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我再说一遍!”鸽子重复着……用抽泣的腔调补充道:“我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但是好像没有适合他们的。”
“我一点也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爱丽丝说。
“我尝试过树根、田埂,我也尝试过树篱,”鸽子没注意她继续说,“但是那些毒蛇,什么都不能让他们高兴!”
——刘易斯·卡洛尔,《爱丽丝漫游仙境》
彼得·温西勋爵第二天早上问本特:“昨天晚上警督想干什么?”
“他希望确认,老爷,上个星期挂起来的仙人掌是否能从盆子里拿出来。”
“什么?我以为他已经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用半只眼睛看看黄铜上光的痕迹就能明白。没必要大半夜登上梯子到处乱撞,像个被关在瓶子里的大黄蜂。”
“是这样的,老爷。但我当时想最好还是别介入,而且您希望我为他提供便利。”
“哦,是啊。他的头脑转动起来像上帝的磨粉机,不过他也有其他的优点。我知道他是宽宏大量的人,而且他还很有仁慈心。他非常努力地为塞伦免罪。那也很自然,但是他却挑了案件最硬的部分攻击。”
“你怎么看塞伦,彼得?”
他们在楼上吃了早饭。哈丽雅特穿好衣服,在窗口抽烟。彼得穿着睡衣,坐在火炉边取暖。那只猫已经来请过安了,并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我不知道怎么想。事实上,可供我们思考的材料太少了。现在思考为时尚早。”
“塞伦看起来不像个杀人犯。”
“你知道,他们通常看起来都不像。他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可以撒弥天大谎的人,除了有什么非常充分的理由。但是人们恐惧的时候确实会说谎。”
“我想他说完了才想到那座挂钟就在房子里。”
“不。如果不说实话,你就必须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既然说了谎,就必须从头到尾都保持故事的一致性。他没想过把争吵的事情告诉大家,因此必须临时编故事。我不明白的是,塞伦是怎么进入这所房子的。”
“一定是诺阿克斯让他进来的。”
“是这样吗?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独自待在一所房子里。这时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强壮,而且气势汹汹地来找他吵架,用非常暴力的语言,很有可能还威胁他。老头子让他滚,把窗户嘭一声关上。年轻人继续敲门,试图进来。老头子只能让他进来。他这么做了,亲切地把后背转向他,为了让这个年轻人可以用钝器袭击他。这是可能的,但是,就像亚里士多德说的,这是非常不可能的可能。”
“设想塞伦说他最终得到了钱,诺阿克斯让他进来,坐下写——不,他当然不会写收条的。没有任何书面的东西。除非塞伦威胁他。”
“如果塞伦手里有钱,诺阿克斯可以让他从窗户递过来。”
“呃,假设他真的递了进来——或者说他打算递进来。诺阿克斯打开窗户的时候,他可以爬进去。他能吗?那些窗格子都很窄。”
“你想象不出,”彼得好像离题了,“跟一个掌握方法的人说话有多么痛快。警察是一帮机灵的家伙,但是他们唯一的侦探原则就是那句可怜的‘这有什么益处’?他们会跟在动机后面飞跑,这是心理学家的问题。陪审员也是一样。如果能看到动机,他们就会宣告某人有罪,不管法官怎么说。证明有动机是没有用的,动机本身并不能引发案件。你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做的。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再找出动机支持你的证据。如果一件事只能用一种方式做,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方式做,你就找到了囚犯,不管有没有动机。这里要有——方法、时间、地点、内容和人物——当你找到方法了,也就找到那个施动者了。”
“我好像嫁给了我唯一聪明的读者。那是你从另外一个角度建构它的方法。从艺术角度上看,是完全正确的。”
“我注意到,在艺术中正确的在现实中也是正确的。事实上,像某人评论的那样,天性是剽窃艺术的惯犯。继续你的理论——只是一定要记住,猜想一个工作是怎么做的和证明它不是一码事。很冒犯地说,你们这个职业的人很容易忽视这之间的差别。他们经常把道德确定和法律证据混为一谈。”
“一会儿我就朝你扔东西……我说,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朝诺阿克斯扔东西——从窗户外面?我一下子有了两条理论。不,等等。塞伦让诺阿克斯打开窗户,然后爬了进去。你没有回答有关窗格子的问题。”
“我可以爬进去,因为我的肩膀和塞伦的比起来要窄。一般情况下,如果你的头能进去,你的身子就能进去,我敢说他也可以做到。不会很快,也不会警告诺阿克斯他有什么意图。”
“扔东西就发生在那个时刻。假设塞伦开始爬,诺阿克斯开始恐慌,冲向门。塞伦就可能抓起什么——”
“什么?”
