼笼罩在晦暗的阴影里。
他搁下银筷，碰在碗壁上的声音清脆短促，好似风铃被吹动发出的响动。
接着沈北明抬起头去看她，眼帘垂了一半，瞳孔上缘淡淡地藏在阴影里。即便他们之间有些距离，却还是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寒意。
“阮渔，你在逃避什么？被甩的人是我，你却像只惊弓之鸟。”
很冷，阮渔想。
和沈北明在一起之后的时日里，尽管他的声音总是平淡沉静，却没有给人以寒冷的感觉过。而如今，却像是把她丢进了南极风暴中，分不清方向。
她低下头清了清嗓，用力舒展自己紧绷的五官。
可是这很正常，谁愿意对一个甩了自己的人温柔细语。
于是她摆出不在意的姿态，准备撂下一句潇洒话。
还未说出口，却见沈北明端着两碗面坐到餐桌边。
“过来吃。”他说。
阮渔觉得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准备了八十八般武艺准备接他的招式，临了他却忽然说不打了一般。
她半天没挪动步伐，直挺挺地站在主卧门口。
浴室的水流声断了。
沈北明执着筷子看她，反问：“你是想让沈云璃出来以后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阮渔觉得他有些不耐烦了，话音一落他就撇去了目光。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问这种问题。”阮渔边说着边坐到那碗面对应的位置上，沈北明的斜对面。
他头也不抬，一口面一口汤缓速吃着，还挺斯文。
“写在你的脸上。”
“……”阮渔抬筷的动作顿了顿，“你不太会做表情的阅读理解。”
说完她便闷头吃了起来。
听见她的话，沈北明的动作短暂顿了顿，眼皮一抬，视线轻轻扫过她的脸。
阮渔平时不吃泡面，虽然方便，但总觉得无论是哪个品牌那种口味，里面的料都少得可怜。老城区最多的就是面店，小区外街两面五十米内就有三家，价格实惠，品种繁多，那才是她偷懒的去处。
今天这顿泡面是红烧牛肉味的，沈云璃只吃这种经典口味，其他一概不碰，自然也就不会买。
沈北明润色了这碗泡面，往里添上流心荷包蛋、芝士碎、肉卷和青菜，如此一来显得色香味俱全。
因为很合阮渔的口味，不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大半碗。
沈云璃擦着头发从主卧出来，用力吸了吸鼻子，侧目看过来。
“你们两个都在吃好吃的，不喊我！泡泡你做的？”
阮渔鼓着嘴摇摇头，用筷子的末端指了指沈北明。
沈云璃讶然抬起眉头，扭头问沈北明：“还有吗？”
沈北明淡声道：“柜子里只有两包面。”
沈云璃撇嘴，“那你怎么不留一碗给我？”
沈北明抬头觑了一眼阮渔，眉梢微微上扬，随意一指。
“她说她胃痛。”
阮渔一滞。
她有说吗？明明没有。
沈云璃摆了摆手：“泡泡想吃随便吃，你呢？你的那碗怎么不留给我？”
沈北明站起身，端着已经见底的碗和筷。
“我饿。”
理直气壮。
“……”沈云璃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撩得火冒三丈，“这是我家，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吃吃吃！泡泡可是提前问过我的。”
碗筷堆进洗碗机，沈北明打开水龙头洗手，擦干，又慢悠悠举起手机，期间一言不发。
“沈北明！”沈云璃喊道。
“叮——”
微信提示音。
“转你了，两份。”
“……”
「微信转账500元」
作者有话要说：想吃加满芝士的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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