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凌枢回到家的时候,凌遥居然还没睡。

她就端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扶膝,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枢下意识摸向嘴角和衣领。

不摸不觉得,一摸似乎有点肿。

衣领也有些潮湿凌乱。

尤其是后背,可能还沾上些许青苔。

鬓边湿漉漉的,一眼就能看出异样。

但凌遥没问。

她仅仅是看了凌枢一眼,就又垂下视线。

“你姐夫还没回来。”

凌枢咯噔一下,顾不上整理仪容了。

“这么晚,是加班了?”

凌遥:“我打电话去他的办公室,没人接。”

如果加班,应该是有人接电话的。

这的确有些诡异。

凌枢道:“外面下雨,说不定是中途有事耽误了,我出去看看吧。”

“带上伞,你吃饭没有?”

幸好凌遥还没完全忘了弟弟,起身去给他拿伞。

“吃了吃了!”

凌枢匆匆来去,转眼消失在门口。

暗夜因为下雨更加混沌,就像水墨画被人泼了水,变得模糊一片。

凌枢撑伞走出家门,迎面就是潮湿的泥土浑夹烟味。

……烟味?

他循着气息望去。

屋檐下站着一个人。

不是周卅。

“你怎么还没走?”凌枢讶异。

“抽完这根烟。”

岳定唐道,深深吸一口尾烟,丢到地上踩灭。

“在外面压压火气再回去。”

凌枢:……

他觉得刚刚熄灭的火焰好似随着这句话又从身体某处死灰复燃。

记忆回流到某一刻,恍惚还是干柴烈火不死不休的两人。

幸而天黑,对方也看不见自己的脸色。

否则气势全无。

凌枢无中生有拍拍衣角。

“我去找我姐夫。”

岳定唐:“怎么?”

他还不知道最近凌家发生的事情。

凌枢只好三言两语解释一下。

“我去租界那块瞧瞧,弄不好姐夫去了那边。”

岳定唐道:“你姐夫肯定不在那里。”

“你怎么——”

知道两个字还没问出来,凌枢已经看见周卅了。

他脚步急促,连伞都没带,一路低着头,走到近前才发现凌枢。

“阿枢,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岳先生?”

岳定唐颔首致意:“你好。”

“您好您好!”周卅有些不好意思,“快进来坐坐吧!”

他形容狼狈,浑身湿透了,凌枢把伞往他头顶挪去,周卅自己却恍若未觉。

连岳定唐也看出他的神思不属。

周卅刚把钥匙插入锁孔,门就打开了。

凌遥站在门后,冷冷看着他。

“你还知道有这个家。”

周卅尴尬一笑:“我有点事,回来晚了。”

凌遥转身入内,看也不看他一眼。

凌枢喃喃道:“我好像闻见世界大战的味道,要不今晚去你家将就一下吧。”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岳定唐残酷道,把人给推了进去。

凌遥的怒气累积到一定程度,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弟弟和外人在场了。

两人果不其然争吵起来。

照周卅的说法,他说自己回家路上遇见一个迷路的小孩,他帮对方找家,所以耽误了时间。

但凌遥根本就不相信。

“你自己数数,这两个月以来,你多少次晚归了!以前你从来就不会这么晚回来的,上上次是遇到受伤的老人,上次是上司有事留你,这次又是迷路的孩子,怎么全天下的事儿全让你给摊上了?这话你自己说了不脸红吗?周卅,我们之间已经到了要用谎言来维护的地步了吗?”

说到后面,凌遥脸上流露出悲哀之色。

周卅也急了:“阿遥,你听我说,我真没骗你!”

凌遥冷不丁问:“租界的那个女人是谁?”

周卅一愣。

凌遥:“你以为你去租界幽会的事情没人知道?那女人是不是你的外室?”

周卅下意识望向凌枢。

后者拨浪鼓似的猛摇头,意思不是自己查出来的。

周卅皱起眉头,问凌遥:“你跟踪调查我?”

凌遥冷笑:“怎么,被我问出来,心虚了?”

周卅:“我要是对你有贰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凌遥:“所以那女人究竟是谁?”

周卅:“她是个寡妇,我跟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这是间接承认女人的存在了。

凌枢扶额。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人的争吵越发激烈,趋向白热化。

凌枢被吵得头疼,感觉在翡冷翠喝的那些酒从胃里再度上涌,只好蹑着脚步悄悄回房。

进了屋子才发现,多了个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他瞪圆了眼。

“在你这将就一晚。”岳定唐淡然自若。

他从没来过凌枢的房间,趁机大大方方环顾参观一周。

凌家家境远不如岳家,凌枢的卧室自然也不可能像他那样装潢不菲,仅仅是书桌和床,再简单放点书和文具。

岳定唐一身潮湿,没法坐在床边,就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落座。

凌枢服气:“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岳定唐:“那你把我当外人了吗?”

一句话堵得他无话可说。

司机早回去了,现在下雨,附近也没黄包车,他想回估计也没法子。

凌枢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个事实,认命从衣柜里找毛巾和干净衣裳。

“我的衣服都是便宜货,还请岳长官不要嫌弃。”

岳定唐轻轻松松还击:“没关系,人我都肯将就了,更何况是衣服。”

凌枢牙痒痒。

外面的争执声越发大了,把凌枢想要还口的反驳也给塞回去。

夫妻之间的吵架,凌枢这个当弟弟的很为难。

毕竟凌遥的怀疑只是怀疑,还没找到证据。

凌枢也没见过她口中说的那个女人。

虽然周卅目前的表现的确有些可疑,但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他对凌遥的好,凌枢都看在眼里,凌遥膝下没有孩子,心里一直有点发虚,凌枢也是知道的。

就算周卅真在外头有了女人,凌遥甚至也没考虑到离婚那一步,只是跟弟弟哭诉发泄,凌枢给她提供的法子,她一个都不想用。

清官难断家务事,凌枢觉得很头疼,比喝了三斤白酒还要头疼。

不知何时,岳定唐从盥洗室出来,就看见凌枢坐在那里发呆。

外头的争吵也已经没了,一片安静。

凌枢表情迷茫,迟钝呆滞,就像遇到难题的小孩儿,无从下手,不知所措。

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