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下午最后一节课,因为明天放国庆节,学生的心早不知飞去哪儿了,陈霞文在台上讲课,一背过去写板书,底下学生就窃窃私语不停,讨论国庆要去哪儿玩。
“陆小鱼,你国庆打算去哪儿玩?”
季北川才睡醒,双眼皮压出很深的褶皱,目光带着倦意看向陆羡鱼。
陆羡鱼正抄完黑板上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公式,听见季北川的话,小声回答他:“要回京城。”
九中高二国庆放四天,陆羡鱼打算回家陪爷爷奶奶,顺便去医院复诊。
季北川觉得没趣,伸个懒腰,又偏头看一眼陆羡鱼。
少女茶色长发扎成丸子头,有两缕刘海修饰脸型,皮肤白皙如雪,漂亮得紧。
她正专心听讲,偶尔听得迷糊时,眉尖紧锁,茫然眨眼。
乖巧得不得了。
陆羡鱼因为做练习生的原因,文化课知识薄弱,陈霞文讲得又很快,她只能把不懂的记下来,等回家问舅舅冬常颂。
季北川见她又记了一道不懂的题,脸枕着手臂凑过去:“我会。”
陆羡鱼偏头看他:“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自打她认识季北川开始,这厮不是上课睡觉就是打游戏,那教材崭新如初,都能倒卖给下届学生了。
少年凑得很近,陆羡鱼都能闻见他身上味道。
季北川最近没怎么抽烟,身上的烟味儿淡去不少,只有淡淡的肥皂清香。
在如同催眠神曲的数学课上,格外提神。
季北川脸枕着胳膊,坏笑抬手扯掉陆羡鱼的发圈:“谁说我讲笑话了?”
束着头发的发圈被扯下,陆羡鱼长发散落在肩头,几缕头发遮住视线,气得她拿笔打季北川:“你别打扰我听课。”
她有点儿生气,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度,引得讲台上的陈霞文怒拍讲桌:“季北川,陆羡鱼,你俩下课去给我扫操场。”
陆羡鱼抢过季北川手里的发圈,缠在手腕上,腕骨纤细漂亮。
她没好气瞪季北川,咬牙:“都怪你。”
始作俑者却风轻云淡抱肩,十分欠揍道:“谁让你不信我?”
陆羡鱼不理他,继续专心听课记笔记。
下课后。
作为班长的赵恩若听从陈霞文命令拿了扫把和撮箕过来:“靠近篮球场那片是我们班的清洁区,你们别扫错了。”
因为上次赵恩若安慰过她的事,陆羡鱼记在心里,见她过来,微笑接过扫把:“谢谢班长。”
赵恩若愣了下,然后笑了笑:“不用。”
陆羡鱼拿着扫把就往教室外走,季北川抢了赵恩若手里的扫把和撮箕,追上陆羡鱼:“陆小鱼,等等我。”
赵恩若眼睑垂下,回到座位上和唐蕊一起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
高二八班靠近篮球场这块清洁区有一棵大树,因入秋原因,树叶变黄,纷纷往下掉。
陆羡鱼扫了一会儿,有点儿吃力,转身见追过来的季北川,抡起扫把就往他身上砸:“都怪你。”
季北川偏头躲过,笑着逗她:“怎么就怪我了?”
“谁让你上课逗我?”陆羡鱼又一扫把砸过去。
季北川又不傻,直接开溜,陆羡鱼追着他跑,嚷道:“季小川,我和你没完。”
边上打球的龚巩见两人你追我赶,默默别过脸。
简直就是两小学鸡互啄,没眼看。
九中的塑胶跑道是今年新翻修的,路上有不少凸起的红块。
陆羡鱼急着追季北川,没注意到脚下有凸起物体,白色运动鞋一踩上去,手里的扫把丢了出去,直直摔倒。
在前面的季北川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抱住要和大地亲吻的陆羡鱼。
陆羡鱼缓过神来,举起手就要揍季北川:“季小川,你这个不孝子。”
手腕儿被握住,季北川低头,怀里少女明艳小脸儿气得通红,宛如一只炸毛的猫儿张牙舞爪。
他失笑一声,搂紧她腰,坏笑调侃:“陆小鱼,你想我抱你就直说,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陆羡鱼:“???”
这人脸皮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她冷脸推开他:“爸爸不要你了。”
陆羡鱼转身捡起地上的扫把,要继续扫地。
季北川夺了她手里的扫把,下巴扬了扬:“去一边坐着,我来。”
陆羡鱼也不客气,去了一边的草坪坐下,看龚巩等人打球。
少年们黑发湿漉,你追我赶,抢到球的某个少年注意到陆羡鱼往这边看,有点儿像孔雀开屏一样,抱着篮球不放,连着进了好几个球。
陆羡鱼正打瞌睡,听见有人叫她:“陆同学——”
她睁眼,打个哈欠:“有事儿吗?”
