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这个念头一上涌,赵珈宜坐不住了。
她挺直背脊,一板一眼的气势像极了云姨。
“顾先生,我认为夫妻这词并不适合我们。”
顾昀生大方坦然,凝视她的眼睛询问,仿佛在真心求教:“那什么词才适合我们?”
赵珈宜心里咯噔一下,被他这双细长又澄亮的眼睛盯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姨总是说她嘴笨,不像受捧的小公主。
让她多学学表妹陈宥仪,什么都能说得来。
顾昀生在她面前,就好像一个掌控全局的长辈。
赵珈宜不喜欢这种相处,于是收回目光不多言。
“总之我很谢谢顾先生今天的帮助,医药费的单子我已经拍了照片,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
顾昀生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拿过一旁的杯子擦了杯沿。
“据我所知,因为离婚的事情,你家人给你施压了?”
果然他是知道的。
见此赵珈宜也不隐瞒了:“如你所见,但一码归一码,医药费我说会还就会还。”
她站起身,堵在顾昀生前面开口:“你答应过我,半个月去淮城办离婚手续,你不能反悔。”
顾昀生凝视她,询问的话还没出口,赵珈宜便转身离开。
此时思妍好转了一些,伸手想去拿水杯。
赵珈宜见状,帮她拿下:“有需要叫我。”
看着张思妍苍白的小脸,她受自己连累本就够可怜了,现在连住都住不好,赵珈宜心里有些愧疚。
但思妍却感激不已:“珈宜,麻烦你这么多我也不好意思。”
这里只有她知道赵珈宜与这种环境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别说她照顾人了,从小到大,她连亲自动手倒水的次数都不多。
老宅有佣人,有云姨,有管家,还有自己。
哥本哈根那边又有郑女士,还有贴身照顾她起居的两名菲佣,可如今她却要来照顾自己。
赵珈宜却一点都不在意:“要按照你的意思,你沦落成这样都得怪我了。”
“珈宜,我不是那意思……”
“好了,你好好休息,顾昀生已经帮你交了医药费,这两天先在医院观察下身体情况。”
闻言,思妍目光一亮:“顾先生借钱给你了?”
赵珈宜想让她开心一点,想了下后点了头。
“那就太好了!咱们好歹也能暂时度过这几天困难的日子。”思妍长吁一口气。
正所谓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赵珈宜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午饭大概是顾昀生叫人送过来的,姑且他还是个有良心的,考虑到这里有病号。
下午赵珈宜便找借口去市区里闲逛。
她穿着Bass女士特意为她定制的高跟鞋,穿梭在灰尘满步的大街上。
白色的连衣裙套装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些灰尘,显得灰暗不少。
午后的太阳晒得脸部一片通红,她看着街上各个店面张贴的告示,终于来到一家奶茶店应聘兼职员工。
她露出平日只讨好小姨的笑容,摘下墨镜,“友好”地看向店长。
她的项链,戒指,还有闪闪发光的手表,无一不扎着店长的眼睛。
“你确定要来兼职?”
赵珈宜肯定点头:“你们缺人手,我缺钱,虽然我没做过你们这些工作,但我学习能力很强。”
店长扯了扯嘴角,瞄了一眼店内员工,仿佛在问,她像缺钱的人吗?
但她的诚心还是说服了店长,开始教她简单的一些配料调配,并且将配料表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如她所说,赵珈宜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从小到大身边人都是这么夸她的。
无论是马术,还是高尔夫,只要她要做的,就没有做不成的,并且还会完成的非常优秀。
做奶茶,同样如此。
可事实却并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本来店里就忙不过来,所以才临时招兼职搭把手,外面的客人排起长队,赵珈宜却是不紧不慢地舀着配料,一点都不容出错。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一杯昂贵的咖啡。
手脚不麻利就算了,擦手洗手的频率堪称洁癖!
店长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拉到里间,将一套厚厚的玩偶服递给她。
“大小姐,等你冲一杯奶茶,人十杯都喝完了。不行你就去发发传单,穿着这个去店外站着吧。”
赵珈宜愕然地看着这身又脏又臭的衣服,话还没说完,店长比她还没耐心:“行不行?不行就拉倒。”
她脱下高跟鞋,又脱下手表项链,毫不犹豫地钻到了玩偶服里。
店长一怔,忍不住调侃:“不是,你真缺钱啊?”
