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家那个小魔女也追星,追的对象呢,是费翔,一度追得很狂热。
狂热到什么份上呢?长相和费翔有两分相似的杨晨都被她追过一阵儿,到处打听有没有杨晨的碟买,好久才弄明白中国杨只会踢球不会唱歌。小魔女有过一个比较,认为费翔这样的中国星星根植于大地,气魄浑厚(遗憾的是其实费翔只能算半个中国人),日本的星星即便如高仓健也不乏傲岸极端之感,不喜欢。日本男士在家中多有瓶子倒了不扶的传统,且傲慢骄横,因此这个观点在日本女孩子中比较有市场,以前萨也提过日本有个女孩子的组织专门上中国YY咱们的国旗班卫士,这个会现在还在,每年发大广告募集团员去天安门旅游呢。
你以为“公主”好当啊?小魔女作如是观,萨心头不免暗喜曰“孺子可教也”。(尽管小魔女的好评价是给费翔的,萨这方面没得到过任何好的评语,我冤我妒啊),副作用就是在国内时候碰上×××的节目赶紧转台,免得老婆心中中国男人的形象改味。
嫉妒恐怕也不能免,不过咱又打不着人家费老板,只好向人家学习吧,家里老看见费老大的照片,一次气不过干脆剪了一个贴在我的胸卡上,戴着这名不副实的胸卡上班下班一个多月,居然没一个人注意到,日本的保安啊,我看也是废物点心,难怪当初让李向阳混进去……
费翔其实是个形象挺健康的歌手,就是有些点儿背,《冬天里的一把火》,枉担了一个大兴安岭火灾制造者的罪名,最近让台湾主持人搞无厘头又弄出一个胸毛赈灾来,赵本山说法,这不是忽悠人么?
言归正传,前两年费翔到大阪开演唱会,小魔女一个星期以前就两眼发直,一边上网买票一边问我:“萨,你说我见着费翔我说什么呢?”
看看我光顾收拾猪蹄子不理她,又补充一句——“你说费翔会说日语么?”我忍不住了,说:“你和他说中文不就得了?”
“你笨哦,费翔从美国来啊,那中文会不会早忘光了?英文呢?我又忘光了……”
还别说,小魔女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张德培走北京大街上跟卖光盘的区别也不大,可是不能张嘴,一张嘴就露馅儿,人家问:喂,哥们儿,有大片么?他就会那一句——“我的头皮屑,全没了。”
那还不让人家给送安定医院去啊?
不过费翔的中文挺棒的,1989年他在北京的时候,兄弟我当场领教过,费老大那时候定央央的样子,今天我还记得呢。
那年去看费翔演唱会,其实不是兄弟的本意,萨属于那种五音不全的典型,对歌曲这类东西比较自卑。去那儿是因为一个亲戚托我照顾他的小孩儿,这小家伙正上小学,这一次她们学校的孩子给费翔的歌伴舞,孩子的父母不放心又抽不出时间去盯着,就给萨派了一个差,给票让我跟去盯着,不过说了一个任务——就是散场的时候帮这小家伙要一个费翔的签名,别忘了。
费翔人不错。他不错在一些小事上,比如伴舞的小孩儿下场的时候,因为都挤着下比较混乱,费翔就抱了一个站在台口,让小孩儿们慢慢走,挺热情挺阳光的一个人。
整个演出的确不错,气氛好,观众狂热极了,可怜的是伴舞的小孩们舞完了就下场,看来要签名是不容易的。我和那小家伙的带队老师很熟,就溜着进了后台。可是没见着费翔,人家是特级保护动物,熊猫级别的。
我们那小家伙就有点儿着急,她带着费翔的照片,装在口袋里,一会儿拿出来,一会儿放进去。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有人嚷嚷:“费翔在二号门,签名呢!”
“哗啦啦”一下就炸了营,这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就奔了二号门。
我也是抱起那个小家伙就往那边跑。
只见人围得水泄不通,几个保安拼命抵住,费翔还是挺耐心的,尽量给大伙儿签字,可是我们挤来挤去,只能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再没法接近。费翔在往外走,看来不会回头,人越来越多,我们离得越来越远,今天的签名,看来是没戏了。
这时候,那小家伙“刺溜”一下从我手里滑下来,就钻到人堆里了。
这个动作可把我吓坏了。您想,这么多人,她一个小孩儿硬往里钻,那不是找着给踩成肉饼么?!
