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知道狱门疆是什么,可我不是傻子。
夏油杰大费周章甚至不怕暴露前来五条家,定然是他有把握我能救五条悟。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年我们之间毫无联系,我背着五条悟修习咒力,从未在外人面前使用过新掌握的术式!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目光一凛,遥遥地和夏油杰对视。
“退下。”我作出决定。
“……夫人,您在说什么?!”管家骇然回头,“不行!家主对您的禁令从未取消,哪怕是夫人您也不能违——”
他的话没说完,夏油杰“啧”了声,咒灵凭空出现,不客气地直直刺向管家。
“杰!”
管家堪堪躲开,胳膊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下,气氛更为剑拔弩张。五条家的护院们个个神情凝重。
夏油杰已经闯到了这里,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伤了管家,彼此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咒术师可不是群殴就能赢的,而夏油杰一度被称为能和五条悟并列最强的存在……
“别闹了。”我皱眉冲着医生招了招手,让他赶紧带管家下去治疗,“你们都退下,杰,我们走。”
“……姐!”伏黑惠一把拽住我,“你真的要出去?你的身体怎么办?五条老师回来怎么交代?我跟你一起吧?”
“惠,听我说。”我转身蹲下,和伏黑惠平视,“你五条老师有危险,我必须要去一趟。你好好在家里待着,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跑,知道吗?”
伏黑惠咬牙:“可你没有咒力,连五条老师都出事的话,敌人一定很强大,你去了有什么用?”
“谁说我没有?”
伏黑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揉了揉他的头:“走了,回来一起吃火锅。”
夏油杰和我交代了一下情况。
有一个自称为羂索的咒灵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设想——由于五条悟的出生,打破了咒灵、咒术师和诅咒师之间的平衡。他希望和夏油杰联手,暂时把五条悟封印。
然而他最终想要让咒灵统治这个世界的想法与夏油杰背道而驰,两方不欢而散。
他有意地观测着羂索的动向,没想到羂索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他发现五条悟这些年东奔西走地为我寻找治疗身体的方法,便以此给五条悟发了一封文书,以五条悟救助过的人的性命为要挟和治疗我的术式为利益,要求五条悟孤身前去赴约。
……怪不得那家伙死也不让我看文书内容。
他就是这样,除非事情100%确定了,不然绝对不让我知道。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其他的?”
街角的星巴克,我喝着冰美式,和夏油杰坐在遮阳伞下。
我怀疑地问。
夏油杰穿着古怪的袈裟,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格格不入,不少人都在偷偷摸摸看他。
“是哦,可是现在焦急的是你吧,夏夏?我就算隐瞒了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
一针见血。
夏油杰转移了话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焦躁地将冰美式一饮而尽——太冰了,我的头立刻刺痛了一下。
我连忙摁压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前因后果交代完了,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做什么?”
“你如果不和我聊天,我就不告诉你~”
“…………”
我要不是打不过夏油杰,我真的能当场拿咖啡机冲他一脸。
我压着怒气恶声恶气:“还行!”
今天天气不是太好,乌云密布,路上行人不多。
周一的下午总是繁忙的,星巴克里坐满了上班族,几乎每个人都捧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打着字。对比起来,显得我和夏油杰有多么悠闲似的。
星巴克和我记忆中的店铺没有多大区别,还是那种口味,只是——
一些人手中拿着的可能是手机?看上去发展迭代了不少。
我曾经熟悉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
我和这个社会的的确确脱节了。
夏油杰似乎看出了我的一些无所适从,他恶意地讥讽道:“夏子酱,我只是觉得,悟对你挺失望的吧?”
“……?”
“那个孩子,伏黑惠对吗?伏黑甚尔的孩子。”
“悟精心栽培他,肯定是希望他以后能成为特级咒术师,甚至可以超越他。悟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抱有希望,且信任着他们,这是悟最温柔的地方。”夏油杰嘲讽地摇了摇头,“而这些人中,悟花费最多心血的一定是你。而你呢?甘愿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没有梦想不愿努力,仗着悟的‘宠爱’躲在他的身后,拒绝接触任何风雨。”
夏油杰喝了口咖啡,作为被他攻击的当事人,我心情平静。
这些年我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件事,身边人认为是五条悟囚禁的我,对我很是纵容;而五条家的长老们巴不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会对我有其他要求。
几年下来,我早就对自己有了定位了。
夏油杰还在发表演讲:
“悟说,哪怕是最强,也不乐意去审判或者参与他人的人生,除了对你。悟说因为有我在,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他有对你说过这句话吗?
“应该没有吧?因为他知道,你是一朵菟丝花,从小被庇护着长大;你没有独立承担事情的能力,无法成为与他并肩同行的另一半。夏夏,你觉得悟不会累吗?”
他终于作出了总结,将问题扔给我了。
我和他认真地对视着,认真地给出了答案:“你对悟是真爱啊,祝福你们。”
夏油杰:“……”
我打了个哈欠:“其他的我懒得和你说,我和悟是夫妻,如何相处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只有一件事——”
我冷笑道:“当年不是你让我瞒着悟我觉醒了术式这件事吗?你现在跑来指责我帮不上悟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微妙地笑了:“我让你瞒着悟你就瞒着?他是你的丈夫哎?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地位那么高吗?”