少年红着脸,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能…能加个微信吗?”
陆羡鱼哪还有不懂的,正要拒绝,肩沉了沉。
她抬眼,季北川站在她身后,一张脸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季北川冷笑:“要不我和你也加个微信呗?”
少年见季北川把手搭在陆羡鱼肩上,两人姿态亲昵,想到学校有关季北川的传闻,立马怂了:“不了,不了,我想我还有卷子没做,先走了。”
少年跑得贼快,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陆羡鱼把季北川手扒拉开,看着少年远去背影,摇头笑道:“其实你不来,我也会拒绝他。”
季北川脸色稍霁,正要说话,听见少女欢快声音:“毕竟我有喜欢的人,吊着别人总不好。”
季北川笑了声,有点儿冷:“你也知道吊着别人不好啊。”
陆羡鱼愣了下:“你怎么了?”
“我是吃饱了,撑得慌。”
季北川把手里扫把一扔,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陆羡鱼看见他离去的背影,还有点儿没缓过神,恰巧龚巩过来捡球,问他:“季北川是来大姨夫了吗?”
一会一个情绪,比她姨妈造访时还可怕。
龚巩默默把球抱在怀里,微笑:“或许是吧。”
陆羡鱼回到教室,黑板左上方广播传出学校广播员甜美声音:“下面这首《无法原谅》是高二八班季北川同学送给陆羡鱼同学的,在这里,季北川同学想对你说:你深深伤害了我,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接受众人注视的陆羡鱼:“……”
操.你妈,季北川。
“请欣赏歌曲《无法原谅》——”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陆羡鱼:“……”
歌曲最后一句:“爱成恨,终究,绝望……”
陆羡鱼现在也很绝望,绝望到想要弄死季北川。
“喜欢我给你点的歌曲吗?”
陆羡鱼冷笑转头,季北川双手抄兜,闲庭漫步过来。
她抄起一本书朝他砸去:“我他妈喜欢极了。”
掐头去尾,四舍五入,约等于陆羡鱼说喜欢他。
季北川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扔回桌上,脚勾住椅子坐下,双手抱肩,一派悠哉姿态。
他扬了扬眉:“你刚说喜欢我?”
少年唇角上扬,黑眸促狭,坏到了骨子里。
陆羡鱼懒得理他,又听见广播放了一首歌:“今天最后一首歌,是最近大火女团Threes的《堕夜》,希望大家会喜欢。”
陆羡鱼眼睑垂下,唇角紧抿,像失去了水分的玫瑰。
季北川敏锐察觉她情绪不对劲儿,凑脸过去:“陆小鱼,你怎么了?”
陆羡鱼恹恹开口:“没什么。”
吃完饭回来的唐蕊和赵恩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Threes的《堕夜》太好听了吧,我好喜欢组合里的主舞苏烟,人间天使说的……”
赵恩若平时不关注舆论八卦,也勉强了解陆羡鱼曾是Threes的预备成员。
她拽了拽唐蕊衣袖:“别说了。”
唐蕊想到陆羡鱼在,立马噤了声。
季北川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苏烟这名字他在上网查有关陆羡鱼新闻时见过,可以说陆羡鱼被网暴的凶手就是她。
陆羡鱼心情不佳,又恰逢今晚晚自修可上可不上,她拿起水杯就往开水房去。
季北川见状,立马儿跟上。
上课铃声响起,开水房里几乎没人,陆羡鱼接水吃药后,盯着鞋尖儿走神。
那首《堕夜》旋律她练过无数遍,如果没有被苏烟下药失声错过考核,现在出来的单曲应该会有她的声音。
“一不开心,就躲。”季北川拉着她肩转身,捏她脸,轻声问:“心情很难受吗?”
陆羡鱼摇头:“只是有点儿不甘。”
开水房里有椅子,季北川拉着她手过去坐下。
他抢了她杯子,放在一边,黑曜石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和我说说,有什么不甘,爸爸给你开解下。”
陆羡鱼无语凝视季北川,长吁一口气,说起有关自己的事:“我是十三岁去韩国做练习生的,季小川,你知道吗?练习生生活很苦……”
苦到什么地步?
为了练习,一天只睡四小时,为了维持体形,顿顿圣女果配水煮大白菜。
练习生之间的明争暗斗好比宫斗,陆羡鱼本以为她不会遇见,哪想被视作好友的苏烟下药设计。
她恨苏烟的背叛,也不甘自己苦苦练习四年,最后没能出道不说,还落了个全网黑的下场。
季北川听完,帮她理了下有点儿乱的头发,问:“还想回娱乐圈吗?”
他记得陆羡鱼是五岁就作为童星出道,十七岁以前就和娱乐圈密不可分。
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她会顺利出道,然后光芒万丈的站在舞台上。
陆羡鱼闭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