一着急,我就喊起来了:“公主!公主!”
我怎么这么喊呢?这孩子老爸姓弓,不知道怎么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弓渚”,发音正好是“公主”。不这样叫怎样叫(后来知道她们家内部一般叫“渚渚”,免得折寿)?这名字古怪?一点儿不怪,我大学还有个老师,叫“黄河”,人家的儿子,叫“黄尚”,弄得全校校长书记上下各位见了这孩子就请安,妨得这小子整天闹病。
我们这小家伙倒是挺健康的,但萨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人都是一惊,“刷”,出现了一秒钟的肃静,连费翔都是全身一震,赶紧转回头来,那意思——哪儿来了个公主啊?!
这时候,她们老师也赶来了,带着那一大帮孩子,张口也冲我喊:“公主呢?!——哦,在那儿呢!”
再看,那小家伙居然已经挤到费翔面前了,伸着手要签名呢?
一时间,我看到费翔竟然有些慌乱,忙不迭地接过自己的照片签字,还疑虑地打量我们那小家伙,大概在琢磨——这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啊?
小家伙的同学都在外围,挤不进去,着急地喊——弓渚,给我也要一个签名!
“刷”,大伙儿都盯着这小家伙看,我敢说,这一瞬间我们那小家伙把费翔的风头都盖了,在中国哪儿能有这么多人衷心拥护的公主殿下,我们废除帝制不是都快一百年了吗?!
签完字,费翔就很认真地问:“你是,你是公主?”
小家伙点点头,很得意,这时候她们老师赶紧给掐了一张照片,这张合影后来一直摆在小家伙桌子上呢。
费翔就更惊奇了:“你是哪儿来的公主啊?”
小家伙更得意了,嗓门倍儿亮地回答:“××小学二年三班的弓渚!”
这时候,又有一群观众蜂拥而来,顿时场面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萨把那小家伙像拔萝卜一样救了出来——抬头一看,费翔的表情极佳,两眼发直地看过来,嘴张得老大,好像还没琢磨明白这公主从哪儿来的呢……
要是谁这时候照一张,这照片可就经典了。
都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费翔琢磨明白没有。
小魔女后来赶去看演唱会,不过这次没散场就赶回来了,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我问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魔女半晌无话,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费翔也会老啊。”
原来……
上高一的时候少年反抗期,弄了一勺氯化钙倒在老师的茶杯里,老先生一倒开水两眼发直——今儿这个茶怎么直冒泡啊?
按理说冒完泡你再喝不就结了?这老先生性格比较轴,两眼发直以后就是一通调查,调查的结果就是那年家长会后把萨娘留下了。其实不仅是萨娘留下,其他“问题少年”的家长扣了一溜,都等着挨训呢,只是萨这个情节比较特殊,所以先谈。
问题是都在一个屋里,说孩子的事儿,一帮家长都听着,多不好意思。萨娘本来就脸皮儿薄,心中不禁恼怒,急着对付完了就准备回家找萨的晦气。
她刚起身,下一位家长就急三火四地凑过来,等着听训,既然留下了,他家的孩子肯定也没干好事,但这位并不肯乖乖地听,上来就高声大嗓地嚷上了:“老师好,我们家××没干这种没家教的事儿吧?”
萨娘这个气啊——谁没家教?我这还没出门呢,这是谁说话这么走板啊?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了这家长一眼。萨娘也是人民教师的干活,那一眼瞪得深入骨髓,这位家长本来背对着萨娘,愣给瞪得转了过来,大概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对劲儿了,赶紧陪上笑脸一点头,意思是我错了。
萨娘可是愣在那儿了——欸,这不是唱《阿诗玛》的胡松华么?!
一点儿不假,胡松华的女儿小胡就是萨的同班同学,这一次把老胡扣下好像是因为她“唆使同学早恋”,罪名一点儿不比萨轻!