赵珈宜不和他开玩笑:“我妹妹还住在医院里。”
这下轮到店长懵了:“所以你是为了凑你妹妹的医药费?你兼职20块一个小时,那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筹集齐啊?不如把你的这些手表项链什么的当了来钱快!”
听闻此话,赵珈宜一脸严肃地摇头:“当然不行!”
“手表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成人礼,项链是思妍用第一份工资给我买的礼物,戒指是小姨亲手做的,你不懂。”
说着便戴着头套走去店门口。
店长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些毛病。
妥妥的落魄小姐遇难记,现在的网文作者应该都不屑写这么狗血又愚蠢的戏码了吧?
她倒来真的?
黄昏降落的时候,整个鸢北的景色都暗了下来。
顾昀生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宋岩买了晚饭来找他。
为这大小姐的安全着想,宋岩在医院的暗处先盯着。
他大把年纪,却要围着两个小姑娘转,说来也真是有点无语。
但即便顾昀生不拜托他,他也是要做的。
赵氏不是一般人,她要真出什么事,肯定会连累昀生。
他自小看着昀生长大,就跟亲儿子似的,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很奇怪。
“这赵小姐是不是和她家人出了什么问题?”
顾昀生替他拿了饭盒,边走边问:“怎么?”
“医药费是你帮她结的,下午她就去奶茶店当打工妹了,她很缺钱吗?还是想体验生活?”
对于这个赵小姐,宋岩早就有所耳闻。
当初安排她和昀生结婚,他心里是不同意的,无奈他也没立场反对。
曾经听说那大小姐离经叛道,又养尊处优,还是个搞艺术的。
或许是曾经接触过神经兮兮的艺术家,宋岩总觉得做这行的人,脑子多少有点异于常人。
“你说她去奶茶店打工?”
顾昀生抿了唇,按下楼层,这倒是让他没想到。
电梯关门的刹那,一双白净又修长的手臂忽然伸到中间,迫使电梯再次打开。
大汗淋漓的赵珈宜冲进来,径直与顾昀生打了照面。
她脸色微怔,随着电梯关闭,赵珈宜站直身体,一脸的平静道:“顾先生。”
她半截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晒到通红脱皮,头发也随意凌乱地扎在脑后,高跟鞋虽穿得稳当,可磨红的脚跟却出卖了她的劳累。
但在顾昀生面前,赵珈宜还是挺直脊背,尽力隐藏好疲惫的心思。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
赵珈宜正要提步走出,下一秒却被顾昀生一把拉回电梯里。
只见他看了一眼宋岩,宋岩意会,先行离开。
顾昀生则带着赵珈宜去了楼上的小露台。
赵珈宜抽回自己的手,不解地问道:“顾先生有话要说?”
顾昀生随手打开露台的灯,示意她坐。
天色渐暗,天际还残存着一抹夕阳的余韵。赵珈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坐到他面前。
只见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件外套,跟上次一样摆在赵珈宜面前,语气平淡自然,仿佛两人相熟已久:“鸢北的晚上风大。”
赵珈宜心口一紧,她不太习惯陌生人的关切。
她没有拿外套的意思,顾昀生也不着急,同往常一样不疾不徐地开口。
“因为离婚的事情使你陷入困境,所以这个婚是非离不可吗?”
赵珈宜秀眉一皱,追问起来:“你真不想离?”
顾昀生难得正经地和她谈起婚姻这桩事情。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桩婚姻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两年前你答应结婚,我以为你做好了准备。”
这话在赵珈宜听来有些不可思议。
“顾先生,被这样的婚姻捆绑你开心吗?你现在是没有女朋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心上人,你希望她知道你是个已婚者?到时候你再后悔,兴许就晚了。”
他抬眸:“所以你现在有了心上人?”
赵珈宜无语:“这不是重点,你已经答应我半个月后离婚。现在出尔反尔那就不是君子之言。”
“赵小姐,现在陷入困境的是你。”
“既然你知道我陷入困境,那你可以帮帮我吗?”
“怎么帮?”
他直直看过来,但借钱二字,又被赵珈宜卡在喉中说不出口。
沉默片刻后,她转了话锋,认真说道:“你不离婚有什么意思呢?我未来是想和我喜欢的人,还有喜欢我的人以夫妻名义共度一生,你难道会喜欢我吗?”
“可以试试。”
赵珈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