“和地位没有关系吧?我和你有着相同的目标,而悟只会和我们对着干,没人能改变得了他。”
“所以你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悟你觉醒了咒力?也不告诉他由于他的任性,你一命换一命地救了天内理子,日日夜夜地承受她被一枪爆头的痛苦?”
我直觉不对,警惕地四处看了眼,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
我又上下打量夏油杰:“你在套我话,你录音了?”
夏油杰歪头:“没有。”
我还是觉得夏油杰今天怪怪的,但是目前首要的不是这些,见他终于放弃了继续废话,我催促道:“悟在哪?”
夏油杰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木质的盒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在这里面。”
我:“?!”
我条件反射地去扑上去去抓那个盒子,夏油杰没有阻拦我的意思,很顺从地递到了我的手上。
“……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不到的哦。”夏油杰摇了摇头。
他和我解释了狱门疆的原理与作用:
1、被封印在狱门疆里的人将无法使用咒力且没有物理意义上的时间流逝;
2、五条悟会在一千年后解除封印;
3、五条悟无法从内部打破这个封印。
“……他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怎么会这样?”
“你猜?”
“……”
我咬牙,拿起狱门疆就想走——现在狱门疆已经到了我手中,我自然有办法能救他。
付出一切代价我都要救他出来!
然而,夏油杰突然眼神一凛,他一把上前摁住我的脑袋。
半秒后,一道急速的黑炮在我原来站立的地方炸开——!
星巴克立时被尖叫所覆盖,原本还安静的大街上瞬间杂乱了起来。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奔跑声、孩童的哭泣声……各种声音交杂重叠,每个人都被吓得四处乱跑,远离莫名被攻击的星巴克。
夏油杰也借着人流,抱着我迅速离开是非之地。
“什么情况?”我缩在他的怀中,抱着封印着五条悟的狱门疆。
“羂索追上来了,我是趁他不备偷走了悟,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啦~”
“……”
羂索追得很紧,如夏油杰所说,羂索处于一种气急败坏的状态,无数的咒灵像苍蝇一般紧紧地追在我们身后。
夏油杰几个起跳来到了一个古旧的教堂,墙壁上满是细碎的裂痕,藤蔓长期无人打理,彼此纠缠着向上攀爬。
透过教堂彩色的玻璃,竟然有上百人被困在其中。
“这里有悟暂时布下的结界,能抵御羂索一阵。”
我疑惑夏油杰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回五条本家,夏油杰指了指教堂里的众人,说道:“这些人是悟出任务救过的人;有普通人,也有稍微有咒力但还不算是咒术师的。”
“?”我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
五条悟和我提过他每次出完任务后,被救下的人都对他感恩戴德,并且由于知晓了咒灵的存在,他们不想离开五条悟。
五条悟索性就塞了点咒术基本原理给他们,有空遇到还会指导两句。
不算是学生,但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夏油杰凑过来,如同六年前让我杀了他父母那次一样,诱哄道:“杀了他们,然后放出悟吧。”
“……”
五条悟提到夏油父母时的语气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时候害怕被知道真相的恐惧同时被回忆了起来。
我猛地转头,斥道:“你在说什么?!”
“夏子。”夏油杰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气里满是安抚,“不要任性,你现在有咒力吗?不杀了他们,吸收他们的咒力和生命值,你要怎么放悟出来?在你心中,悟的生命没有这群人重要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教堂。
——五条悟的结界被击碎了!
夏油杰表情瞬间严肃,他提醒道:“夏子,我打不过羂索,你尽快放悟出来,否则包括你在内,我们都会死在这!”
说完,他根本不看我的表情,一个纵身便迎上了羂索。
双方的打斗激烈异常,羂索全然不恋战,在一次踹飞了夏油杰后,他找准机会迅速地冲向了我。
他手中幻化出了一把刀,冲着我的脖颈而来——
长期被五条悟训练出来的战斗敏感度让我立刻作出了判断:大天使的守护:信仰飞跃。
信仰飞跃:随机拽取一人至身前,范围需在300米以内。
夏油杰为我牢牢地挡下了这一击。
他显然也很懵逼,反应过来后,他咬着牙无语地吐出一口血水,回头瞪我:“喂,拿我挡刀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我没有空搭理他——羂索的第二轮攻击再度袭来,夏油杰拦阻着,我抱着狱门疆迅速后退。
然而,羂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不对!
长期对危险的敏感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侧过身,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咒灵须臾间出现在我眼前,狠狠一脚踹翻了我,尖锐的爪子刺穿了我的腹部。
“——!”