其实小胡这人绝对不是坏孩子,她为人豪爽热情,大有其父之风,吹拉弹唱样样来得,都说胡松华唱歌好,还会唱京剧,听的人不多,可小胡的确能唱很不错的京剧段子,看来应属祖传。这次出事纯属为朋友两肋插刀,怪不得她。
我们高中那个班学生特招的比较多,颇有些来历古怪的家伙,但小胡绝对是个有特色的,因为她常有些超前的举动,比如身为中学生却总是很优雅地戴一条闪亮的银项链,或者谈些走穴被人家扔西红柿的故事,这种另类的举动总是会招来不少的追随者。小胡豪迈起来常常出语越轨,记得有位男生娘娘腔,老往女生堆里扎,和女孩子讨论化妆之类的问题,把小胡惹烦了,居然冒出一句——一边儿去!再来凑合我把你裤子扒了……一时舆论大哗。
虽然如此,学校对小胡相当宽容,基本是说服教育为主。为什么呢?嘿,每到我们学校有个大型活动,动不动就能弄来几个胡松华这样的大腕出场,那就是因为扣着他家小女在手啊。这也说明胡松华爱孩子,而且为人热情。
不过,萨娘说胡松华说话走板,这我也没意见,因为萨也有一点同样的感受。
因为女儿的缘故,胡松华经常来参加我们学校的一些活动,用现在话说,特约嘉宾么。当时中学里正盛行辩论比赛,人大附中也不免俗,组织了辩论大赛,决赛的时候,请了不少家长来观阵,胡松华也在其中。
比赛进行得激烈热闹。等到裁判评分的时候,老师们就请家长们说说看法意见,当时的辩论题目是“做专家好还是做多面手好”,胡松华就站起来了,说我讲一点儿看法。
老胡首先是表扬了双方的参赛热情——真有点儿鼓动性呢,然后才说自己的意见——我的看法啊,还是专比较重要,比如我们团里,你或者歌唱得好,或者舞跳得好,都会有成就的,你要是会一点儿唱歌,也会一点儿跳舞,还会一点儿乐器,那……那你就只能去敲三角铁了——那还能有什么出息?
大家哄笑声中,胡松华满面红光地还要往下讲,忽然就变了脸色,咳咳两声草草了事,让很多听得正有趣的家长学生一愣。
当时我们也没太在意,第二天,小胡和几个女生“叽叽嘎嘎”地说笑,一听之下才明白——唉,老胡又走板了。
原来,老胡正讲得高兴,忽然发现学生家长中,赫然坐着他们民族歌舞团的一位领导呢!敢情,他的女儿也在我们班,和小胡还关系很亲密,但老胡一激动就把这茬儿给忘了。都是革命工作,凭什么说人家敲三角铁没出息啊?老胡在团里为人谦逊谨慎,到了外边偶尔放肆一下还撞到了领导“枪口”上。这要是领导当一回事或者传回团里,那影响可就太糟糕了。当天晚上老胡让太太给批了一顿。
还好,后来那位领导的女儿和小胡说:“我爸说昨天周围太乱,你爸说什么他听不清楚……”
老胡也是谨慎过度,他一个台柱子,就算有点儿说话走板,领导能把他怎么样?
事实上,胡松华一直走得相当顺,就在那一次“三角铁奇谈”之后没几天,他就上了中央台的名人节目,那一期的名人节目是直播,好像是各个名人讲自己的家庭,所以小胡说也有她的镜头,提醒大伙儿到点儿注意看电视。
到点儿了,那时候能上电视挺新鲜的,还是直播!估计我们班一大半的同学那天都在看老胡和小胡。
老胡上电视那是老手了,侃侃而谈,从工作和家庭的关系,到家庭对工作的促进,有板有眼。相对来说小胡就有点儿拘谨,平时在班上主持节目那种潇洒劲儿全没了,这就是环境的厉害。在国安的训练场看杨璞颠球跟粘在身上似的,那叫一个随心所欲,等到了世界杯,嘿,满场子就听见米卢的嚎叫——杨璞!杨璞!杨……璞!!!
可能小胡也忽然想起来这帮哥们儿姐们儿都看着呢,觉得自己老瘆着装哑巴太影响平日的“光辉形象”,等胡松华谈到自己在家里是模范丈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发言了:“爸,你今儿早上的被还没叠哪!”
“轰”——观众这个乐,萨在电视机前也忍不住乐——老胡不走板还有小胡啊!
