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之中。
国王密党的成员们围坐在狭窄的会议室里, 还有几个没有分到位置,黑压压站了一片。
其实国王并没有动用如此多的官员去围杀戈尔多。但他必须保证如此多的官员在场,他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这才是德蒙特公爵和戈尔多·莫兰的可怕之处。
现在对他的官员们进行清算已经来不及了。他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国王对他手下人所掌握的兵权最为敏感, 有圣殿骑士团这枚棋子加入对弈之后, 摆在国王面前的局势陡然险峻了起来。
——他再不做些什么,恐怕王位很快就要换个人坐了。
然而他的亲卫们却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陛下……他们失败了。戈尔多·莫兰和圣殿骑士团都已经逃出了王都,现在不知道潜藏在什么地方……”
前来禀告这个噩耗的亲卫一边说着, 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瞧国王的脸色, 见他的脸上一片铁青, 就知道情况糟糕了。
“简直荒谬!”国王勃然大怒,像一只受伤的狮子一样不断在狭窄的密室里逡巡着,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王室的护卫队再加上城防军……那么多的人, 居然还逮不住他一个?”
“是因为……提前走漏了消息,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德蒙特公爵阁下已经和戈尔多·莫兰在一起了,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哈,提前泄露了消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子从来没有放弃过把我从皇位上推下来。就因为我从他那个疯子母亲头上夺走了王冠!他觉得我没有资格继承王位,所以一直安排人手、潜藏在我身边……”国王凶辣狠毒的眼神燎过在场每个人的脸颊,等他终于发泄够了, 气闷地坐回椅子上时, 才发现身边的亲卫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又有什么事情?还不快说!”
“是您的侄女,希莉亚殿下!”亲卫惊恐地快速回答道,“女大公的侍从们传来的消息,说希莉亚殿下消失了!”
国王揉着眉心:“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亲卫:“就是逃、逃走了……”
国王深吸了一口气, 余怒未消:“她是和那个和她相好的穷小子私奔了吗?!哈, 我就知道把她暂时隔离在神院外头是个明智的决定。她为了那个混蛋连自己身为女大公的名声和体面都不要了, 简直不可理喻!”
亲卫越发瑟瑟发抖:“不、不是,听说希莉亚殿下是在听说您下令拘捕戈尔多·莫兰之后才突然发作的,说您是老糊涂了……”
国王:“……”
国王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被当场气死:“派人!把她给我捉回来!”
亲卫:“是!”
国王随即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置自己的外甥女。现在好了,满厅的大臣都在看他的笑话。
连希莉亚都站在戈尔多·莫兰这边……在场又有多少个大臣是真的相信了国王的那套说辞、并且认为对于莫兰家族的处理的确是合理的呢?
国王越是往深里想,越是如坐针毡。
好在他做国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火烧眉毛的极端情况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因此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并且开始布置对策。
“马上统治司法部,对戈尔多·莫兰进行全境悬赏。城防军的安排照旧,把那些他们可能躲藏的地方统统翻找一遍,即使是地下的老鼠洞也不要放过!”
“是。”有人领了任务马上离开了。
“……可是陛下,神院那边该怎么交待?”有个戴着眼镜的近臣谨慎地问道。
国王头大如斗:“又要交待什么!”
“跟戈尔多·莫兰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位神院的导师。”那位近臣叹了口气,表情苦涩地说道,“神院那边坚持要您给个说法。”
“他们管我要什么说法?我只对戈尔多·莫兰下了拘捕令,又没有要动他们神院的人?我都还没跟他们计较呢,他们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可是国王陛下……神院在民间的地位——尤其是在王都——简直堪比教廷。如果我们一直对神院那边的诉求置之不理,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闲言碎语。”近臣苦口婆心的说道。
“……就说那人是和戈尔多·莫兰私奔了,他的失踪和我们王室的护卫队无关!”国王吼道。
近臣的眼镜惊得差点滑落下来:“可是、这……”
这么离谱的理由,神院的院长肯善罢甘休吗?
可他们都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手下的人把国王刚才说的话给传递出去之后,他们收到的消息是:神院院长摇头叹息了一阵子,就这么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多做纠缠。
近臣:“……”
国王:“……神院的人是有毛病吗?这种理由都能接受,那一开始为什么还要闹起来?”