巨大的力道让我透过碎玻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玻璃插进我的后背,浑身如同碾碎了一般剧痛无比。
“咳——”我喷出了一口血。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狱门疆掉了出去,就在不远处。
我顶着全身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往狱门疆那里挪,我不能让羂索拿走狱门疆,那里面关着五条悟!一旦被拿走,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羂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在地上爬,当我就差最后一厘米就可以碰到狱门疆时,他嘲笑着直接将狱门疆吸进了手中。
我目眦欲裂。
羂索癫狂大笑:“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六眼神子了。哈,我还以为你这个双生子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那么弱,我都懒得杀你。罢了,就留你一条命吧,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他如同懒得搭理垃圾一般,拿了狱门疆就要离开,我的双目瞬间赤红。
咒力被强行催动,心脏传来不堪重负的警告。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金色与黑色的咒力在我周身不要命似的爆发开来,笼罩住了整个教堂的上空!
——诸罪加身:救赎。
羂索陡然意识到不妙,被打飞的夏油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死死地拦住了他。
夏油杰高声道:“快点,夏子!别让他带走悟!”
我不去看教堂里恐惧的每一个人的脸,诸罪加身瞬间刻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除了夏油杰和羂索。
我没有把握可以在三十分钟内杀死他,一旦超时,这些伤害会以200%的数值返还到我的身上。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现场只剩下一具具的干尸。
我抬起头冲着在教堂屋顶和羂索互殴的杰吼道:“杰,让狱门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只要我能看到就可以!”
夏油杰应该是听到了,因为下一秒,他控制着的咒灵们鱼贯而出,对羂索发动了总攻。
终于,我在房顶的缺口处看到了狱门疆——
我抓住这一秒的机会,嘶声喊道:“暗影盟约:虚空转移!”
刹那间,狱门疆如同被虚化了一般变得透明,它的体积猛然膨胀了几十倍!
以我为源头的黑雾牢牢地锁住了狱门疆,在羂索、夏油杰和刚刚出来的五条悟的注视下,狱门疆被黑雾点点蚕食,最后跟着黑雾一起进入了我的体内。
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暗影盟约:大天使的守护的术式反转,从治疗、净化变更成暗影法术。
虚空转移:暗影形态下,指定对方的一个状态与我本人进行替换。状态可包含:生命值、咒力值、身体状况、咒具情况等。
守护之魂:天内理子失去了100生命值,我有200,那么使用了守护之魂后,我还剩100;我不死,守护之魂便不会消失,天内理子也不会死。
虚空转移:
天内理子有100生命值,失去了100,生命值状态为0%。
我有200生命值,剩余200%,生命值状态为100%。
替换后,我的生命值状态为0%,当场死亡。
天内理子的生命值状态则变成100%。
此时,我替换的便是五条悟的灵魂状态。
狱门疆的一切效果全部加到了我的身上——我不能使用咒力了。
天内理子的头痛瞬间呼啸着席卷而来,失去了咒力的压制,这种疼痛像是要找我报仇雪恨一般,痛得我想要不顾一切地自杀。
我是直接被夏油杰从五条家接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并不适合战斗的和服。如今这件淡粉色的和服被鲜血染红,惨不忍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条悟出来后,为什么没有来救我?
为什么没有去杀了羂索——?
我想,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我听见夏油杰笑盈盈地说:“怎么样,悟?我就说夏子一定有办法吧。”
方才还和夏油杰打得你死我活的羂索也道:“我先走了,这次那么顺利,还要感谢你的帮助。”
汗水滑落,我费力地抬头,看向房顶的三人。
羂索转身离开,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有去拦。
原来如此。
——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最开始就是我,狱门疆从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
他们知道了我真正的能力!
到底是谁告诉了他们?!
我抖着唇,哪怕疼到无法呼吸,我还是冲着五条悟吼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是故意被封印的!?”
夏油杰骗我可以,羂索骗我也可以,世界上谁骗我都可以。
但是你怎么可以骗我?!
回答我的却是夏油杰:“不是哦,夏子,悟什么都不知道。他和羂索战斗时,我突然出现和他说了些话——哎哎哎?别那么害怕,我没有告诉悟你的能力是什么——悟被我和你的秘密打扰了思绪,结果一失误被封印了呢~”
他笑得很开怀:“夏子,狱门疆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最开始悟还不乐意跟我走,是我和他说你有办法,悟才放弃了抵抗。”
他的声音逐渐失去了笑意,哪怕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令人不适的微笑:“夏子,我就说,你是悟最大的漏洞与软肋。有你在,悟永远不会是最强。”
“说够了吗,杰?”一直沉默着的五条悟终于开口,他拿起墨镜,遮住湛蓝的六眼,“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妻子,你是真的不怕被我杀了吗?”
“好可怕呢,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舍得吗?”夏油杰耸了耸肩,无趣地摆了摆手,“好啦,那我先走了,你们夫妻好好谈心吧。”
直到夏油杰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我疼得已经快失去理智。
五条悟纵身跃下来到我身前,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抱我回去治疗。
我真的很痛。
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五条悟很平静地问我:“夏夏,我从未骗过你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却比前一句还要让我害怕:“你呢?你信任过我吗?”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夏油杰在一石二鸟。
他在让我和五条悟走入决裂的道路。
而一切,都因为我从未对五条悟坦诚。
我的心寒冷无比。
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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