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孟云程陡然出声,侧殿里安静了会儿,梅月窈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把她护在了身后,白净脸庞上呈现出愠怒:“七公主是我邀请来的,你们这样打诨乱说,是想陷我于不义之地吗?”
说着,梅月窈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目含委屈,让不少俊俏公子哥软了心肠,纷纷哄着,其中郑大学士家的二公子郑灏站出来:“梅小姐别气坏了身子,大家也是没见过七公主,难免好奇嘛,在此我替大家给七公主配个不是。”
那郑灏咧着一口白牙,做出赔礼的动作,乐秧像是愣神了般,一动不动硬是受了这个礼,等郑灏眉梢间呈现不耐神色时,才恍然,急急忙忙地说:“没关系的,大家好奇也是正常的,是乐秧不好,扰了大家兴致。”
见她柔弱不在意的样子,这些人也不跟她多说话,转头就哄起了梅月窈,好像刚刚被人当面议论的人是她。
“不是说出来踏青的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孟云程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咋咋呼呼响起,乐秧不着痕迹瞥了眼,心想这小子果然不会怜香惜玉,也不知他那心上人到底是何等姿色,迷的孟云程头脑发昏敢在她的及笄礼上退婚。
他们出了侧殿,便去往人流大的正殿,弘福寺不似其它寺庙富丽堂皇,他隐匿于参天古树下,漆黑檀木柱子上的飞龙走兽的雕刻都是历史沉淀的痕迹,静静的向世人彰显它的古朴。不少香客都一脸虔诚的提着篮子,里面装着新鲜的水果迈进了大殿里,他们一行人也是跟着进去。
一层僧人走过来:“施主们所求何事?”
僧人一句话,让这群公子小姐们开始兴奋,公子们开始一脸戏谑的你推我我推你,小姐们则是扭扭捏捏偷偷红了脸,胜却寺庙外那株开的最好的桃花颜色。
乐秧站在后面,因着没人注意她,她也没有摆上以往的神色,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人群中频频看向梅月窈的太子,恍然大悟。
太子二十余岁,正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年纪,这些年来皇室倡导廉俭之风,太子至今只有一个无所出的侧妃,还并未正确娶太子妃,现在看来太子是还没有放弃梅月窈这边,特地来这里跟梅月窈接触。
不论公子小姐们如何扭捏,公子们还是规规矩矩上前乞求功名,小姐们也是为自家父兄乞求安康,忽略偷偷红了的耳尖,心里有没有偷偷乞求美满幸福的姻缘这就不得而知了。
轮到她,乐秧接过供香闭上眼后,呼吸间能闻到属于供香独特香气,清新凝神,片刻后她睁眼把供香递给素晴插在了香炉上。
在大家都上完香后,这才呼朋唤友地去了这一次踏青的主要目的地,弘福寺的后山。
后山是被寺院开发出来让香客们游玩的地方,惊蛰刚过,正是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的时节,漫山的桃树梨树挂满肆意的花朵,少数的含羞还未吐露,绵绵春风吹过,卷来大自然的清香味,令人心旷神怡,不少外出踏青的诗人们穿着薄薄的春衫在各色树木下席地而坐,时不时作出一两首诗词,博得掌声阵阵。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后山正中地方那颗大梧桐树,早在弘福寺建立以前,这颗大梧桐树就已存在,后来演变成姻缘树,公子小姐们在红丝带上写上心仪之人的名字,再系到树枝上,每年都有的美好的佳话传出。
据说不少小姐成婚不久后,会跟丈夫说,当初她在玉渡山的姻缘树上系了他的名字。
这样美好的佳话,每年都吸引着一大批适龄男女。
这个梧桐树的传说乐秧早就知道,全拜薛放那厮所赐,总是在她面前念叨,说梧桐树上写着他名字的红丝带又多了好多,都快把梧桐树给压塌了哪家小姐为了给他系红丝带,跟别人吵嘴……
虽然,乐秧跟着的大部分人都是高门显贵,不是早早就有婚约,就是婚事得凭家里安排,却也丝毫不耽误他们玩闹之心。
梧桐树上面的红丝带迎风飘摇,低端能够够到的枝丫密密麻麻的系着红丝带,不时有面庞红晕的女子小心翼翼在上面系着红丝带,然后羞涩的跑开。梧桐树下有小僧弥摆放了桌椅,上面有笔墨纸砚和红丝带,据说都是开过光的,只需要答对小僧弥提出的问题,即可免费获得。
“你们不去试一试吗?”梅月窈打趣地看向各位少男少女。
十一捂嘴娇笑着说:“梅姐姐不去吗?”
话一出口,那些个公子哥就若有似无看向这边,特别是刚跟乐秧赔礼的郑灏,简直可以说的话是望眼欲穿,乐秧也看了过去,因为有太子的存在,她也便更加在意了些。
梅月窈一身浅绿色暗花流云纹长衫,衬得她体态风流,面上略施粉黛就比那树上的花骨朵还要好看了,她闻言面上薄红,纠结片刻,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下坚定的点点头,就连十一也震惊了,“梅姐姐?”
