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时候,休息区的两人也已经看向这边,并站起来。

朱序进退两难,原想拒绝,拉着江娆先离开。

没想到江娆嘴快:“好啊,不麻烦吧。”

贺砚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个人,一前两后,朝休息区走去。

朱序暗地里掐了江娆一把,被她回敬一记刀眼,她刚才还犯愁怎么弄清那两个在搞什么猫腻,机会不就来了。

只见刘闯先迎过来两步,早早递出手,笑着问:“不打扰你工作吧?”

贺砚舟站定,与他握了握手,说:“没关系,还有一些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他嘴上说着,心虚地转向后面的江娆,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江娆没回答,斜着眼睛瞧瞧他,又瞧向沙发旁的杨晓彤。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笑容恬静,唇上涂着牛血红色的口红,明艳又提气色。

杨晓彤却是没关注他们夫妻,目光落在另一位身上。

“贺砚舟,我们又见面了。”她语气也是轻快的。

贺砚舟稍弯了下唇算作回应。

这里只摆着两张长沙发和大理石砌成的矮桌,因为不是专供休闲的地方,也没考虑什么合理性。

贺砚舟就近坐到一张沙发上。

杨晓彤本就没有走动,所以顺势坐在对面沙发右侧。刘闯也想回到原来的位置,江娆却抢先一步走到中间,隔开了两人。

等到朱序过去,那一侧的沙发已经容不下第四个人。

她略站了两秒,不得已转向另一方,稍稍抬眼,恰好对上贺砚舟投来的目光。这人表情不咸不淡,虽没很严肃,但眉眼间流露的疏离,让人不太愿靠近。

朱序心中想笑,她一局外人,反倒落得一身不自在。

好在很快,贺砚舟移开视线,同时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之后也没有过多关注她,和对面的人说话去了。

朱序坐过去,默默听了会儿才弄明白。同学会那日贺砚舟走得早,杨晓彤没有加到他的微信,于是请刘闯帮忙联系,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江娆不太客气,“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她转向刘闯:“你不说今天公司脱不开身,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清闲下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闯脸色不太好看,没等说什么,杨晓彤赶紧挽着江娆的臂弯,笑着说:“你可别生刘闯的气,要怪就怪我,是我求他带我过来的。”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是同贺砚舟说的:“当然是希望后面有机会能和老同学叙叙旧,但今天过来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只是……不太好意思开口罢了。”

贺砚舟:“哦?”

杨晓彤松开江娆,稍微前倾身体,“听说贵公司在做一个度假酒店的项目?”

度假酒店不在本市,年初时楼体竣工,目前处于软装阶段,虽未开业,但已在各大媒体上投入宣传。

贺砚舟如实说:“是。”

杨晓彤递上名片:“我们公司是做零感床垫的,之前也和各大酒店有过合作。这次其实也联系过贵公司的相关部门,只可惜……”她三分俏皮七分遗憾地耸了耸肩:“所以,上次遇见老同学,又凑巧是锦图的老总,就想着能不能走个后门。”

贺砚舟很好说话的样子:“当是什么事,没问题,我把负责人名片推给你。”他靠着椅背,幽默道:“也只能帮到这儿了,那位负责人很是铁面无私,有时候我的账也不买,后面还要看你们怎么谈。”

这番话滴水不漏,杨晓彤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

“当然,已经帮了我很大忙。”她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停顿片刻,“那微信……”

“哦,好,来。”贺砚舟似刚想起,往前挪挪,划开手机。

江娆在对面朝朱序挤眉弄眼,有意无意晃动手里没喝完的奶茶。

朱序心领神会,但没理她。

江娆又掏出手机摆弄。

没过多久,朱序收到她发来的一段文字:这借口可比贸然来要联系方式高级得多,既不显轻浮也不廉价,合作成不成她都赚了。

她读着,又跳进来一条:也不知这贺砚舟是心明眼亮,还是对这类女人没有抵抗力。

“方便吗?”

声音自身侧传来,朱序目光还在手机上,后知后觉抬起头,才发现贺砚舟在同自己说话。

“什么?”她的确没有专心听他们在聊什么。

贺砚舟看着她,重复道:“不如大家都互相交换下联系方式。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朱序一顿,一时想不到后面什么情况下会联系,但好像也没必要去拒绝,所以笑说:“好啊。”

贺砚舟朝她这边挪了挪,“扫我?”

“好。”朱序也稍微转向他,退出对话框,点开屏幕右上角的加号。

加好后,两人各自埋头看手机。

“修改备注名在哪里?”贺砚舟忽然问。

朱序稍微探向他那边,和他一起看着屏幕:“点我头像……右上角……”

她看着他操作,帮他找到修改位置。

“朱序?”

他低沉的嗓音极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颊边碎发随他气息动了动,朱序这才意识到两人离得如此之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她往旁边避开些;“对,序言的序。”

贺砚舟点点头,两个字却是早已输入完毕。

这时候,早高峰快要过去,只有零星几个人冲向闸口,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大堂,有种空旷的安静。

贺砚舟拨开袖口看时间,准备起身告辞。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贺砚舟稍微侧头,看清来人,神色有几分不悦。

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长直发,化浓妆,身穿黑色狐狸毛短款大衣和微喇裤,里面一件小背心,数九寒天竟露着肚脐,腰侧凤凰图案的纹身一直延伸至裤腰里。

这身装束套在她身上,不算俗媚,反倒有种张扬高端的美。

她摊开手:“钱。”

贺砚舟眉头深拧:“你这穿的什么?嫌热还是嫌冷?”