“他不太可能有目的地揣了一块石头。他也许回到窗前,在花园里捡起什么东西。或者——我知道了!窗台上的镇纸。他可能抓起那个东西,朝诺阿克斯的后背掷过去。那样可以吗?我不熟悉轨道学。”
“很可能行。我得看看去。”
“这样他只需要爬进去,捡起镇纸,放回原地,然后再从窗户爬出去。”
“真的吗?”
“当然不是,里面是锁着的。不。他把窗户关上,而且上了锁。从诺阿克斯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前门,把钥匙放回去,然后——呃,还得走出去,不锁前门。诺阿克斯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把门锁上了。不管谁是凶手,我们都要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真不错,哈丽雅特。很难在其中找到瑕疵。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塞伦是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没锁门的唯一人选。事实上,也可能是一种优势。”
“你想到我前面去了。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村里的警察。你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半夜的时候,他想起来要巡查一番。他的注意力本应该集中在报告上,他却转向还点着蜡烛的起居室。那就是为什么他没把蜡烛熄灭,其他的凶手不可能这么干。他推了推门,发现是开着的。他走进去,看到一切正常,于是跑出去跟邻居们说有流浪者闯入了房子,击中了诺阿克斯的脑袋。作为最后一个看见死者活着的人很讨厌,然而对第一个发现死尸的人来说,就是喘息的地狱。发现那个门锁着的时候他可能震惊坏了。”
“是的。我想那会让他放弃主意。特别是当他发现诺阿克斯并没有躺在原来的地方。窗帘没拉上,是不是?是的,我记得——我到的时候是打开的。他会怎么想呢?”
“他会想诺阿克斯没被杀死,然后等到第二天早晨,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怎么会——”
“可怜的人!然后,什么也没发生,诺阿克斯也没出现——为什么,这足以让他发狂。”
“如果真的是那样。”
“然后我们就来了,我想他一早上都在附近溜达,等待最糟糕的消息。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是不是?我说,彼得,这也未免有点过于阴森了吧。”
“这只是个推论。我们还没有证明。这是你这个贩卖神秘的人最不擅长的地方。任何事情只要结合起来都是一个解决办法。让我们猜想一下其他人。还有谁?拉德尔夫人怎么样?她是个粗鲁的老女人,而且没什么同情心。”
“拉德尔夫人怎么会——”
“先别考虑为什么,问为什么无济于事。拉德尔夫人过来借一点石蜡。诺阿克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邀请她进门解释一下。他说,他总是怀疑她是否诚实。她说他欠她一个星期的工钱。接着,两个人言辞激烈起来。他扑向她。她抓起拨火棍。他跑开,她从后面把拨火棍扔到他脑袋上。这就是理由,人失控的时候就是这样。除非你一定要认为是诺阿克斯想占拉德尔夫人的便宜。”
“白痴!”
“我不知道。我不应该打拉德尔夫人的主意。但是,我的标准很高。好吧。拉德尔夫人打中了诺阿克斯的头,然后——等一下,这下子可好玩了。她跑到农合,大声喊,伯特!伯特!我杀了诺阿克斯先生!伯特说,哦,胡说。接着他们一起回到房子,正好看到诺阿克斯跌跌撞撞地摔下台阶。伯特走下去——”
“没留下脚印?”
“他晚上脱掉鞋子,是穿着拖鞋跑过来的——去农合的路上都是草。伯特说,他这次是死了。然后拉德尔夫人拿来梯子,伯特锁上门,把钥匙放回死者的口袋里。他上楼,从天窗爬到房顶,他下来的时候,拉德尔夫人给他扶着梯子。”
“你真的这么想吗,彼得?”
“我只有看了屋顶才知道。但是后来还有一件事——是伯特没关地下室的门——希望这样看起来就像诺阿克斯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故。但是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有点麻烦。我们不该是发现尸体的人。那应该是特威特敦小姐的事。他们知道她很容易哄骗,但是他们对我们一点都不了解。首先,拉德尔夫人对我留在这里并不很热心——但是当我们坚持要钥匙进来的时候,她也尽量做到了。只是——她对伯特喊,‘把地下室的门关上,伯特!太冷了。’想把事情稍稍往后拖延一下,你看,这样就可以观察我们。而且,我们只从拉德尔夫人那里听说,诺阿克斯先生是什么时间死的,或者他没上床睡觉这些话。这一切可能发生在深夜,或者是早晨她来的时候。因为那时候他就穿好衣服了,她只需要再把床整理好。”
“什么?早上?在屋顶上干那些勾当?如果有人经过呢?”