梅月窈不愧是梅首辅的女儿,敢作敢当,也没什么过于女儿家扭扭捏捏的姿态,落落大方地承认:“痴心妄想,聊表夙愿罢了,你们也别打趣我。”
说完,梅月窈径直走向小僧弥,一群以梅月窈马首是瞻的小姐面面相觑后,也跟了上去。
乐秧掩下眼中的震惊。梅月窈身为首辅女儿,称得上是众星拱月,公主身份都不及她尊贵,居然用痴心妄想吗?也不知心悦什么神仙人物,乐秧有点好奇,她下意识去看太子站的地方,那里却空空如也。
就在乐秧思索时,梅月窈已经答对了小僧弥的问题成功拿到红丝带,她并未像旁人般写上名字,拿着红丝带行至梧桐树下,略显为难地看着满满当当似乎挂不了的枝丫。
美人犯难,同行的男子本该上前帮助一二,但因着那是象征着姻缘的红丝带,他们自当避嫌。十一她们就绕着梧桐树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不大挤的地方找到了位置,帮梅月窈成功挂上了。
在梅月窈后,又有一位胆子大的一位小姐去求了红丝带,不多时,一位公子也求了红丝带跟在那小姐身后,乐秧不知何原因,听的周围的人打趣,才知道这两位原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早已定了亲,倒也没有旁的顾忌,更显得情深意长。
有了几人的带头,一行人的氛围没了之前的拘束,不少公子哥都去空白丝带去挂,问就是以后有了心仪之人再来补上,还有人在招呼孟云程:“孟二,你也来一根,希望早日遇到心仪的女子!”
顿时就有人笑作一团:“哈哈哈,孟二要是敢动这些心思,他爹不得上家法啊?”
“你们怕不是忘了,孟二身上的伤,那是刚上的家法!”郑灏挤眉弄眼道。
少年人皮薄,被好友们这般打趣气的七窍生烟,更何况七公主还在这里,孟云程更加心虚自己做过的蠢事,便气的扑上去与郑灏打成一团:“若不是你三番五次上门相邀,我也不会来!”
见两人打架,旁的人也不劝,还在一边加油鼓劲,逗的小姐们喜笑颜开。
“七姐,你也来一条吧,”乐秧站的远远的,不知怎的又被十一给逮住了,十一笑的不怀好意,“你都及笄了,还不抓紧,就真的没人要了。”
乐秧深吸一口气,湿润的空气灌进胸腔,抚平了被一而再挑衅的烦躁,咬白了嘴唇,凤眸楚楚可怜带着讨好:“十一妹妹,我就不用了,如果妹妹需要的话,姐姐可以帮妹妹挂上去。”
一贯柔柔弱弱的姿态,像是碰到了软钉子,十一烦闷气憋在胸腔吸也不是,吐也不是,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本公主挂什么挂,本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十一梗着脖子激愤说出口。
霎时,笑闹的人群一瞬安静下来,那些胆大挂了红丝带的贵女们羞愤地看着十一,就连旁边不相干香客们都愤懑地瞪着十一,毕竟他们也在这里挂了红丝带,结果被素不相识的人给骂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十一慌里慌张地摆手解释,说着,十一就下意识去寻梅月窈,希望梅姐姐能帮她解释,却看到了梅姐姐紧绷的神情,她心里直呼不好。
刚刚梅月窈可是他们这群人里打头的那个,自己刚刚说出那句话不就是在打梅姐姐的脸吗!
不过眼看十一就要坚持不下去时,梅月窈还是好脾性的笑笑替十一打破僵局,说十一小孩子脾性,没有不好的意思,十一躲在梅月窈身后缄口不言。
尽管十一说话不过脑子,但有了梅月窈的救场,大家也就卖梅月窈一个面子,诡异的氛围渐渐活络起来。
氛围好不容易好转,乐秧看到十一在梅月窈身后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乐秧侧过身,暗道知道回宫后日子大抵不好过。
就算有了十一口不择言,大家还是按照规定好的路线准备登顶后山,乐秧只能认命地跟着爬上去的,谁知爬到半途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绵绵细雨,随从们给各家主子撑起了伞,旁边没带伞的香客们却是没那么幸运了,四下逃开去寻求避雨的地方,他们也只能原路返回。
快步回到寺庙后,这里已经有不少避雨的香客,梅月窈带着他们去了僻静的后院,命令带来的随从们焚香煮茶,还去弘福寺的厨房拿了好些素饼。
“这个素饼我平日最喜,你们也快尝尝。”
游廊下,素晴拿锦帕擦拭她不小心沾湿的衣袖,乐秧只捧着茶水,素色杯身上传来的热意让她冻僵的手指好了些,浅饮一口,带着清香的茶水温暖了身子,这才喟叹一声。
少男少女们不识愁滋味,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行程,他们的兴致也不减,就地欣赏起后院。
弘福寺的后院自然也不是随便修建的,树木栽种讲究方位、摆放错落有致、暗沉的天气缥缈的雨幕,沿着屋檐滴落的水滴砸在地板上,绽放出小小的水花,乐秧透过窗户竟然也欣赏出来几分禅意。
不过,弘福寺地处山顶林间本就凉爽,又因着下雨,四处湿漉漉偶有冷风吹来,倒是觉着冷起来。
乐秧这两日腿脚不舒服,便坐在火炉子旁边烘烤着,脸颊被熏得红彤彤的,手里还捧着杯热茶,素晴又给她披了件白狐狸毛的织金斗篷,乐秧半张脸都隐匿其中,毛茸茸的很暖和,只露出晶莹透彻的双眼,长睫在上忽闪忽闪。
本来闲适自在赏雨的乐秧,却猛然转头,只看到孟云程慌乱地侧头跟郑灏说话,留了个耳朵尖对着她。
对于孟云程欲盖弥彰的样子,乐秧眼中刚露出些许疑惑,就有随从从抄手游廊冒冒失失跑进来,扰了大家清静,郑灏正欲训斥,那随从接下来说的话却惊呆了众人。
“有,有歹徒,有歹徒闯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