女孩低头看看自己,漫不经心道:“正好啊。”

贺砚舟懒得和她计较,“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郑治。”她说:“他叫我到你办公室等。我进来一眼瞧见你。”

贺砚舟低头用手机给她转账:“我待会儿也去北岛,你可以坐我的车。”

“不用,我自己走。”女孩说话心不在焉,站后面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手机,抬起手,想指不敢指的样子,小声嘀咕着:“后面再加个零……”

贺砚舟淡淡瞥了她一眼。

女孩闭嘴,看样子是有些忌惮他的。

两人对话没超过三分钟,在场几人却神色各异。

贺砚舟没为双方介绍,更没解释什么。

杨晓彤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难堪和失落。

江娆一脸看八卦的兴奋表情,又开始给朱序发消息,让她猜是情人还是伴侣。

朱序懒得看。

女孩走后,助理拉着黑色行李箱过来,俯身轻语:“贺总,时间不早了。”

贺砚舟这才放下交叠的腿,轻跺了下脚,起身,说有机会再聚。他短促地看了身边那人一眼,便系上大衣扣子,匆匆离开。

郑治已将车停在门口,待他上来以后,把刚买的咖啡递过去,然后开下缓坡。

车里暖气很足,贺砚舟脱下大衣,稍微松了松领带。他这会儿头仍有些疼,昨夜饭局喝了许多酒,折腾一夜。

咖啡用来提神,只不过速冲的不够香醇。

他喝了几口便放到旁边杯托里,余光瞧见手机,顺手拿过来划开。他在微信对话窗口里看到朱序的名字,点开她头像,是张齐颈短发的正面照。她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衣,什么动作都没有,只定定地望着镜头这边。阳光很好,有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即使没笑,也能看出她心情不错。

应该是较早时候拍的,她短发的样子倒是和高中时更加相近。

贺砚舟认真瞧了会儿,又点进她的朋友圈,上面显示对朋友三天可见,而她三天里什么内容都没发。

他愣了愣,暗笑自己太闲,将手机丢一边。

车子快速行驶在高速路上,窗外的景致一晃而过。

郑治忽然想起件事情,目视前方,摸到副驾驶的文件袋递向后面:“早上老太太给的,特意叮嘱让您上点心,仔细瞧瞧。”

贺砚舟接过来,绕开绳子,里面装着若干女孩照片及她们个人信息、家庭背景的介绍。他随便翻了几下,又塞回文件夹,心说信息时代了还搞这落伍的一套。

郑治在内视镜里观察他的表情,笑着道:“又催您相亲了吧。”

贺砚舟看着窗外,淡淡哼一声。

“老人家嘛,都比较着急看到下一代。”早晨老太太交给他的任务,要他叮嘱贺总认真对待,但他哪儿敢多说话,后面这位心情好时性子是真温和,不顺心时脸也是真的黑。

这会儿倒看不出。郑治试探道:“这几年都单着,您也该再谈个恋爱了。”

半刻,贺砚舟挑了下眉:“和谁谈?”

“啊?”郑治没听明白。

“插足别人婚姻?”

郑治一懵,吓得灵魂出窍。

车里安静片刻,他却笑笑,说了句:“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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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舟离开后,杨晓彤也找个借口先走了。

剩下三人反倒自在了些,朱序伸了伸腿,扭着脖子四下打量了会儿,却不过片刻功夫,听见对面夫妻小声争执起来。

准确来说,是江娆在闹脾气。

她环着手臂:“把你脑子里五花八门那些想法净化净化,迈错腿时想想,你是两个孩子的爸。”

刘闯晃着脑袋否认:“说什么呢,我没有。”

江娆冷哼:“我看你笑得花一样。”

“同学一场,那我哭不成?”他搂过老婆,讨好地哭丧着脸:“这样?这样行吗?”

江娆搡了他一下。

刘闯说:“同学会以后,她跟我提过好几次要我帮这个忙,同学嘛,没办法。”

江娆有些刻薄地评价:“和那贺砚舟以后少接触,你们根本不是同类人,你觉得是沟通感情,可能人家觉得浪费时间。”

“那你说错了,我们上次偶然遇到,我提了嘴同学会的事,问他要不要来,他答应得特爽快。”刘闯指了指自己,不服道:“咱也是物流公司的老板,怎么就不是同类人了。”

“你那也叫公司,加你十个人。”有些跑题,江娆警告他:“总之只要你吃过外面的垃圾,家里饭就甭想再吃一口……”

她说话有些难听。

朱序喝水呛到,咳嗽起来,偷偷使眼色叫她收一收。

江娆住了嘴。

没坐多久,三人起身离开写字楼。

朱序和江娆还要去商场买东西,刘闯给当了半天的司机。

晚上回到住处,梁海阳再一次登门造访,这次提了好些东西。他一一交代着,有速冻饺子和汤圆,还有牙膏毛巾洗发水等,从吃到用,周到得连指甲钳都给准备了一套。

“旅行箱里是你的衣服,我简单收拾了些。”他站在铁门外看着她:“我知道劝你也不会回去,等你消消气,我再过来搬。”

朱序说:“把衣服留给我就行,其他的不太需要。”

梁海阳沉默一瞬,表情痛苦地说:“需要这样吗?你真的绝情到要跟我划清界限?”

朱序抬手打开铁门,把行李箱拉到身边,然后抬头看着他:“离婚的决定不会再有任何更改,签协议能省去彼此麻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瞬间,他目光变得阴鸷。

朱序心里一抖,不自觉向后退半步。她从来不知那双深邃眼睛的背后,也能隐藏如此暴戾的情绪,她很恐惧,却更需要证据,家里刚刚装了监控,所以已做好接受狂风骤雨的准备。

却片刻功夫,梁海阳忽然松下表情,“老婆,我不惹你生气,但离婚绝对不可能,我们稍后再谈吧。”他扶住铁门:“进去吧,把门锁好。”

他语调平静,不知是在努力调整情绪,还是太过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