“伯特在梯子上,清扫檐槽。扫檐槽又没什么关系。”
“檐槽?……做那干什么?……檐槽——扫檐槽——蜡烛!他们不是证明是在晚上发生的吗?”
“他们没有证明,他们只是这么建议的。我们不知道蜡烛是什么时候点燃的。也许蜡烛燃尽的时候,诺阿克斯正坐在那里听半导体。是拉德尔夫人说半导体坏了,把时间限定在九点到九点半之间——就在诺阿克斯和塞伦争吵之后。拉德尔夫人怎么可能等到争吵结束后才走呢?如果你不带偏见地想一想,拉德尔夫人的很多行为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把塞伦供出来的,这招干得真漂亮。”
“是啊,”哈丽雅特沉思着说,“你知道,我们一起做三明治的时候,她总是想跟我暗示点什么。而且她很巧妙地拒绝在警官到来之前回答有关塞伦的问题。但是,说实话,彼得,你认为她和伯特有足够的脑子运作这件事吗?他们能有足够的理智控制住自己不去碰那些钱吗?”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但是我确实知道一件事:昨天下午,伯特从外屋拿着梯子和帕菲特上了房顶。”
“哦,彼得!他真的这么做了!”
“又一条好线索作废了。至少我们还知道有一个梯子,但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记号是怎么做的,什么时候做的呢?”
“天窗。”
彼得可怜地笑了笑。
“当我碰见他们拿梯子的时候,帕菲特告诉我伯特已经从那里去过屋顶,去看烟囱里是不是有清洁烟道的油烟盖。他是在特威特敦小姐接受审问的时候,穿过卧室,从隐秘的楼梯上去的。你没听见他说话吗?你把特威特敦小姐带下来,他马上就上去了。”
哈丽雅特又点了一根烟。
“现在我们设想一下克拉奇利和牧师有没有杀人的嫌疑。”
“呃,这有点难度,因为他们有不在现场的证据。除非其中的一个人跟拉德尔夫人是一伙儿的,我们还得解释半导体为什么没声音了。首先说说克拉奇利。如果是他干的,我们不能编造他爬进窗户的故事,因为除非诺阿克斯睡着了,否则他不可能进去。他十点半把牧师送到教区,十一点前回到帕格福德。他没有时间在窗前争吵,并且聪明地拿到钥匙。我想,克拉奇利在修车厂的时间是确定的。如果他是有罪的,其他人也逃不掉,因为他们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是克拉奇利,肯定是事先策划好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也许偷了钥匙,又复制了一把。克拉奇利作案的时间在大清早,我猜想——乘一辆出租车去见一个不存在的客户什么的。他把车停在某处,然后步行到这里,进去。是的,之后就很尴尬了。诺阿克斯可能在楼上,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我看不出有什么动机。如果他袭击他,也是为了抢钱——但是他并没有抢劫。”
“现在轮到你问为什么了。但是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克拉奇利来抢劫,到处翻箱倒柜——在厨房里找到了遗嘱——诺阿克斯听见动静,下楼来——”
“穿上衬衫,系上领带,身上带着钞票?”
“当然不是。穿着睡衣。诺阿克斯打断了他的行为,他扑向他,诺阿克斯跑开,他从后边打他。以为他死了,把挂钟的发条上好,走了,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诺阿克斯醒过来,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就回到房间,穿上衣服,感觉很奇怪,下楼到后门去找到拉德尔夫人,然后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非常好。但是谁铺的床?”
“哦,该死!是的——我们还没解释半导体的事。”
“不。我认为克拉奇利把半导体弄坏了,为了制造谋杀前夜不在现场的假象。我的假设是谋杀,而不是你说的翻箱倒柜。”
“对不起,我是双管齐下。顺便问一下,半导体现在好了吗?”
“假设没好,这能说明什么吗?”