胡松华也愣了,措手不及啊。但毕竟经验丰富,缓过了神来,笑道:“唉,这我要给你讲讲啊……不是我不叠被,这是有道理的。”
观众们就都不乐了,听他怎样说道理。
胡松华就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个被子啊,起床后不要马上叠,要先晾一晾,然后再叠起来才是科学的做法,这个,是科学研究的结果。”
哦,观众们纷纷点头。
看看观众们点头,胡松华大概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继续发挥起来——这个需要晾一晾的原因嘛,是因为这被子人睡了一夜啊,这个,这一夜我会排放出很多有害气体……
听到这儿,刚刚安静了的观众又是大笑。
萨一愣,琢磨这句话后面的意思,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哎,胡老师啊,说什么好呢?又走板了啊……”
其实演艺圈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特别是早些年,演员不过比普通人出头露面的机会多些,萨和演艺圈一向没什么交往,可是您别说,有的时候一不留神,也会偶尔碰上一个两个星星——您觉得新鲜么?碰上两个星星有什么奇怪的?您走路撞墙还能看一大片星星呢。
是这样的,萨的姑姑从北大荒回来嫌学历不足,到电大辅导班学习,那天讲大课旁边坐一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忽然琢磨过来了——这不是老赵大哥么?!敢情老赵大哥的学历也寒碜,忙着给自己充电呢,那时候的老赵大哥挺随和的,电大的同学很多都记得他,说他学习蛮认真。真正演员把自己当个“腕儿”,还是近些年的事情。
萨第一次碰上星星,是谁呢?
这位“星星”就是总政的歌手张振富。可能现在已经不太有人记得他了,但是生于70年代的朋友,大约还记得《敖包相会》吧,唱得最好的,就是张振富和耿莲凤这一对。张和耿音域宽广,激情四溢,是民歌歌手中的瑰宝,在王洁实和谢莉斯之前,这是中国歌坛的金童玉女。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才渐渐淡出舞台。
那是萨十来岁的时候,还住在北京东四,有个陆军总医院就在附近,萨娘带着去那里看病,挂号以后排队,旁边几个女同志哼歌儿,然后就张家长、李家短地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聊起演员来了,大体是市井传闻,比如袁世海老先生演鸠山念出了曹操的词,听着蛮有意思,忽然有一位就说,欸,张振富和耿莲凤是不是两口子啊?
有人就说,肯定是,你看人家多般配啊。也有的犟头,说,不会吧,你看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新闻的葛兰、丁然,也配合得好着呢,那就肯定不是两口子。
这时候,发号的小护士就乐了,说你们别乱传小道消息阿。然后冲着一边喊?张振富,是不是?
哦,大伙儿都愣了,那边都是等着看病的患者,张振富怎么在这儿呢?
一回头,从长凳上站起来一位,个头中等偏高,刚才大伙儿议论,他都听着呢,这时候站起来,脸上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护士就说:“你们不认识,这就是张振富啊。”
哦,你就是张振富啊,哎呀,你唱得太好了。大伙儿都围上来,非常热情。不怪大家不认得他,虽然是大明星,80年,没几家有电视的,就有,九寸电视上张振富的脸也就邮票大,他要是不唱,谁能认得他啊?
可张振富也不能走哪儿都唱吧,那就不是张振富,是张疯子了。
萨也跟着起哄凑上去,看看这大明星什么样。张振富太有名了,电台里老有他的名字,连萨这样的小孩儿也知道他的。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普通人么。
张振富就和大伙儿握手,说谢谢,谢谢。大伙儿就问他,你怎么了?病了?影响唱歌么?
张振富说没事没事,我这是脸上起壮疙瘩,每天来上药。后来护士说不是那么简单,张振富本来皮肤就不太好,起疙瘩,演出又要化妆刺激,所以再不治就有碍观瞻了。
那时候追星还不太流行,要是现在的刘德华,他就不敢这么实在,告诉人家自己天天到什么地方上药,那医院明天就该动物园了——可以卖票啦。那个时候大伙儿只是嗟叹一番,有人给他出了个什么土方子。张振富还是很客气地说“谢谢”,站起来腰板倍儿直,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是在军籍的。
这时候就有人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张振富,你和耿莲凤是两口子么?