近臣闻言,摇头叹息:神院哪里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大概只是对国王寒心了,明智的选择了不再浪费口舌而已。
眼看着国王已经失去冷静,近臣无力阻止,但是他也满脑子的疑惑:国王为什么突然开始针对莫兰家族了呢?
莫兰家族刚刚在对抗教皇的战场上立下功劳,即使国王要卸磨杀驴,现在也太早了一些,不是吗?
没错,国王并没有跟他们分享更多的内幕。他只说莫兰家族有通敌叛国的嫌疑,而德蒙特公爵很有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甚至暗中联合了绝对不允许外臣染指的军事力量——圣殿骑士团……
但国王却没有说明,戈尔多就是拔出了王剑的人,他不是什么谋逆者,而是骑士团合法的主人,“天命”的王者。
天知道国王从教皇那里听说了这些消息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扭曲的愤怒,以及他内心深处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酸涩的妒忌。
他开始回想自己和那个年轻人每一次见面的场景。把那张温文尔雅的年轻面孔在心中戳烂千遍万遍。戈尔多·莫兰此时已经成了他的一个禁咒,每念一遍,那些不安与忌惮就会像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愈发的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德蒙特……德蒙特……原来这个小疯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德蒙特自己无缘王位了,他就要把另外一个人给捧上去!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国王和教皇一起万劫不复……
国王深呼吸了一下,随手抓起一张信纸开始写信。片刻之后,他把手里的羊皮纸对折,递给自己信任的下属:“把这封信送给教皇……越快越好。”
教廷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有展现出几分合作的诚意来!
明明教皇已经向他许诺了一切,国王他会这么匆匆忙忙地下拘捕令的……
另一头。
伯里恩在一片空旷的荒地里疯狂逃窜着。
在他身后有十几个佩戴长剑和各种锐利武器的军士追赶着他。他们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远远地对着伯里恩瞄准了一下,炽热的火光穿透重重黑幕,直蹿向伯里恩的后背。
伯里恩听到了空气中炸裂的轰鸣声,下意识地转向——只见他身侧着泥土飞溅到了天空中,而他勉勉强强的躲过了之前的攻击。
……那些追兵手中拿着的正是伯里恩生产出来的魔枪。
说起来伯里恩也是够倒霉的,他刚制造出来了一批魔枪,莫名其妙就被别人截走,还被人栽上了一个走私贩卖武器给敌国、通敌叛国的罪名——天知道伯里恩长这么大连国门都没出过,他能认识几个外国人?
伯里恩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人不仅仅是冲着他来的,更是冲着莫兰家族来的,甚至已经做了国王主教的戈尔多也不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免于难。
……还好他始终有给自己留下一柄魔枪做纪念。
伯里恩咬了咬牙,抓紧时机往后方射了几枪,很快听见接连的哀嚎声响起。伯里恩现在其实已经累的不行了,但是每当他看见这样的场景,他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他一定要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戈尔多和父亲不会就这么放着他不管的。伯里恩对此有足够的自信。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保护好自己。
眼看他已经离王都十分之近了……伯里恩咬了咬牙,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身后的人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就在这时,一辆深红色的马车从树林深处夺命狂奔而来。驾车的不是什么随从,而是一个衣着华贵、发型却乱七八糟的金发女孩儿,她的眼中泛着焦糖般的色泽。
“快快快让开——”
伯里恩吓了一跳,敏捷地就地一滚,却感觉到自己被人提溜上了马车,而他身边的姑娘则驾驶着这辆马车眼也不眨的朝前方冲了过去。
之前追击伯里恩的士兵们看着这样发狂的马车,咋咋呼呼地四散逃开——毕竟被马蹄给踹到或者被车给碾到都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于是伯里恩也得以脱离了他们的追捕。
“你这也太酷了——”伯里恩大呼小叫。
“哈哈哈,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爽!”女孩儿笑着说。
“我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希莉亚。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伯里恩——戈尔多的弟弟。你现在不能去王都,王都也已经不安全了,连戈尔多都被国王下了拘捕令……”
伯里恩一愣,有些着急地说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说是逃走了。说真的,以戈尔多的本事,你不用太担心他。”希莉亚轻轻叹了口气,“但我的确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去哪里呢?”