“看起来好像是故意弄坏的。我想是用电池的吧。没有比看起来不经意地把接线头弄松更容易的事了。”
“老诺阿克斯很容易就能把这种事情搞定。”
“哦,他会修。那我现在下去看看是不是修好了。”
“问本特吧,他会知道。”
哈丽雅特朝着楼下喊本特,转回身来说:
“一点儿也没问题。昨天晚上我们走后本特试过了。”
“啊!那不能说明什么。诺阿克斯也许试着打开,但是直到新闻结束才找到问题,于是修好了,放在那里。”
“不管怎样,他都会那么做的。”
“这个时间表又作废了?”
“真令人沮丧。”
“是吗?那么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牧师就有杀人的可能性了。”
“为什么是他?对不起,我一直在问为什么。”
“这个家庭双方都有刨根问底的性格。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那些孩子,哈丽雅特。他们会变成摇篮里无法忍受的害虫。”
“可怕。但是我还是认为应该有一个总体的动机。只是为了好玩而杀人,违背了侦探小说的所有规则。”
“好吧,那么,古达克先生应该有一个动机。他十点三十五从家里走过来,敲门。诺阿克斯先生让他进来——没有什么原因不让总是看起来温和友好的牧师进门。但是在牧师职业化的严肃下面,还隐藏着现实主义小说家的作品中所描写的在牧师这个行当中普遍存在的压抑。当然诺阿克斯也是如此。牧师打着纯洁的旗号,责备诺阿克斯对村子里的女仆心术不正,其实私底下,他想把她据为已有。”
“当然了!”哈丽雅特欢快地说,“我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呢?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了。他们进行了一场典型的老年人之间的肮脏的争吵。牧师突然精神错乱,把自己想象成上帝的锤子。他用拨火棍把诺阿克斯击昏后走开了。诺阿克斯恢复意识——我们从那里开始。这很好地说明了为什么他身上的钱还是原封未动。古达克先生是不会要那些钱的。”
“正确。为什么牧师现在还能如此欢愉天真,是因为他精神错乱了,把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分裂的人格。这是我们最好的想法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给女仆起个名字。”
“也不一定就是这个。也许牧师有其他变态的喜好一比如蜘蛛抱蛋,或者他一直对诺阿克斯的仙人掌垂涎三尺。他是个伟大的园丁,你知道吗?对这些植物和矿物的癖好很可能是不祥的。不管你相不相信,牧师鬼鬼祟祟地踱来踱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当老诺阿克斯跪在他面前,说:‘为了保全仙人掌的名誉,把我的命拿走吧!’的时候,牧师抬起了种着蜘蛛抱蛋的花盆——”
“这样很好,彼得——但是那个可怜的老东西确实被杀死了。”
“亲爱的,我知道。但是在我们发现到底是怎样之前,一个故事可以像另外一个故事一样稀奇古怪。在这个该死的世界,我们要么大笑,要么伤心。我们来的那天晚上为什么没去地下室看看呢?这样我们就能有点活儿干了,让那个地方原封不动,线索保留着,没有拉德尔一家、帕菲特一家、温西一家到处乱踩,一阵混乱——我的上帝!怎么会糟糕成这个样子!”
如果他想逗她开心,这次他做到了,虽然他并没有心存希望。
“这样也没用,”哈丽雅特笑过以后说,“我绝不、绝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行事。哭的时候,我们应该笑;工作的时候,我们应该爱。让我们成为一个被人蔑视的丑闻吧。别那样!如果你满头都是灰的时候,本特会怎么说?你最好穿上衣服,面对现实。”她走回窗前。“看!有两个男人从小径上走过来了,其中一个还带着照相机。”
“该死!”
“我去逗他们开心。”
“我陪你去。”彼得非常有骑士风度地说,然后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本特站在门口打嘴仗。“白搭,”彼得说,“要谋杀了。你好,是萨利吗?好啊,好啊!你还清醒吗?”
“很不幸,”索尔科姆·哈迪先生是一个私人朋友,说,“我很清醒。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老男人?上星期二你那么对待我们,你还欠我们的呢。”
“给这些先生准备威士忌,本特。在里面放点鸦片酊。现在,孩子们,快点,因为审讯在十一点开始,我不能穿着晨衣出席,你们想要什么?上流社会的罗曼史?还是蜜月度假屋内的神秘死亡?”
“都要。”哈迪先生咧着嘴笑,“我想我们最好先祝贺,再哀悼一下。你们都处于崩溃状态,还是像《大英民众》里说的那样,你们即使在这种不幸的事件中,仍然感觉非常幸福?”