张振富说不是不是,人家耿莲凤早成家了。
有人还不依不饶的:“哎呀,多可惜啊。”可惜完了又加一句:“那你还老和人家耿莲凤唱那种歌多不合适啊。”
张振富好像居然有点儿脸红,急急忙忙地辩解:“不是啊,我们唱歌,那是领导的安排,因为……因为耿莲凤她老跑调,得我给她拉回来……”
大家恍然大悟。
有人说:“张振富,来一个。”
张振富说:“医院里,不合适,以后吧。”
大家就说:“不要紧,咱们到院里,你唱。”
张振富犹豫了一下,苦笑一声,说:“恐怕不行。”
大家问:“为什么?嗓子不好吗?”
“嗓子倒没有不好”,张振富说:“就是,就是耿莲凤不在,我一个人唱也会跑调……”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那一次我印象极深,因为以后音乐课萨再跑调啊,就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了——顶多,我不就和张振富一个水平么?
李琦是谁?
可能有人记得,可能有人不记得。
李琦演过梅花奖的话剧,金鸡奖的电影,小品上过春晚,但是凭心而论他的知名度不如侯耀华或者冯巩那样高,这不是因为他的水平不够,而是因为他的形象太独特了,身高1.80米,体重240斤,锃亮的大脑袋,浓黑络腮胡子,观众一看就记住了这个花和尚般的相貌,顾不上记他的名字了,李琦的“知形度”太高,妨碍了他的知名度。
萨一直纳闷,老谋子拍电影最善于用形象说话的(故事就多少有点糊里糊涂),李琦如此“鲜明”的形象,侏罗纪都难找,应该比章子怡巩俐更容易让张导眼前一亮啊,怎么没请他去拍《十面埋伏》呢?他要替刘德华,这片子大概还能多上座三成……
据说李琦在演艺界是个怪杰,他的自我介绍如下:腰围三尺八寸,爱香烟、喜名酒,打呼噜,性格暴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酷爱烹调且技艺不凡,兴奋时手必舞、足必蹈……
他夫人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写了篇文章叫“李琦——我的‘二百五’老公”,其实无非也就是说李琦做事比较感性,还好出新鲜的而已,性情中人啊。
但是和李琦碰面的那次,二百五的却不是他。
那天是97或者98年的秋天,天气挺好的,萨和魔女有个不良习惯,就是好吃懒做,好在北京的小吃物美价廉,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一天我们去的是东四北大街上的永和豆浆,小魔女喜欢那儿的冰豆浆,萨喜欢那儿一尺长“吱吱”叫的大油条,所以常去。这豆浆店99年好像换了个主东,自此油条就小了一号,连服务员的工作服也油滋滋的了,让人好不遗憾。
永和豆浆坐东朝西,我们去的时候没几个顾客,就旁边一个小桌坐下,点了豆浆油条等着。
这时候萨就觉得今天这豆浆店有点儿不对——光线暗了。抬头一看,才发现临窗对着外边坐着一个大个子,也在吃豆浆油条。
谁?
李琦!
就一个人,吃得有滋有味的。
萨怀疑认错了人,赶紧告诉魔女:“那边是个有名的人。”“谁?”魔女眼神儿不好,站起来张望。
这一下,李琦就发觉了,低着头,悄悄地往后瞧了一眼,正好和萨来个眼对眼。
萨赶紧把眼光移开了——这有俩理由:第一,萨觉得李琦这样的主儿应酬多,人家肯定好不容易才躲了个清静,不好意思打搅;第三,谁面对这样一条西北大汉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可还是忍不住又瞅他,谁叫李琦形象太可爱了呢?
巧了,李琦也又回头看,再一对眼神儿,李先生“嘿嘿”一乐,冲我招招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后来才知道李琦的一大特点就是好交朋友,豪爽有古秦人之风,不过当时我的感觉就是动物园里看老虎,老虎突然冲你一笑,招呼您过来坐坐一样。
兄弟就和魔女过去,在李琦旁边坐下了。
李琦问:“嘿,认出我来啦?”