“萨利,你能不能有点独创性?你就说我们打得不可开交,只能从事一点侦探活动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并寻求安慰。”
索尔科姆·哈迪遗憾地摇摇头。“那你是身兼二职在进行调查啊,我是不是理解对了?”
“不是这样的。是警察局在调查。你说个时间吧。”
“非常感谢!好啊,加油!当然是警察局,官方的说法。但是,真见鬼!你肯定有个人的看法吧。温西,你自己是怎么看的?这是百年不遇的事情。著名的业余侦探娶了侦探小说家,还在新婚的夜晚发现了尸体。”
“我们没发现。那才是问题所在。”
“啊!为什么?”
“因为我们第二天早上进行了扫除,把所有的线索都破坏了。”哈丽雅特说,“我们最好告诉你,我认为。”
她扫了一眼正在点头的彼得。“最好在拉德尔夫人开口之前告诉你们。”一切都在他们脑子里,于是他们以最简洁的方式讲述了一遍。
“我可以说,你们对这个案件有自己的想法了吗?”
“是的。”彼得说。
“好!”索尔科姆·哈迪说。
“我的想法是,你是自己把尸体放在那里的,萨利,这个大标题怎么样?”
“我只是希望我能想到这个。还有别的吗?”
“我告诉你了,证据都毁了。没有证据我能说什么呢?”
“事实上,他完全困惑了。”哈丽雅特说。
“像浴室的锅炉一样困惑。”她丈夫同意她的说法,“我的妻子也不明白。这是我们唯一达成一致的地方——当我厌倦了举起座位旁边的陶器和嘲笑对方的困惑的时候。警察们也很困惑。否则他们会很自信地期待发出逮捕令。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你选择吧。”
“这对你来说是件麻烦事,对我也是。但我也没办法。你介意我们拍些照片吗?古怪的都铎风格的农合,纯天然材料制成的椽子——穿着粗花呢衣服的欢快手巧的新娘和打扮得像福尔摩斯的新郎——你应该抽个烟斗,烟斗里放入一盎司的粗烟丝。”
“再来一把小提琴和一点可卡因?萨利,快点,别浪费时间。你看看这会儿,老家伙——我想你也得养活自己,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也用点技巧。”
索尔科姆·哈迪紫色的眼睛里闪着诚实的光,他答应自己会的。但是哈丽雅特感觉到这次采访中,她和彼得都被粗手粗脚地摆弄这一点让彼得更加无法忍受。他谨慎的措辞,他轻微的声音像玻璃一样易碎——而且愈演愈烈。她突然决定跟着记者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哈迪先生——听着!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完全无助的话,这个人就得忍受报纸选择说的话。我有权利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但是如果写任何关于我和彼得的令人作呕的东西——你知道我的意思——任何一种让一个人痛苦不安或者希望他死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不舒服的,对你也一样。彼得一不是一头犀牛,你知道吗?”
“我亲爱的范内小妇——对不起——彼得夫人……哦,顺便说一句,我忘了,您已经结婚了,还打算继续写书吗?”
“当然了。”
“还用以前的名字吗?”
“自然。”
“我可以说吗?”
“哦,是的,你可以说,你可以说任何东西,只要你不说那些关于婚姻的废话,什么‘他大笑着看着他新婚的妻子’,还有其他浪漫的无聊话。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请给我们保留一点做人的尊严,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听着!如果你能理智地有所收敛,并且让其他记者也保持冷静,那么你可以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多的故事。毕竟,我们都是新闻——新闻没有必要冒犯新闻,不是吗?彼得已经表现得很得体了。他已经把全部事实告诉你。别让他的生活成为他的负担。”
“说实话,”萨利说,“我会努力的,但是编辑就是编辑——”
“编辑们是盗尸犯和吃人魔。”
“他们是。但是我还是会尽力。关于这个正在写的小说——您可以给我一些独家的消息吗?您的丈夫希望您继续原来的事业吗?他不认为女人就应该把兴趣限定在家庭里吗?您希望从他的经历中找到灵感吗?”
“哦,该死!”哈丽雅特说,“你看每件事都必须用个人的视角吗?好吧,我当然要继续写作。他当然不反对——事实上,我想他非常支持。但是你写的时候,别用什么‘骄傲温柔的眼神’,或者其他令人作呕的字眼,行吗?”
“好,好。你现在正在写什么吗?”
“不——我刚刚写完一本书。现在又在酝酿一本新书。”
“好!”索尔科姆·哈迪说。
“是关于一个记者的谋杀案——书的名字叫,《好奇害死猫》。”
“很好!”萨利泰然自若地说。
“还有,”当他们经过菊花丛的时候,哈丽雅特说,“我们跟你说过,我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地方,但是我没告诉过你,这里曾经住着一对可爱的老夫妇,他们经常叫我到他们家里来吃蛋糕和草莓。真的很美好,很人性。但他们去世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太好了!”
“那些丑陋的家具和蜘蛛抱蛋是诺阿克斯放到那里的,不要责怪我们。他是一个贪婪的人,把都铎风格的烟囱顶管卖了用来制作日晷。”哈丽雅特打开大门,萨利和摄影师温顺地从门缝出去。
“还有那个,”哈丽雅特得意地继续说,“是某个人的姜色猫。他收养了我们。他在吃早餐的时候蹲在彼得的肩膀上。每个人都喜欢和动物有关的故事。你可以把这只姜色猫写进去。”
她关上大门,隔着门朝他们微笑。
索尔科姆·哈迪细想,彼得·温西的妻子激动的时候和他一样英俊。他对她如此在意他的感受表示同情。他真的认为她喜欢那个讨厌的老家伙。他被深深地打动了,因为他们拿出很多威士忌招待大家。他决定尽他所能让这个故事保持它主人应有的尊严。
走到一半,他想起来忘了访问一下仆人。他回头看了看。但是哈丽雅特还靠在门边张望。
《晨星》的赫克托·潘其恩先生就没那么走运了。他在索尔科姆·哈迪走后五分钟才赶到,发现温西夫人还站在大门边。既然他不能硬挤进去,便不得不在原地采访了。采访进行到一半时,他感到脖子上被温柔地一击,他吃惊地扭过头去。
“只是一只公牛。”哈丽雅特甜蜜地说。
城里长大的潘其恩先生脸变得煞白。公牛旁边还有六只母牛,都很好奇地看着他。但愿他知道,有这些母牛的陪伴才是对公牛正当行为的最好保证。但是对他来说,这些都是长着角的野兽。他不能礼貌地把它们赶走,因为彼得夫人正一边若有所思地挠着公牛的前额,一边讲述她在大帕格福德期间最有趣的独家故事。像个男子汉——一个记者应该面对工作中出现的任何危险——他站在原地不动,精力不集中地听着她说话。“您喜欢动物?”他问。“哦,很喜欢。”哈丽雅特说,“你一定要告诉你的读者。这是非常具有同情心的性格,是不是?”“当然。”赫克托·潘其恩回答道。一切都好,就是公牛站在门的这边,她站在门的另一边。一只友好的红白花纹的母牛舔他的耳朵——他很惊奇地发现,牛的舌头原来那么粗糙。
“请原谅我不能给你开门,”哈丽雅特带着迷人的微笑说,“我喜欢牛——但不希望它们出现在花园里。”让他尴尬的是,她从门上爬过来,用一只强有力的手护卫他上车。采访结束了,他几乎没有机会听到任何关于这桩谋杀案的私人看法。那些牛散开了,低着头,从他启动的车前走过。
“相当方便,”哈丽雅特说,“牛都在小径上。”
“是啊,夫人。”本特认真地附和,“它们吃小径旁的绿草,我明白。这个安排很令人满意,我可以这么说。”
哈丽雅特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沿着小径走,打开了后门。她并不十分惊奇地发现平土机上用绳子拴着一只特别丑的獒犬。本特从厨房里走出来,在碗碟洗涤处轻柔地拍打它。
“那是我们的狗吗,本特?”
“它的主人今天早晨把它带来给老爷看,问他是否需要这样一条狗。我知道它是很好的看门狗,所以建议先把它留下来,等老爷有时间的时候再决定。”
哈丽雅特盯着本特,本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考虑过飞机吗,本特?我们可以把一只天鹅放在屋顶上。”
“我还没听说天鹅,夫人。但是有一个人养羊……”
“哈迪先生真幸运。”
“那个养牛的人迟到了,”本特突然愤怒地说,“他收到的指令非常清楚。失去的时间要从他的报酬里面扣除。我们不能就这样被敷衍了事。老爷不习惯这样。对不起,夫人——羊要送来了,恐怕狗在门口待着不方便。”
哈丽雅特放手让他做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