萨点点头,说:“是,李老师,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琦一摸油亮的光头,叹口气:“没办法,这玩意儿太明显了。”
这样,气氛一下就融洽起来了。我们聊了一阵儿,都把声音压低了,跟做地下工作似的,我们能理解李琦是不想让大伙儿都注意到他。聊的内容记不清了,李琦主要是问问我们喜欢他的什么节目。我说我喜欢他的小品,可惜那次见着早了,如果是现在,我大概会说喜欢《没事偷着乐》,那是我觉得的中国电影中的绝品。后来我想起电视里播过他拍戏受伤的事,问他还有没有影响,李琦抡抡膀子,半真半假地说:“没事,咱会气功。”还说他老丈人是大夫,不怕。
看看豆浆吃得差不多了,李琦就问小魔女:“你怎么不说话呢?”魔女今天一直装哑巴呢,她是一到公共场合就发呆装淑女,一回家就威风八面作孙二娘,这习惯李琦如何知道?萨就告诉李琦:“她是外国人,中国话说得不好。”“哦,老外啊?”李琦脱口而出,赶紧又夸张地捂上嘴,看看我,问:“她也认得我啊?”
魔女就在一边笑眯眯地“哈伊哈伊”。
大概因为有了“国际影响”,李琦挺得意。这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接着就对魔女问了一句多余的话:“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啊?”
这下可坏了。李琦不知道日本人这个习惯的,她们那个笑眯眯的“哈伊哈伊”就是随声附和的意思,真的假的只有天知道。这种暖昧的文化习惯在中国北方绝对让人误解,兄弟到日本就上过这样的当。其实上当的不只是兄弟,美国鬼子也是一根肠子,也碰上过这样的事情,就是著名的“大平正芳翻脸事件”。
大平正芳曾是日本首相,他当选后不久,美国人来贸易代表团谈判要日本开放市场,谈判之前,先给大平拿来一份草案,条件相当苛刻。大平正芳一看,觉得这东西没法谈。要是陈毅碰上这种事,当场就给他扔回去——这东西没法谈!也就完了。但是日本人的文化暧昧啊,按照日本习惯,拒绝都不当面说的,于是大平就“哈伊”两声,微微一笑交给了秘书。
美国人回去一研究,大平笑了,大平还说“哈伊”,他屈服了!他害怕了!
整一个满拧。
第二天,美国人就递给了大平一个更加苛刻的条款。大平一看——啊!我当时什么话都不说不就是表示这东西没法谈么?怎么还变本加厉啊!大平是个急脾气,抄过文件“刷刷刷刷”撕成了碎片。
美国人直眼了——这人怎么说急就急啊,神经分裂么?
所以李琦一问这话,小魔女就乱套了,她实际上对李琦是干什么的全无概念。这不怪她,要知道她那二把刀的中国话,听歌可以,想理解小品的幽默还是有距离的。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说不认识,又仔细研究了李琦一阵子之后,在餐巾纸上写了两个字递过去。
大家都知道李琦那形象,俩大眼一瞪跟铜铃似的,这次李先生瞪着那俩字,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那俩字是“相扑”!
我要是李琦也得这样。其实我挺能理解魔女的思路的——日本的相扑手大胖子我们看着粗笨,但在日本极有人气,如果在电车上进来一个相扑的,您就看周围一帮小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吧。魔女大概觉得李琦的形象作为歌手或者演员都有点儿……但是这体形似曾相识,所以只好推测他是练相扑的了。
萨见势不妙,赶紧圆场,对魔女说:“你弄错了啊,李老师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名演员啊。”
李琦挺随和,放下餐巾纸说:“没关系,没关系。”还冲萨悄悄一挤眼——老外啊……
萨跟着一笑,乘机递过去本子:“李丁老师,您给签个名行吗?”
李琦一乐,接过本子,正要找笔,忽然转过头来:“你叫我啥?李丁?我不叫李丁,我叫李琦啊!”
李丁是老演员,拍钙中钙广告的那个,和李琦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早说了,这家伙知形度比知名度高,萨一忽悠就犯错误啦。
这下子尴尬极了,萨赶紧语无伦次地解释:“哎呀,您……这都姓李,这个,一不留神就混了……这个……”
也就是李琦啊,脾气真好,笑笑还是签了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向李丁老师学习……”
我们俩走出去的时候,从玻璃窗望进去,李琦还抬手致意,脸上给了一个招牌式的那种笑容。
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将心比心,我要是李琦,肯定这样想:这油条吃的,好容易有点儿空,怎么碰上这俩……这俩比我还二百五的……
《正大综艺》的杨澜,凭海临风的杨澜,申办奥运的杨澜……有相当一段时间杨澜是风靡中国的青春偶像,这样的人物当然值得写,问题是……我不认得杨澜。
一位我的高中同学不干了——萨你怎么回事?我们和杨澜一起干了半天活儿,还去一起跳过舞呢!你什么记性啊?
真的吗?我这位朋友信誓旦旦的,咱还说什么呢?他说的时间,地点,经过,回忆起来,隐隐约约地确实有这件事情,可要说这里面真有杨澜这样的大美女在里面,兄弟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印象呢?萨又不是太监。
这位朋友叫刘悦,是外语学院的子弟,兄弟的高中同学。
那件事应该在1986年的冬天,当时,兄弟还在人大附中读书,忽然接到一个通知,让人大附中出一个名额,参加中央电视台国际和平年知识竞赛。
这就是天子脚下的好处,人大是陕北公学的底子,人大附中是培训郝建秀认字的地方,所以有出风头的事情往往就被点名。老师们就安排几个平时好惹事生非的人物准备上阵。一共准备了三个人选,一个是作家韩静霆先生的大公子,一个是萨,一个是萨同班的刘悦。把我们三个叫到教导处,人家电视台来看了,最后定了刘悦参加。
其实,选择我们三个做人选,是有不同背景的,韩公子是因为《凯旋在子夜》正在热播中,有卖点;萨是平时喜欢白话,老师有了印象;刘则因为是外语学院的子弟,外语水平极佳,与“国际和平年”比较合拍。(他的真名是个和“悦”相同字眼的字,我们始终怀疑他和刘欢有亲戚,都是一个地方出身,名字如此相似,长得也……)
人家电视台的来了,只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就定下来了,定下来要刘悦。其实老师说人家还讲了别的——等待的时候大家表现不同,韩公子怕冷,把一件军大衣裹得藏头藏脑,他比较高,中学生时就有些胡子了,当时佝偻着身子趴在课桌上,活像一头绿色的瘦狼,人家没看重他的形象。萨那时候瘦得和猴一样,坐在桌子上侃侃而谈,人家怕我到时候不听指挥。只有刘先生正襟危坐,白皙微胖金边眼镜,颇有斯文秀才风度,当然是他中选喽。
中选以后,老师告诉我们俩也别闲着,放我们三天假,给刘先生当助手,查资料。
所谓知识竞赛,人家可能以为选手都是凭本事单挑,跟杨七郎似的,其实这是不现实的。参加竞赛的就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有侧重,你问叶倩文黄豆春天下种还是秋天下种,或者问王小丫坦克上边有儿门炮,那搁谁也吃不消,不信?汪国真如何?结果大伙儿都看见了。但是也不能透题,所以电视台就给了一些资料,题目人体的范围。这就是要整理准备的地方。我们把资料整理成卡片,给刘悦拿去过目,刘先生本来就博学,走一遍心中有了数就不容易出洋相了。事实上准备得不错,刘先生这一次打进了半决赛,算是完成任务。
当时我们从图书馆找了资料,晚上就到一位老师家中接着干,很晚才同家。一到老师家,先生就让师母给下汤面来。当时寒气逼人,羽绒服的天气,那汤面的温暖至今还记得。
这老师是萨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深沉稳重,山东大汉,我对他印象极深,盖一次听到语文课讨论《荔枝蜜》,学生争论很厉害,他就推门而进,等到总结的时候第一句话是“我爷爷就是1960年饿死的”……
全班大哗。
准备到中间,出了问题,原来有不少资料是英文原文的,一些内容学校的英语老师也不大有把握,这时候刘悦就说:“没关系,明天找薄冰老帮忙吧。”
薄冰,这个名字和张道真、许国璋一样,凡是和萨同龄学英语的朋友,大概没有几个不记得这位教授的吧,如果忘了,可以翻翻当时的英语语法书,第一页上就写着呢——薄冰、赵德鑫著。
“薄冰老”是外院对这位老教授的称呼,他就住在刘悦家的楼下。
所以,不要认为知识分子的名人有多了不起,谭浩强先生的BASlC害了多少人熬夜点灯的?这位和萨娘她们一起去参加鉴定会,吃个包子一样油流到袖子里,拿桌上的抹布一擦,打面的回家……
跑题了。
薄冰老名气大,但要找他却也容易,不过是按个门铃的事,估计按门铃推销菜刀暖壶和薄老打交道的也不在少数。第二天上午,我们由老师带着到刘家,吃了午饭,再由刘悦的父亲带着去拜访薄冰老。薄老自己开门,很客气热情,京腔里隐隐有些口音,却是南北难辨,只是一说英语就没有这问题,清爽好听。
解答了几个关键的问题,薄老说后面主要是把意思翻译过来,工作量比较大,我这儿有几个学生,让他们帮你们好不好?也让他们练练。
薄冰老的高足,那有什么不好?薄老就打电话,叫来了几个“孩子”——那时候电话还不算太普及,外语学院的各家却似都有,让我们颇有些惊讶。叫来的四个学生,都比我们大些,对薄老很尊重,看来和刘悦的父亲也熟悉,都在一个楼里,先先后后地就来了,三女一男,当时一一介绍,萨已记不清她们的名字和形象,而刘悦告诉我——那里面有一个就是杨澜啊!
杨澜当时跟着薄冰老学英语呢。
我是真想不起来,因为心思都在准备材料上呢。还有一个原因——不记得来的女孩子里面有特别出奇的啊。
那一天,在刘家继续准备,四个薄冰老的学生翻译材料,我们再做成卡片给刘先生。要说印象,只是那几个女生个子比较高,而且洋气的用了些香水,让当时老实的高中生十分惊讶。他们之间说话都用英语,也让我们觉得羡慕。印象比较深的是其中有一对儿是男女朋友,但那个女的肯定不是杨澜,他们年龄比较大,杨澜在另外那两个女孩子里面。这一对儿告诉我们和外国朋友直接英语对话,最初可能会更有信心,因为发现交流并不太难,但是如果一起过一个夏令营,你就会觉得自己的外语水平好像下降了,其实这是因为你不再如同对付考试,试图自然地说话而已。
杨澜说了什么?如果真的有她,她好像没说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东西。不过,那几个女生的英语都很好,所以,我想杨澜在申奥上的发言如此出色也不奇怪,她确有这个底子,这是作为一名主持人难得的素质,从这个角度说,在主持人里,杨澜确实有些别人没有的“老本”,这显然也会影响她的气质。
薄冰老的高徒协助,干到晚上事情就基本完了,我们的老师感谢万分。他有事要回家,刘悦就留我们在自己家吃饭,吃完,那几个薄冰老的学生说要去舞会。因为每个周末外语学院都有舞会,刘悦见惯不惯,我和韩公子对大学的舞会是怎么回事可是全无概念。刘悦就鼓励我们去见识见识。那几个比我们大些的学生看我们不好意思,就说不要紧,去看看吧,长长见识。
我们就去了,记得那几个女生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在楼下会合,大冬天的都是裙子,只依稀记得有个短发女生还戴了个蛮大的胸花,那个是杨澜?!
舞会是参加了——问题是我们都不会跳。就会跳,北外的场子不是猛人谁敢下?那一对儿一对儿的老教授都跳得疯着呢。大学快毕业,兄弟在师大舞场已经颇可招架一阵,到了北外依然怯场。想第一支曲子请个老太太热身吧,结果一曲下来,不知道是谁拿谁热身了——萨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再看,才发现老太太的连衣裙颜色是不对称的,左半边雪白,右半边深黑,中间一条火红!我惹这么火的老太太不是自己找死吗?
可怜,那次在舞场待了两个钟头,只能看着人家跳。薄冰老的学生,她们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是明显地见过世面。那一对儿自然下场了,剩下的两个女生(应该是包括杨澜),很大方地走过来请我们上场——我们拼命地摇头摆手拒绝。过了一会儿再看,人家只好两个女生一起跳了……
可是的确那几个女生中没有很漂亮的印象。
后来认识一位摄影师,才知道他们眼中的美女,和我们眼中的不同。有人在人群中光华四射,但摄影机一架,就风采大减;有人相貌平平,但是水银灯一打就魅力十足。在日本看到一些山口百惠的生活照,信此言不虚。杨澜,或许就是这样的类型吧。
这件事是杨澜出名后刘悦和我说起的,当时还说过些天再找个机会见见面,也许你能想起来。
我说算了。既然知道了,何必一定要仔细来品评人家在屏幕上下有什么区别呢?
宁可保留一个银幕上的杨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